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以身作押
这场上的人大多是身形彪悍的,其中的两个人倒是十分精瘦。沈瓷生静静地站在原地,仔细地观察了起来。
一个身材略有些矮小的精瘦男子对上了一个彪形大汉。精瘦的男子迟迟不动,眼睛只是盯着对方,大汉与他僵持一会儿,便有些没耐心了,直直地向他冲了过来。大汉一上来就想抱住精瘦男子,男子灵巧地往后一躲,大汉扑了个空,然后又怒吼一声再次扑了上来,又没抓到。如此几次,场下的观众倒是有些不乐意了,觉得很没看头,嚷嚷着表示不满意。
台后一个小厮急匆匆地跑进了内屋,又急匆匆地跑了出来,叫停了比赛,扯过男子耳语几句,男子神情有些复杂。
再次敲锣上场,大汉扑过来时,男子没有躲,任由他抱住。旁人都觉得男子肯定不行了,谁知他并没有放弃,他使劲地肘击大汉的后背,大汉吃痛,一个起劲就把他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台上木板顿时一声巨响。
男子躺在木板上,面目扭曲,休息几息后在大家诧异的眼光下又站了起来。场下看客先是惊呼,然后一个个又激动起来,这男子那么抗打,这比赛有看头了。
大汉讥笑他几声,然后又扑了上来,这次狠狠地禁锢着他,然后把他举起来,他的手脚在半空中不停挥动着,最后又是砰的一声,男子这次发出的闷哼声大了很多。
看客们“啊啊”地叫个不停,一个个面色涨红,看这种的大多是男子,有些有钱的会赏台上几个钱,以此为乐。台上的不是人,只是争斗的斗鸡,瓦罐里的蟋蟀,谁赢了都无所谓,只要是摔得激烈就好了。总有人要受伤,受伤的是谁可不是台上说的算的,那得看台后怎么安排的。
沈瓷生眉目中有些郁结,她最不喜欢这种暗箱操作,拿人命挣钱的生意人。可天下攘攘,皆为利来,受苦的总归是穷困人,哪个朝代都免不了俗。
“我押我自己赢!”
瓷生的声音很是清脆有力,来要押钱的小厮都傻了眼,还从未有看客要上场的呢,这第一次还是个女子!
瓷生飞身上台,绯红的裙摆在空中像朵花绽放开来,然后稳稳地站定,她俯身扶起了精瘦男子,示意他下台。季安掏出两枚铜钱放入小厮盘中,笑吟吟地说:“这是那个姑娘自己的押钱。”
台后的那个小厮又匆匆地跑进了内屋,接着出来了一个更矮小的八字胡男人走了出来。他脸上挂着笑,对着台下的看客喜气洋洋地道:“没想到今日如此热闹,既然姑娘有这样的雅兴,诸位不妨多押一些也好助助兴啊!”
大汉原本对沈瓷生没有那么的在意,但是看到她飞身上台就知道她是惹不起的。可这当家的一说,他没办法再退,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台下押钱的人很多,这时候拒绝当家的会剥了他的皮。
沈瓷生看着台下的人一个一个往盘子里扔铜钱,挽了挽发髻,高束起来。她颇是潇洒地摆出了请的姿势。
大汉咽咽口水,抡圆了膀子,大吼一声冲了上来。瓷生身形轻盈,侧身闪过,顺手拉住了他的臂膀,擒在他的身后。大汉又叫一声,用另一只手抡了过来,瓷生一个飞身再次躲在他身后,一脚踹在他的右腿上,大汉半跪在台上。
大汉喘息着站了起来,两手攥成拳头,向瓷生袭来。瓷生左闪右躲,趁其不备打在了他的麻筋上,大汉手腕立即收回,不受控制地在空中摆了几下,沈瓷生不愿再战,一个扫腿直接把他放倒在台上。
台下一阵叫好声,锣声敲响,瓷生赢了。
八字胡男人笑嘻嘻地站在台上,摊开双手向两侧往下按了按,说:“这位姑娘赢了,这是她赢的赏钱,还请姑娘拿好。日后若有想比的,大可放心前来。”
八字胡男人说完,身后一个小厮端着盘子走来,大概有几百枚。几百枚铜钱也够寻常人家生活一阵了。
季安代她接过。台上又开始了下一轮的摔跤。
两人走到台下精瘦男子跟前,他被摔得不轻,一直咳个不停,怕是伤到了内脏。
沈瓷生把钱放在他手里,男子眼里满是诧异,然后摇头拒绝了。
“你给他们当摔跤手的托总归是给不了你太多钱的。愿意做这的大多是遇到了急事,你先拿着用,日后连本带利再还给我。”沈瓷生语气平淡。
男子迟疑一会儿,还是接过去了,然后倔强地说:“还请姑娘留下住址姓名,日后黄岗必定连本带利还给姑娘。”
沈瓷生瞅了一眼季安,然后说:“日后你有钱了,便把钱财送于谢无异公子的府上即可。”
男子重复几句谢无异,然后很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季安看着他倒是好奇地问:“敢问黄兄遇到了什么麻烦事,竟到了做这种丢性命的事?”
听到他问,男子长叹了一口气,满脸愤懑地说:“原本我家中有几亩薄田,喂养家中老小本不是难事,可是半年前有官家把地征用了,给了几百枚铜钱打发我们走。我们这些庄稼汉怎么能同意?这良田是我们的命啊!我们这村中百姓都不愿意,几下便和官兵们动起了手,后来官兵们抓了我们村中几个男丁,放言说,若要再反抗,就一并抓到大牢里去。我们斗不过,又没地方状告,只能找活计贴补家用。”
“竟有这种事?粮田在朝廷是有备案的,家家户户都要按月上交赋税,就算是官兵也不能随随便便征用田地啊。”沈瓷生皱着眉头,语气夹带些怒气。
“说的是啊。可是我们小老百姓怎么斗得过当官的呢?官官相护,无处可告啊!只盼着有个清官来,还了我们的田地。”男子语气满满的无奈,脸色垮了不少。
季安挂着温润地笑,然后对着他说:“黄兄可否带我们去看看你们的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