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路上中年男人才透露了这一次调查的目的：“是关于77年年底高考，李成功同学可能窃取了你成绩的事情，希望你如实交代你所了解的情况。”
“好的。”顾时楠很配合。
旁边另一位工作人员又道：“刚刚经历的事情，会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要不我们明天再……”
“谢谢好意，不过不必了。”顾时楠摇头，“明天还有课。”
之后一路上他都很沉默，唐小茹担忧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打转，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接受调查的地方并不是想象中的政府部门，而是在燕京大学的一间很大的办公室。
里面此时已经坐了一个人，不出唐小茹所料，那是李成功。
肥胖的身躯瘫在一张椅子里，李成功翘着二郎腿，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哼着歌儿，看上去十分自在，并无半分将要被调查的紧张感。
哪怕看到顾时楠和唐小茹进来，他也只是楞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满不在乎的状态。
“好了，人都到齐了，我们先简单说一下本次调查的原因和目的。”走在前面的中年男人拿着文件袋到了讲台前，一边从里面把准备的东西掏出来，一边言简意赅道，“本次调查目前只局限于校内，如果问题确实存在，将如实上报国家有关部门。”
一行人随意就坐以后，又给顾时楠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份。
原来他们并不是政府部门的工作人员，中年男人是燕京大学的教务主任，剩下的几个，基本都是与李成功打过交道的数学系教授和老师。
“事情的起因，是学校收到了一封举报信。”教务主任目光在李成功面上扫过，手里拿着一封信，轻轻拍在他面前。
“举报信的内容是，李成功同学通过一些非法手段，得到了就读燕京大学数学系的机会。”教务主任说到这里，语调骤然严肃起来，“李成功，信上的内容，是不是事实？”
“污蔑，周主任，这绝对是污蔑！”李成功随意瞟了一眼信上的字迹，就马上站起来，把胸脯拍的砰砰响，“这绝对是有人看不惯我，私底下打击报复！”
教务主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是吗？你的意思，燕京大学数学系，是你自己考上的，跟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
“对，就是这样！我以我的人格担保，绝没有通过不正当手段考上大学！”李成功斩钉截铁保证，又指着顾时楠和唐小茹，“主任，搞小动作的肯定是他们俩！以前在唐子山的时候，他们就一直看不惯我，后来我考上了大学，他们却落榜了，心里不忿，所以才写信举报我！主任，你可千万要还我一个清白啊！”
“清白？你说得对。”教务主任静静地看着他，突然笑了笑。
这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似乎给了李成功莫大的鼓励，他忍不住朝着顾时楠和唐小茹得意地撇了撇嘴。
顾时楠冷冷地看着他，眸中的神色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怜悯。
唐小茹却踏前一步，朗声道：“周主任，李成功一向油嘴滑舌，最会颠倒黑白，请千万不要相信他一面之词。”
教务主任点了点头，冲旁边的几位老师道：“你们来说说，李成功平日上课和考试的表现。”
一位秃顶的老教授紧皱着眉头，怒斥了一声：“数学一塌糊涂，枉我以为找到了一个好苗子，结果竟是靠作弊进来的，唉！”
戴眼镜的女老师表情也很一言难尽，只简洁概括：“英语一窍不通。”
另外几位老师也把李成功的课堂劣迹一一数了出来，什么上课睡觉就算了，还打呼噜影响别人；什么做作业全靠抄，还把根号二抄成了52；什么考试每次都垫底，甚至考零分……
总而言之，这完全不像是一个靠自己真本事考上燕京大学的学生。
但在收到举报信之前，天性淳朴的老师们，谁会想到有人会这样钻空子，窃取他们的高考成果呢？
对于这些指控，李成功当然是很不服气的。他一人舌战群儒，一会儿说自己是水土不服，刚到学校的时候总是拉肚子，以至于落下了好几节课，后来就听不懂了；一会儿又说唐子山的课本跟京市的不一样，自己学到的知识太粗浅，到了大学很难跟上进度……
总而言之，大学学习成绩差，并不能推断出他高考的时候作弊了。
老师们对此义愤填膺，唐小茹一颗心也紧张得怦怦直跳，只有教务主任和顾时楠，一个八风不动，一个冷静自如，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李成功，你还记得去年高考，自己的分数吗？”教务主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好整以暇地问。
“啊，那个……”李成功顿了一下，又理直气壮道，“这事都过去那么久了，我记得不太清楚了……”
“半年多就很久了？那你这记忆力，也不像能考上大学的样子啊？”教务主任随手把一套试卷递给他，“不过也无妨。学校刚好收藏了‘你’去年高考的卷子，你来确认下，这是不是你的？”
一共四套高考试题，拿在手里也并没有多重，但李成功的额角却突然冒出豆大的汗珠，一双手微微颤抖，差点托不住那薄薄的纸页。
唐小茹和几位老师好奇地把头凑过去，微微泛黄的试卷非常干净整洁，每一道题目下面，都有清晰明确的解答，字迹笔画分明，有筋有骨，赏心悦目。
第一张试卷最醒目的位置，有该生本次高考的总分。那是一个鲜红的数字，388。
“这明明是师父的字迹！”唐小茹失声惊呼，骇然盯着李成功，“你这个小偷，果然是你偷走了师父的通知书！”
几位老师也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这确实并非李成功同学的字迹。”
“胡说！”李成功咽了口口水，胖胖的手指指着署名的地方，“你们自己看，这里明明是我的名字！”
他没说错，那条短短的横线上，确实清清楚楚写着三个字：李成功。
唐小茹一把抢过试卷，目光死死盯着那三个字，又迅速把后面的几页都翻了一遍。
没错，全部都是李成功的名字，她并没有眼花。
“师……顾哥哥，这到底怎么回事？”唐小茹急切地转头，脑子里一片迷糊。
其他几位老师也迷惑不解地看着他。
顾时楠却只是紧抿着唇角，一语不发。
“周主任，单凭字迹，不能就这样给人定罪吧？”李成功重新得意洋洋地笑了，“我上大学以后，想换个字体写作业，不行吗？”
换个字体，当然也是可以的。但……
几位老师同时摇了摇头。一个人的字体再怎么变，总会有迹可循，不可能突然从书法家倒退回小学生水平吧？
想起李成功每次作业那狗爬一样的字迹，几位老师更笃信了心中的猜测。
“你可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教务主任冷笑一声，又从文件袋里拿出了一套试卷。
“77年的高考答题卷，学校一共收录了五份最高分的，那一份，就是其中之一。”他缓缓把新拿出来的试卷推到李成功面前，“既然你一直不肯承认自己作弊，那么这一份空白的77年高考试卷，想必能考到388分的李同学，肯定也能答得出来吧？”
“来吧，我和几位老师就坐在这里给你监考。若最后证实是冤枉了你，我们亲自给你道歉！”
李成功张口结舌地看着那份空白试卷，嘴巴蠕动了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