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惊艳
明德中学有过很多天才传说,但能将传说贯彻到底的例子屈指可数。伤仲永的规律在俞星绎身上并不奏效,颜卉想,伤仲永能伤到的大概只有她这样懈怠的庸才,真正的天才永远知道想要的是什么。同在相关领域学习的颜卉知道,在这样的年纪取得这样的成绩意味着什么。
那一刻我感觉我被击中了。
颜卉这样描述。当然,击中她的不是爱情,而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她说。
她追随俞星绎的脚步,从斯坦福到了国内z大。
遇到一个惊艳了学生时代的人是一种幸运。
而江月栖已经度过了她的学生时代,也就难以被击中了,能击中她的,大概就只有钱了。
她撑着下巴欣赏了会台上年轻的教授,即使因为有些业务接触过不少明星,这样一张脸也比她见过的大多数明星都惊艳。她摸出手机,跟方池吐槽——新代言的明星都还没有一个老师长得好看,那么多代言费真是打水漂了!
方池很快就回了个哦?
多年前一手创立星驰游戏公司的商界新星方池,那时被挤去做一个策划部经理,公司的生杀大权全被方池他哥方叙明掌控,自然也包括内定一个代言人。
江月栖打开摄像头,准备拍张照,台上原本单手撑着课桌翻动讲义、等待学生记完笔记的年轻教授突然抬起头,遥遥看向教室后排——寂静的教室里,在那一刻江月栖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后来江月栖问起那堂课俞星绎对她有没有印象,那时候是什么想法,是不是一见钟情?
俞星绎故作思考,满眼笑意,放下手机活学活用:“我那时候想的是,一个不好好听课记笔记的学生,叉出去。”
他在学习迎合她的语言。
江月栖拿枕头砸他:“我的浪漫幻想全被破坏了,我要把你叉出去!”
俞星绎将她抱在怀里,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说:“我一定在你心动之前,就已经心动了。”
……
他们的性格完全互补,三观非常一致,性方面无比契合,仿佛一切都太过完美,完美地让她心慌。回忆纷至沓来,有些不合时宜。
“你太紧张了,需要放松,”方池拿出随身携带的薄荷糖打开,“吃颗薄荷糖会好些。”
方池知道江月栖不是简单的晕车,提醒过她去看心理医生,那时江月栖点头应是。
看来效果并不明显,又有复发的迹象。这不是他应该过问的领域,否则便有些过界了。
方池打开车窗,风涌进来。
“好点了吗?不要再想工作的事了,你应该好好休息,”方池拿出一块毛毯递给江月栖,“已经是深秋了,盖上。机场快到了。”
“你……怎么了?可以和我说吗?”踌躇了片刻,方池终于问出这句话,长久的遗憾落了地,那个遗憾是——如果我先于俞星绎向你问出这句话,那么我们之间的关系会不会有不同?
江月栖有些歉疚地笑了笑,盖上毛毯,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就是……有点想我的老公了。”
一片枫叶吹进车里,落在江月栖的手上,她惊喜地举着枫叶给方池看:“枫叶!枫叶!他肯定也想我了。”
江月栖顿时觉得心安,方池没跟上江月栖的思维,她把枫叶放进包里解释:“上个星期收到了他寄来的枫叶和一袋漂亮的石头,刚刚我想他的时候这片枫叶就飘进来了,简直太神奇了。”
“你们感情很好。”
“那当然了。就是他一去工作就经常联系不上,就会给我寄一些捡到的石头啊,标本啊,花啊叶子啊,”江月栖笑意盈盈,“还有信。我也给他写。”
“信?”
“是啊,家里都放了两抽屉了,他不在的时候我就把哪些信重新看一遍,看完了,他就回来了。”
也就意味着他离开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当年俞星绎答应方池做星驰公司的技术顾问时,大概是俞星绎最有时间的一年了,闲到把他最看中的下属追走了。
“虽然联系肯定是能联系得上的,但是信真的比打电话浪漫多了。老板,也许你可试试给宋小姐写写信。”
既然不是工作时间,那就是聊天时间了。困惑江月栖的事情不多,其中一个就是自家老板为什么这些年连个女朋友也没有,以前是忙着跟方叙明争公司控制权,可这两年公司稳定下来,方池对伴侣的事情也兴致缺缺。大概人与人之间还是要讲究缘分,在遇到俞星绎之前,江月栖也是个坚定的不婚主义者。
在江月栖认识的男性当中,俞星绎和方池都是少见的特例,都带着某种与男权社会格格不入的气质。
这段时间,方池和宋家千金联姻的事彻底定下来。江月栖想,方池对宋小姐应该也是满意的。虽然联姻是资源的交换,但是带着感情的联姻会开心很多吧。
“记住了。”方池看着江月栖谈起俞星绎时,眼睛里仿佛带着星光,他在心里轻声叹息——
原来,不会有不同,即使再早,也不会有不同。
方池想起了更早的时候。
现今的星驰游戏公司的执行总裁江月栖,当年还是个被人事部溜了一圈后连着一个月在网上发揭露视频,给公司造成不小公关危机的大四实习生。方池差点因为这件事引咎辞职,把自己一手建立的公司拱手让给同父异母的哥哥。
五年的时间,改变的了许多人和事,他和江月栖一直保持着牢固的战友关系。毋容置疑,他欣赏她,无论是工作能力还是为人处世。但方池知道,他对江月栖不只是欣赏,也许是爱,也许不是。但无论是什么,都被他严格控制在自己的准则内。
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也就不再有超越准则的机会了。
有些遗憾。也许是因为这块美玉是由他打磨的,他见证了她从一块平庸的石头蜕变成璞玉的过程。
也许吧,他只是个见证者。
他乐于做一个倾听者,一块不属于他的璞玉,他也希望她能有平坦顺遂的人生。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里有点慌慌的,他以前去工作的时候我也没这种感觉啊。这才一个月,上次隔了半年没见都没这么想他。”
“有联系他吗?可以打个电话。”
“给他发微信了,但是他还没回,这也正常,”江月栖放下毛毯,收拾了一下东西,机场快到了,“登机前给他打个电话。”
突然她恍然大悟:“我想到了,因为我没跟他道别!怪不得我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上次他送我上班,太匆忙了忘了说再见了,每次分别的时候都会说再见的,原来是因为我没说,才这么一直记着。”
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可是她怎么能忘记道别呢?他们分别的画面像海水一样涌进来,让她一时间有些呼吸困难。
那是个秋天的早晨,空气中浓郁的桂花香,阳光明媚,她匆匆下车,随着上班的人群踩上一级一级的阶梯,站在大厦门下,回头时,俞星绎一身棕色风衣站在树下,右手插着兜,左手扬起朝她挥手,她从没有一刻有那样强烈的冲动想要飞奔过去拥抱他。
终究还是作罢。俞星绎已经很粘人了,如果她也那么粘人,两人就粘成芝麻团子了还要不要工作啦!
反正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隔着人群,她想朝他挥手,看到了公司的实习生,手绕了个弯拍了拍衣角,与他们微笑点头。
而这个隔着人群的画面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想起来,让她觉得遥远得像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她错过了什么?
电话打不通。她拖着行李箱走在光滑的地板上,没有来的觉得一阵恶心,好一会儿没有听到方池的呼唤。
“月栖?月栖?”方池扶着江月栖的手臂,皱眉道,“你的脸白得不正常,我带你去医院检查。”
“我没事,没事。还要谈判。”
她借着方池的力站定,深吸一口气,看见刘队带着人穿过机场大厅,匆匆朝她走来。
仿佛听到巨大的轰鸣声震得耳鸣。江月栖只在俞爸爸去世的那天见到过刘队,对于俞星绎一家,刘队是个不祥的使者,而他这次,找上了她。
江月栖下意识地后退,颤抖着开口:“他出事了吗?”
刘队看了眼方池,欲言又止,很快点点头:“江小姐,如果你工作不急的话,可以和我们走一趟。”
“好,好。”江月栖魂不守舍,忘记拿行李箱,跟着刘队急急出了机场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