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五班
放学人流量大，池念身形偏瘦，被埋在人群里挤出了校门，她想拐到边沿，可怎么也出不去，正想着，一条胳膊伸过来拉住她的手腕往旁边走。
出了人堆，池念小声囔了一句：“吓我一跳。”
方思衡松开手：“小没良心的，我要不拉着你，你都不知道往哪去。”
方家居住的小区在一中附近，步行十分钟就到。
要不是他拉住，池念差点跟着人堆去了地铁站。开学第一天就把人弄丢，他妈一定会拿着刀追着砍他！
也幸好是小区，顾及到周围住户的居住环境，多少压制住池小姨的火爆脾气。
两人刚进门，就闻见饭菜飘香。
玄关口，方思衡和池念一前一后地换着室内拖鞋。厨房里传出乒乒乓乓的动静，直到方思衡把大门“嘭”的一关。
“是不是念念回来了——”话音刚落，紧接着“哗”的一声，厨房玻璃门拉开，走出一个精瘦高挑的女人。
池小姨全名池晓曼，三十多岁，但胜在平时调理保养的好，看上去只有二十七八，和她火爆的脾气天差地别，是一副温婉知性的长相，但说起话是温声细语中带着强硬。
面前两个人，池晓曼的视线直接越过亲生儿子，笑脸盈盈地看着池念。
池念礼貌性地点了下头，回了声：“小姨。”
在家庭大和谐的氛围中，方思衡趿拉着拖鞋走进客厅，把单肩上的书包随意往沙发上一丢：“晓曼女士，可以吃饭没有？”
“没有，”池晓曼瞧了他一眼，没好气说：“去洗手，然后去厨房打下手。”
“我来。”池念噔着步子走过去要帮忙。
“不用，他一个人就够用了。”池晓曼拦住她，“我早上去商场逛街买了几条裙子，觉得特别适合你，你快去看看合不合适。”
池念张了张口，就被池晓曼打断：“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要和小姨说谢谢。”
态度强硬，池念怕惹她不高兴便没有反驳：“嗯……小姨，那我去试试。”
池晓曼满意地笑了笑，拍拍她的肩：“去吧，等会出来吃饭。”
方家是四居室，本来做客房的那间现在成了池念的卧室。
说是客房，其实比方思衡的那间要大。
池晓曼一直想要个女儿，就把大的那间空着，留着将来给女儿做卧室，但到现在也没个动静，反倒是盼来了池念，也算圆了女儿梦。
卧室的整体风格偏淡雅，飘窗上七八个购物袋放在那儿，地上还堆着几个鞋盒。
打开一开，各色系的裙子，盒子里的鞋子好像是专门搭配着买的。
池念在落地镜前简单地比划了一下，大致能穿，于是整好挂进衣柜里。
她其实穿衣不挑，基本是有什么穿什么。
房门被叩了两下，方思衡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吃饭了，我念。”
池念唰地一下开门，瞪着他说：“游戏。”
方思衡散漫的笑容顿住，抬手弹了下她的额头：“长能耐了啊，威胁我还上头了——”
“方思衡，不要欺负念念！”池晓曼在餐桌那喊着。
被批评教育了一顿后，方思衡默不作声地吃着碗里的饭菜。
池晓曼无视亲儿子逐渐幽怨的目光，夹起一块小排到池念碗里：“念念早上去学校感觉怎么样？老师同学怎么样？”
方思衡嗤笑说：“妈，她就见过一个主任，能怎么样。”
额头上顶着一小抹红印的池念不置可否：“下午去找班主任，江主任说我的班级在五班，他帮我打点好了。”
“什么？”池晓曼皱起眉，语气不乐意说：“你们没有在一个班吗？”
方思衡咽下嘴里的饭，“可别，我没有精力照顾她。”
池晓曼“嘿”了一声，“怎么说话呢？”
眼见着两人要吵起来的架势，池念赶紧打圆场夸赞池晓曼的厨艺。
吃完饭，池晓曼从阳台把校服收好拿到池念的房间。一中校服比较传统，蓝白的上衣下裤，是昨天下午方思衡去教务处去帮忙办理手续的时候领的，夏天温度高，这会儿已经烘干了，下午就可以穿上。
折腾一下就到了该上学的时间，池晓曼这几天忙活池念的事请了假，这个点已经赶回公司复命。
方思衡的卧室紧闭着，池念过去敲了下门：“该去上学了。”
屋里没有回应。
池念看了眼时间，再拖一会就该迟到了，正准备继续“骚扰”，只听咔哒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
方思衡正打着电话，朝她做了个“嘘”的动作。
池念点点头，听他一本正经地回电话：“嗯，知道，好。”
不久，电话挂断，方思衡点开微信转发几条群消息，察觉到一道视线盯着他，他抬起头说：“你看我干什么？”
“刚才跟谁打电话呢？”池念八卦地问。
只见方思衡略一抬手，池念反应奇快地捂住额头：“行了，我不问，赶紧上学去了。”
下午两点，艳阳高照。池念举着遮阳伞，方思衡十分自然站在身侧，蹭了处阴凉。
池念：“家里不是还有伞吗？你可以再拿一把。”
正低头回消息的方思衡说：“你不懂，男生一个人撑伞很怪异。”
池念想象了下，倒是没觉得什么：“那你来拿着。”
“不行，”方思衡余光瞟了她一眼，自认十分有理地说：“我们清清白白，我给你撑伞被人误会了怎么办？”
池念终于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从小到大，她一直觉得方思衡从骨子里就透着股欠揍劲，且随着年龄增长，不消反涨。
两人到教学楼上了五楼就分道扬镳，方思衡径直走向最前面的一间教室，门牌上贴着高二一班。
池念则走向旁边的年级办公室。
路上，方思衡给她说了五班班主任许晴的办公位置，在最里面靠左边的一桌。
待她进门，看到位置上已经坐着个女老师，应该就是许晴了。
许老师看起来三十出头，纯白的职业衬衫，袖口处被整齐的往上别了两折，简单利落的黑色短发，外加烟灰色扁框眼镜下细长上扬的眼睛，处处透着精明干练。
办公桌旁站着个寸头男生，应该是五班的同学，两人正在肃色交谈什么。
池念走到旁边，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头朝她看了一眼。
“行了，你回去把没交上来的列个名单，放学给我。”许晴拍了下桌上一沓练习册，对寸头说。
寸头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前，又好奇地瞅了眼池念。
看到是新同学，许晴神色缓和了些，“来啦。”
池念出于礼貌地微笑了下，“许老师好。”
“嗯，”许晴从蓝色文件夹里翻出几张纸，池念认出是她早上写的测试卷，“我看了下你的答卷，写的很好，就是很可惜。要是在开学前参加入学考，应该是有望进入冲刺班的。”
池念不在意，只是点头附和。
“不过没关系，是金子总能发光，有能力下学期一样可以凭成绩进去。”许晴抬了下眼睛边，继续道：“听你的小姨说，你因为家庭原因，落下了一些课，要抓紧补回来。”
“好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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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五班。
寸头伸手勾住门槛打了个急转，刹住脚步，喊道：“最新消息——”
人声鼎沸的教室顿时安静，众人目光纷纷投来瞅了眼，但一刹又恢复成闹哄哄一团。
“小胜子，又是哪个老师结婚了？”坐在讲台桌旁位置的男生揶揄说。
周胜龇牙咧嘴地啐了一口，“我呸，少他妈给我起太监名儿。我告诉你们，是——”他拖长了语调，故作玄虚了一番，但半天不见有人搭理，气的他一嗓门吼了句：“是咱们班来转学生了！”
不知是因为声量大，还是内容劲爆，瞬间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我去，真的假的？”
“这都开学快半个月了，现在来转校生？”
“小胜子，谎报军情是要‘凌迟’的啊——”
“谁谎报了！”周胜对大伙你一言我一嘴的求知欲很满意，直接忽视了‘小胜子’的别名。
他得意地哼哼两声：“我都看到本尊了。是女的，长得可好看了！”
“有多好看？”有人好奇。
“白白净净，清新脱俗。”周胜咂摸了下，说道：“你个俗人就别惦记了，人家这种小美女肯定有男朋友了。”
话音落下，激起教室哀嚎一片。
办公室里，池念领了书，正和许晴商讨学习进度安排，对班上对自己的探讨一概不知。
一位男老师从外面走进来，朝后排调侃：“许老师，你班上炸开锅了。”
许晴一听就坐不住了，立马站起身对池念说：“这样，你先去教室，我们另外找时间再谈一下。”
池念乖巧地点了点头。
预备铃敲响，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办公室。
长长一条走廊，从一班到十班横铺展开。因为距离过长，于是分了两处楼梯。
一个就是池念刚才上来的，在办公室门前。五班处在中间位置，后门正好对着教学楼另一处的楼梯。
两人经过窗户时，教室的吵闹声登时弱了七八分，剩余二三分是前排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依旧在七嘴八舌地议论。
“小胜子，你不行啊，叫什么名儿都没打听到。”
“你才不行，”周胜跳脚：“你等着，我这就再回去打听打——”他刚一转身，只见教室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还在瞪着他。
男生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掐住脖颈，好半会儿才从嗓子眼里挤出小小一声：“——晴姐”说完，在许晴的瞪视中灰溜溜地跑回位置上。
许晴走进教室，目光环视一圈说：“这节课的书还有多少人没有拿出来，不知道现在是高二了吗，整体吊儿郎当的，还以为是初中刚升上的新生啊！——”
所有人都噤住声，勾着脑袋挨训，但仍有几个不怕死的悄咪咪往门口看了眼。
说教一通后，许晴朝外招了招手：“我们班这学期来了个新同学。来，池念，跟大家自我介绍一下，让大家认识一下。”
在这个沉重的氛围下，池念走进门，一下就收获了四十多道目光。
少男少女们用一眨眼的功夫审视了一番，就集体达成了共识，小胜子情报准备，真他妈是个美女——一双清澈透亮的杏仁眼，樱桃唇微微翘起，面部柔和漂亮但绝不艳俗。
只听她勾唇微笑着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池念。”
啪——
不知是谁下意识的鼓了下掌，众人见许晴没有开口拦阻，登时演变成欢迎大会。
啪啪啪啪——
一阵热闹劲儿过后，许晴抬手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对池念说：“你找个空位坐下，要上课了。”
池念应声，还有点发懵地扫了眼教室。
班上空位置不多，只有三四个，除了一个在第一排，其他的都是比较靠后。
池念自知身量不高，没多想就径直走向了第一排靠走廊的位置——那里没有人坐，要不是桌上有一沓书，她还以为是个空桌。
“卧槽，她坐那儿？”
“咱们没份儿了。”
“诶……”
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嘀咕声，渐渐躁动时，只见许晴四下一扫，立马掐灭了源头，按下了静音键。
场子镇住了，铃也响了。
许晴和进来上课的老师交换了个眼神就走了。
上课时间，走廊上空荡荡一片，然而在她刚走出门没两步，就发现五班后门的楼梯口探出一个蓝色脑袋。
沈冬野朝走廊尽头的十班瞅了眼，确定无人的时候，提了下单肩上的书包，正准备大摇大摆的出去。
突然，他察觉到一股杀气在后背弥漫，惊得他脊背发凉。紧接着就听身后响起一声：“沈冬野——”
沈冬野木讷地转过头，硬邦邦地说：“哟，这不是晴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