第47章 八千里路
依念看着阚江川怔愣的神情,笑着挑了挑眉:“对呀,和你一起走,你回兵站,我去开会。”
阚江川激动的有点说不出话来,顿了顿才想起来:“那什么,我应该先恭喜你获表彰,老婆,你太厉害了,整个部里就你一个人的报表被表扬了?哎,你说咱俩这工作,都是保/密/性/质的,平时都遵守纪律,不互相打听,连你做出这么大成绩我都不知道,忏愧,忏愧。”
“你别酸了好不好,我这算什么成绩呀,比那些做出大贡献的差远了。”
“那也很厉害了好吧,看来我是捡到宝了,这么好的姑娘落我手了。”
“谁落你手了。”依念白了阚江川一眼。
“嘿嘿,那你现在怎么和我在一个屋吃饭、睡觉啊。好了,不逗你了,你哪天去开会?”
“下周一开会,周日就得走。”
“那正好,我提前两天跟你一起走,要不这回咱们坐白天的车?沿路还能看看风景。”
“行啊,上次来回都是夜车,什么也看不到。”依念脸上现出雀跃的神情。
“会要开几天啊?”
“大会开一天,好像还有一天参观活动,得住两天吧。”
“那你住哪呀?”阚江川担心地问。
“部里有招待所,我拿着厂里的介绍信就行,哎,不是,你在北京换车是不是也要住一晚啊?”
“要是坐白天的车,当天晚上肯定得在北京住,看票好买不,最快第二天白天走,要是买不到票还得等。”
“我知道了,那你把证件给我,我明天去厂里跟领导说一下,让厂里出个手续,证明咱俩是夫妻关系,然后你住我们部里招待所。”
阚江川愣了一瞬:“这能行吗?我又不是你们部里的职工。”
“有什么不行的,现在不是都提倡拥军优属吗,我还从来没跟领导提过要求呢,每次领导问我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助,我都说没有。再说了,我们自己花钱,又不占公家一分钱。”
阚江川乐了:“行,那就拜托夫人了。”
很快假期结束,阚江川辞别了亲友,周日一早便同依念一起踏上了开往北京的列车,列车缓缓驶出站台,这一次依念是陪着“远航”的亲人一同出发的,尽管陪伴的时间非常有限,却也好过生生看着亲人离开。
列车在城市中穿行而过,很快将晨光中的城市抛在后面,驶入茫茫辽沈大地。
十月中下旬的东北已经见不到一丝绿色,沿途掠过的树木都已叶落枯黄,列车扫过的风带起路基边的枯叶打着旋互相追逐着。远处的田地里已经见不到任何农作物的痕迹,只有玉米地里收割后没来得及清理的茬子静静地躺在那里。
小两口紧挨着坐在一起,闭目享受着难得的片刻宁静,车到山海关是一个大站,有十几分钟的停车时间。阚江川打开车窗看了看窗外,远处巍峨的山海关城楼依稀可见,他放下窗户,拉起依念:“走,下去看的清楚。”
依念被他拽着,随过道的人流下了车。好巧,在这节车厢的对面就有一座人行天桥,两人快步上桥,走到一半的时候已经可以将山海关城楼尽收眼底了。高高的城台之上灰色的城楼在正午的阳光下溢满沧桑与倔强,城楼上红漆雕窗,彩绘装点,屋檐下高悬着“天下第一关”的白色匾额。难怪古人用“两京锁钥无双地,万里长城第一关”来形容它的重要地位。
小两口在天桥上驻足了几分钟,在开车前回到车上,“看来今天还是有收获的。”依念双肘拄在车窗前的小桌上向外看着。
“嗯,等你去探亲的时候要走上万里路呢,那时看到的更多,但是路不好走也是真的。”阚江川在依念身后悠悠道。
依念转过头看向阚江川,笑道:“没事儿,我不怕。”
阚江川低头轻语道:“我会保护你的。”
依念见前后左右都是乘客,也不好意思回话,遂扭头继续看着窗外
入了关,窗外渐渐可以看到些许绿色,虽与上午的满目萧瑟有所不同,却也难见盛夏时的葱茏。
阚江川下车后,转乘的票买的很顺利,明天上午开往郑州的。两个人找到了部里的招待所,服务员看过介绍信并没有多问什么,直接给了两人一把钥匙,抱歉道:“不好意思,没有大床的了,这是一间双人间,两个单人床的。”
依念点头谢过,扭头就走。阚江川跟在后面忍着笑,直到开门才笑出声:“你那么紧张干什么,咱俩是夫妻,又不是”
依念恼怒地瞪了他一眼,“人家这不是第一次在外面住招待所吗,还不行人紧张一下呀。”
阚江川摸着依念的头,笑的更欢了:“没事儿,我不笑话你”见依念本来就圆的脸蛋仍是鼓鼓的,他只好张开双臂将人搂进怀里,在依念耳边轻声道:“明天我就走了”这句话成功地让依念泄了气,伏在阚江川肩膀上闷不做声了
第二天吃过早餐后,阚江川提着行李同依念一起出了招待所,依念要赶去部里开会,两人只能在公交车站分手了。
“记着注意安全”
“知道,我开完会回去就往兵站发一封电报,你到站就能看到,你放心好了。”
“好。”
几辆公交车依次驶入站台,两个人上了开往不同方向的车,从而结束了阚江川的第二次探亲。
依念接受了部里的表彰和肯定,带着属于她的荣誉回到工作岗位。这是她军属身份之外的另一份荣光。
这次探亲之后,两人便有了依念入藏的思想准备,先是阚江川向部队打了家属随军的报告,没想到元旦过后就批了下来,这个喜讯让两个人信心倍增。
过了春节,依念正式向厂里请假,除去来回路上近四十天,她希望能在阚江川身边待满两个月,好弥补两人缺失的时光。厂领导听说依念要请三个半月的假都挺惊讶的,从参加工作开始,依念就没请过几次假,连婚假都没休,不过领导也都理解,军人家属探亲本来就是合理诉求,只是这么长的时间谁来顶替她的工作
整整四层的办公大楼今天都在议论依念要请假探亲的事,依念的同志纷纷关心地问:“听说西藏气候不是一般的差,你去了能受得了吗?”
“还有啊,这一路要上万里吧,你一个人可怎么走啊?”
“你一走,你这一摊子活,谁能拿得起来呀,这领导能批吗?”
依念的心里也在打鼓,要是领导真不批准怎么办
就在各种议论甚嚣尘上的同时,党/办领导闭门开了个小范围的会议,最后批准了依念的请假申请,并安排好了人手,一旦依念离开,可随时将她的工作分担给相应的部门和人员。毕竟事关戍边军人的家属,处理不好会伤了军人家属的心,影响工作积极性。
这两件大事得以解决,依念的探亲计划算是成功了一半。两个人将探亲的时间定在一九六二年春季的四月份,青藏线气候最好的季节。
现在最大的困难是依念入藏路途远,对沿途路况不熟悉,气候和地理环境又差,第一次出远门没有经验,没有旅伴。但是事情已经决定了,就算是“千里走单骑”依念也不会退缩。
父母和亲友对依念的远行多少有些担心,之前没有一个人走过这么远的路,但又不好阻拦,毕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对于这次探亲举双手赞成的是依来,这姑娘甚至觉得这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说是让依念回来给她讲西藏的见闻,对于这点要求依念当然满口答应。
时间进入一九六二年三月,两人开始进入探亲的实施阶段,阚江川仔细计算了沿途所走的路线和所需的时间,然后画了张详细的图表,又将这三个多月积攒下来的工资一并寄给依念,做为旅途的费用。
依念接到信后去阅览室仔细查阅了资料,将有用的东西做了记录,接着就是准备行装等待出发的日子。
阚江川在黑河兵站提前申请了一间临时住房,平时他都是和报务员住在电台的值班室里。房子是兵站的客房,土坯垒建,设施相当简陋,室内除了一张双人床和两床铺盖,别无他物。阚江川将房间打扫了一遍,并找来报纸将棚顶和四壁糊了一遍。
这些物质准备都得到了满足,阚江川便向兵站领导请假,得到批准后便正式开启了夫妻二人各自的“八千里路云和月”的旅行
说是八千里路,这只是借喻,按非常困难的交通环境来算,实际铁路、公路里程相加远不止八千里,应该在一万二千里以上
依念的探亲之路充满了艰辛和奇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