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入水
扎纸这一行如果犯了禁忌,轻者家破人亡,重者横死街头,断子绝孙。
不给横死人扎纸是扎纸行规里的一个大忌,我这下子是有性命之忧的。
我没敢闲着,赶紧进了院子找到那个买我纸扎的老头。
他正在水晶棺面前流泪,我没第一时间叫他,而是仔细的观察了一下死者。
死人身上很干净,被家里人换上了一身中山装,很体面。
只不过脸上似乎有些淤肿,也不知道是我看走眼了还是说他脸本来就是这么胖。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他借一步说话。
他问我来这里干啥,素不相识就来吊孝?
“你儿子是横死之人,你这样办丧事恐怕有些不妥吧。”我跟他说。
没想到他直接和我动起手,将我推了几下:“老子愿意。”
我不是指他给儿子办事不妥,这我哪能管得着,我是说骗我给横死人扎纸,是不是有点不对?
“我啥时候骗你扎纸了,给你一万块钱还不够纸人的钱?”他说着就要打我,幸好被几个村民拦住,不问青红皂白就冲我一阵子嚷:“你是干啥哩?不是俺黄村的人吧?人家办丧事来捣啥乱,赶紧滚,要不然就叫救护车来拉走你。”
只知道人家帮丧事我把老张给惹急了,但是也不问问为什么,他们人多势众我只好先回了扎纸铺。
无心开张,我将大门锁上之后,一个人在房间里思考怎么办。
这的确是我做事有些不周到,而那老头的意思明摆着是知道我给他儿子扎纸是要遭殃的,所以才给了我一万块钱吧。
这钱我都拿在手里有些烫手,给一万块钱就想让我死?这未免有点太廉价了吧?我这条命就值一万?
跑到保险公司想给自己上个保险先,但是受益人又不知道写谁,尴尬的返回来。
本应该扎纸之前先问清楚的,但是他塞给我五千块钱定金,脑子就往别处拐弯应该怎么进一步提升自己的名声了,后来发现的时候也是以为要办百岁老人的丧事,能给百岁老人丧事上扎纸那绝对是要沾喜气的,所以就没多想,但是不知道竟然是给他淹死的儿子扎纸。
给林怡上香的时候,她问我怎么不高兴,我将此事提起,她让我不要慌张:“你将那枚戒指戴在小拇指上,下午的时候再去一次,我来看看。”
我不知道她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不过鬼的确是可以看得到一些人看不到的东西,在她的强烈要求下,我将她的那枚戒指戴在手上,下午又去了一次黄村。
林怡告诉我进去之后不要张扬,一般不会有人拦住我的,进去走一圈就出来。
由于上午几个村民知道我长什么样子,我下午特意换了一身衣服,戴上口罩和一个白布孝帽,轻而易举的混了进去。
里面有一个江湖道士在做法术,在水晶棺之前设着坛,又是烧符又是泼水,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
想靠近水晶棺有些困难,只能先在一旁等他把法术做完之后,我再靠近水晶棺让林怡看。
几分钟后,他让人把坛撤掉,然后低着头和老张在一边不知道嘀咕些什么,我看准了机会,快速的到水晶棺附近转了一圈,由于棺上盖着白布,我还偷偷的把白布扯下来,没想到看到了让我惊讶的一幕。
起初我以为他就是脸胖,但是下午来看的时候第一眼以为是那道士让人往死者嘴里塞了什么,但仔细一看发现两腮直接是往外很明显的肿。
将白布盖上以后,我赶紧溜之大吉。
回到家之后,我赶紧将房门锁住,然后找出一对白蜡烛,点上之后将戒指取下来,我问林怡看到了什么。
她出现在门口,说这个人并不是横死,让我不用担心了。
不是横死?那是什么?
“应该是被索命鬼害死的。”她做了一个掐脖子的手势,我有些好奇,为什么会有索命鬼来找老张的儿子?是做了什么道德沦丧的事?
她说她这就不清楚了:“横死之人用鬼眼看是脑袋发红的,憋着一股怨气,而他两颊发紫,分明是冤死。”
“我觉得老张可能有仇家,不然儿子不会这么不明不白的被淹死。”
鬼眼不同于人眼,看死人一看一个准,只有长期在人间的鬼才会有鬼眼,一般是鬼差带走的时候一眼便能认出怎么死的,而林怡这种飘荡在人间几年的孤魂野鬼也会有鬼眼。
“别管了,既然不是横死人你就放心吧,别掺和这件事了,他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跟我们没关系。”林怡劝告我。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老张已经请来了道士,可能有点自己的想法,而他给我一万块钱买纸扎这件事情看来已经知道是有人故意使阴招害他儿子,我了解到他就这么一个独生子,这手笔可能已经将全部家当拿出来,跟人拼个鱼死网破。
人死不能复生,不管老张家之前做过什么事得罪了人,也不至于将他家里的独苗给拔了吧,这未免有点过分。
不知道还好,知道了这趟浑水就得趟一下,不然可能会再死上几条人命。
人一旦冲动起来,肯定是不管不顾的,尤其是自己的独子被害死,当父亲的,哪能不怒发冲冠?
晚上我又来到黄村,悄悄的摸进去想要找老张,可是老张不在家,我找了个伙计,估计套近乎问他我张叔在哪,伙计说可能去井边了,和那个大师一起。
我不知道老张的儿子死在哪个井,黄村我又不认路,给他塞了半包好烟:“我找张叔有点急事儿,能不能帮我带一下子路?”
他接过了烟,带我走向村后面的地里,跟我指了指:“就是前面烧着火把的地方了,我就不过去了。”
对他道过谢以后我一路小跑来到了井边。
这是浇地用的渠,直接连接到很深的井来供水的,他们围着井很专注,完全没有意识到多了一个人。
井口的水击打的井的内部,上面飘着白米和符纸,这是在验井有没有问题。
白米加上符纸都沉不下去,这井里有东西。
看来这道士还是有两把刷子的,竟然还知道这种方法。
这道士又点燃两头纸牛,嘴里嘀咕嘀咕念着鬼话,将纸扎扔进去以后,不但纸牛没有被熄灭,反而从井口喷出一股火焰,引得众人往后大退了几步。
原来多要的两头水牛用途竟然是在这上面,我只知道白米沉水的方法验井,但是不知道这是作何,这个道士似乎有真本事。
里面的火越烧越旺,我精心制作的纸扎很快就烧成灰,灰烬并没有沉下去,反而在水面上漂浮着。
“这井底有脏东西。”他招呼人赶紧将这口井封上,不然会死很多人的,“去找几块木板,还有打水的木桶绳子,今晚就得封上这口井。”
伙计们听了招呼之后都回头跑,可能是这几个伙计看到诡异的一幕已经慌了神,压根没注意到我的存在,一股脑的都往村里跑。
“阁下是?”道士看见了我,问我是谁。
我没开口介绍,张老头就替我介绍说我是镇上扎纸铺的师傅,他对我不再恶言恶语,反而有些平淡。
“原来是杜师傅,久仰大名,我叫顾勇。”他对我行道士之礼,我也学着他的样子给回礼,“不再为横死人扎纸担心了?”
他朝我打趣,我尴尬的笑了笑。
“老叔,你这是有什么仇家?”我问张老头,他低着头沉默不语,似乎不想提起。
“没事老东家,我和杜师傅是半个同行,你将事情讲给他听,或许还能帮上一把。”他说,“不过眼下没时间,不知杜师傅能否帮上一把?助我将这井给暂时封上?”
人都说出口了,我也不好意思回拒,再说了这口井按照他刚刚所说的,如果不封上的话,可能会死很多人,我必然不能拒绝,答应下来。
我从藏人高僧那里不只学了扎纸术,各个行业都有些了解。
封井很简单,用两批精心制作的纸扎牛,脚底粘上铜钱,将水抽出距离井口有几米的距离,三层木板压住,便算是封井。
我做出来的纸扎,那手艺细节绝对没问题,这时候我才明白为什么要四头水牛,两头验井两头封井。
铜钱他已经粘在了脚底,十几分钟后,几个伙计背着木板便到了井边。
水牛入井必须要两个同时入,一个人的话很麻烦,如果两个人来操作就轻松很多,我接过一个纸扎,将手指咬破之后,点在牛的双角和额头上,招呼伙计将渠隔断以后开始往外抽水。
虽说人力慢,但这会时间紧急顾不上弄抽水机,只能这么将就一下。
几分钟后,一个伙计慢下了手脚。
顾道士让他别偷懒,可伙计的回答让我们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大师,不是我偷懒,是这绳子压根拉不上来。”
下一秒,这个伙计被绳子拽进了井里,发出扑通一声入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