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六月雪
用惊弓之鸟来形容晓晓最贴切不过，此时的她只要发觉有人靠近，她立刻缩成一团，如同蜗牛躲进了自己的壳里，别人说什么她都听不见；若你想强迫她听自己说话，只会让她缩得更紧，然后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挑战你的耳膜。
“就这样子，你还指望她个你请仙娥？”戚星衍听到晓晓的尖叫后，心就灰了一半。
晓晓听不得仙娥二字，一听到这两个字反应就特别大，摇着头嘟囔：“仙娥，我不会请仙娥。仙娥和我没关系。”说着，就朝戚星衍磕头，“老爷饶命，小女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没有妖言惑众，没有谋反啊！”
戚星衍听她这样说，也是大吃一惊：“他们给她按了谋反的罪名！这么大罪名，还把老八牵扯了进去，是要对老八下手？”
老八平日最趾高气昂，有人要对付老八，戚星衍心里还挺高兴。但想到这么一个计划，老八居然全无察觉，心里又不免发寒。这人得藏得多深，才能让一直住在邺都的老八着了他的道？
初夏对他们兄弟间的勾心斗角没兴趣，她慢慢靠近晓晓，伸手将她一缕碎发理到耳后。晓晓整个人在颤抖，抱紧了自己，直到缩得没法再缩。
“晓晓。”初夏叫了一声。
晓晓缓缓转过头来，觉得眼前这人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你是谁？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初夏道：“我知道你什么也不知道，你放心，以后不会挨打了。”
晓晓似乎想起来了，指着初夏道：“我见过你，在湘王府。你是参加科考的考生。”
初夏点了点头：“对。其实在湘王府之前，我就见过你。我看你表演的登仙索。”
晓晓一听登仙索三字，立刻又紧张起来，抱着自己连连摇头：“我和仙娥没关系的。”
初夏道：“我知道，那是假的，是障眼法而已。”
晓晓惊喜地看着初夏：“你相信我？”
初夏点了点头：“是的，我相信你。你和你爹，还有两位师兄，练这个练了很久吧？”
晓晓点了点头：“我三岁的时候，爹爹就开始让我练了，他说这是我们的看家本事，不能告诉别人。像我们这样的杂耍班子，每一家都有一两件看家本事，别人做不来的。”
初夏问道：“你真了不起，要是我肯定练不好，你小小年纪，就能爬上那么高的登仙索。那个仙娥是你师兄假扮的？”
晓晓一听仙娥二字脑子又开始一片混乱，嘴里开始胡言乱语。
戚星衍见她这个样子，说道：“她这个样子肯定不行，话都说不清楚，仙娥二字听都听不得，更别指望她请仙娥了。”
初夏瞥了戚星衍一眼，说道：“她是惊吓过度，你看看她身上的伤，能活到现在就算不错了。曹裴就是个酷吏！”
戚星衍从初夏的眼神里看到了愤怒，他居然有些心虚，小声辩解道：“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人又是不是我打的。再说了，乱世用重典。父皇从辰锦帝手里接过这飘摇的江山，若不用曹裴这样的酷吏压着，民心如何安稳。”
初夏心里冷笑，是接过还是抢过啊？她不想和他争辩何谓天下、民心，她始终把自己当成一个过客，她不是这里的人，迟早是要离开的。这些人从小接受的教化，形成的思想，也不是她几句话能改变的。
“不知道宁九能不能顺利把吴班主和晓晓的师兄接回来。”她看着门外，转移了话题。
戚星衍看出她不愿和他争辩，或者说是不屑和他争辩。这让他很是气馁，他能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她并不认同他，可是却连和他争辩几句的兴趣都没有。她和宁九在一起的时候却不是这样的，他们总有说不完的话。
他阴阳怪气道：“他只需把我的手谕拿给当差的看，人家看了手谕，自然放人，这样简单的事情都能做不好？”
初夏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像在说，你以为你的手谕多管用？戚星衍又被伤了自尊，组织了一下语言，刚准备好好教训她一顿。外面通报，宁九回来了。
宁九带着吴班主和灵猴、大福走了进来。
三人也经历了酷刑，衣衫褴褛，身上几乎不见一处好肉。见到戚星衍，立刻跪了下来。吴班主，看到缩在墙角的晓晓，轻轻唤了一声。晓晓听到声音，回过头来，却不敢过来。
吴班主过去，又叫了一声。伸出手去，说道：“是我，是爹爹啊！”
晓晓看着浑身是伤的吴班主，反而更害怕了。
初夏道：“她惊吓过度，你们这个样子，她怕是也认不出你们，只会吓坏她。你们先下去上药，换身干净衣服，然后再来见她。”
大福看着晓晓，满眼心疼，问道：“她为什么会这样？”
初夏道：“京兆尹要她画押承认谋反，她不从。”
三人听言默默底下了头。
等三人下去，宁九朝戚星衍一揖，说道：“王爷，公子。去接他们的时候功曹给我看了供状，三人没经受得酷刑，在供状上画了押。”
戚星衍和初夏面面相觑，刚刚看三人的表情，就知道三人肯定是画了押的。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宁九这么说，还是有些黯然。从晓晓的胡言乱语中他们已知道他们要给他们按的是什么罪名，画了押，等于承认自己意图谋逆，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若不能把仙娥之事帮他们全然撇清，洗清罪名，戚星衍就算控制住了疫病，怕也要惹火上身。
这让戚星衍十分恼火，他不耻道：“一个女孩子都能经受住严刑拷打咬紧牙关不松口，他们三个大男人倒扛不住，真是丢人！”
初夏道：“难道应该谴责的不是不问青红皂白，滥用酷刑的京兆尹？”
戚星衍被她一句话堵在胸口，不知道如何还击，很是难过。他想辩解几句，但想到看看自己那番乱世重典的言论，又觉得说什么都在打脸。
刚刚还苦恼，她的不屑争辩，现在又发怵她的一针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