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万虔的这一默认，大家就没话说了，连着到晚上去喝酒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胖子是个细致人，害怕于凯一不小心又去砸人家的店，就把人带到自己那，预想的事情倒是没有发生，和谐又沉默的喝了一顿，宾客都不太有兴致，于是，这接风宴就这么结束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万虔听见客厅有动静，她坐了起来，快步走出去，结果看见打着手机电筒在穿鞋的纪灵灵，万虔啪一声打开灯，问她：“你在干嘛？”
纪灵灵还举着手电筒，她呆滞的眨眼睛，然后直起身子来：“你还没睡啊？”
“没睡得着。”万虔歪头，明明她们回来的时候两人一起洗漱敷的面膜，怎么她又化起妆来了？还偷偷摸摸的，不是她的风格啊。万虔接着问她：“你要去哪？”
“有个朋友说是去吃宵夜。”
“那你为什么不叫我？”每次纪灵灵深夜要出门都会叫她的，再怎么也会给她发个消息，怎么今天什么都没说？
“我以为你睡着了。”纪灵灵笑了一下，把包藏到身后。
“你到底要去哪里？”
纪灵灵把包一捏，嘟着嘴看万虔，万虔不解，有什么是不能和她说的吗？就在她打算放弃告诉她注意安全的时候，纪灵灵说：“肖致喝多了，他叫我过去。”
纪灵灵盯着万虔，她其实已经做好了万虔生气骂她的准备，但是万虔没有，她只是盯着纪灵灵，眼神里没有什么情绪，但就是这样的眼神让纪灵灵心悸，她和万虔对视，听见她说：
“灵灵，你的一个小时真的有六十一分钟吗？你多出来的那三十六分钟是从哪里来的？”
你还在等什么？铁树真的会开花吗？你还要等乌鸦张嘴说爱你吗？
就是这个眼神，纪灵灵突然把包丢在地上，睁大了眼睛对着万虔说：“你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万虔，你没有感情吗？你为什么对谁都要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你是菩萨吗？”
她憋着气大口的呼吸，害怕一不注意眼泪就会往下掉，她蹙着眉，看着万虔，万虔还是一样，和以前一样，像是所有的爱恨嗔痴都与她无关，就算所有人都为她失了理智，对她再好，用尽了青春期少年可以竭尽全力的好，在她面前下跪摇尾乞怜……她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甚至不是冷眼相看，因为这一切都不关她的事情……
“你不是也会哭吗？你不是也会爱了吗？”
纪灵灵眼泪流了下来，万虔伸手去擦，她躲开万虔的手，她闭着眼睛平复情绪，再睁眼的时候她企图从万虔眼睛里看出不一样的东西，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她从心底涌上了一阵悲怆，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带着眼泪。
“万虔，你知道吗？我很会模仿你。”
大家都不是幸运的人，在爱情里受到挫折的概率太高了，纪灵灵一直知道肖致不喜欢自己，但是她有什么办法？得不到，忘不掉。纪灵灵在异国牵着他的手走在街道上的时候，心里溢满了幸福，但是这种幸福并不长久，甚至就像泡沫一样，转瞬即逝，她的心里马上就充满了对自己的否定，对现实的否定，她很想问肖致：你是爱不到她才来爱我的吗？但是她不敢问，就连现在这短暂的幸福都是她求来的。
他又为什么会同意呢？
是因为她刻意模仿的万虔发消息的方式？还是她那些和万虔一个风格的衣服？是那么多年她身上沾上的万虔身上的味道和习性？还是他在拿刚好喜欢自己的人去怀念自己喜欢的人？
他都有。
纪灵灵在肖致那里做了那么长时间的替身，做了万虔那么长时间的影子，肖致从来没有说过爱她，她以为她做了选择，选择放弃肖致，但是没有，她只是选择了重蹈覆辙，明明做选择的那个人才是最可怜的……
她就是做不到像万虔那样看着所有人都有爱有恨，就她自己清醒着，那么多年的感情，痛苦了一段时间就可以摘的清清楚楚，可以看着前男友面不改色的吃饭喝酒，她就是做不到，她就是爱的人给她一点信号她就想跑过去摇尾乞怜渴望得到一点他的爱……
纪灵灵倔强的盯着万虔，睫毛上挂着泪珠，万虔舔了舔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纪灵灵的话让她很难受，就像被人泼了一桶水，浇得浑身冰凉，但是从心底里透出一团火，散发着诡异的情绪。
是叫羞愤吗？这种情绪，万虔不知道，但是她下意识想逃离这里，想离开万虔的目光，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落荒而逃，在纪灵灵坦荡的目光之下。
明明她没有做错什么。
只是因为纪灵灵说出了她一直不想面对的事情吗？大概是的，于凯经常问她，你现在在想什么？他说她的眼神平静的像是一滩湖水，让人忍不住想搅浑它，因为于凯的劣根性，万虔其实不在意，但是她有时候也会觉得在自己好像和其他人不一样，她能够感知到别人的喜怒哀乐，但是却无法共情。
在床上的时候于凯很喜欢捉弄她，把她弄得抓狂，对他的索取听之任之，他说，他最恨她在床上的时候还睁着一对清明的眼睛看他，像是可怜他才和他□□的。
他喜欢她的眼睛，但不喜欢她的眼神，于凯会一遍遍的亲着她的眼睛，和她说求求你了，多爱我一点。
爱是什么？万虔以为她已经懂了，但是好像还不够，没人会直接和她说你根本不懂爱，于凯慢慢教了她，但是纪灵灵的眼神告诉她，你不会，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你和我们不一样……是她的错吗？她没办法和别人感同身受，她不理解纪灵灵对肖致的感情，也不理解肖致对自己的感情，得不到回应的爱真的可以坚持那么久吗？
万虔不傻，她知道纪灵灵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纪灵灵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不知道为什么她那么高傲的人会去模仿一个人，好像……都是她的错。
万虔不觉得她跑出门是一时冲动，但是后悔的事情是没穿外衣，没带手机，她抱着胳膊，偏偏今晚的风还特别大，吹的她瑟瑟发抖，她打算去保安室和保安大叔借个手机，随便给个人打个电话求她收留她一晚，其实付青清是可以的，她一个人住的那套小公寓离这不远，但是今晚她喝的有点多，和于凯两个人你来我往的，估计是起不来床了，那叫许菡？会不会打扰他们？
她缩着肩膀往外走，脑子里一会想要给谁打电话，一会想纪灵灵，她不自觉的咬着下嘴唇，没注意前面走过来一个人，突然看到人家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她被吓了一跳，抬头的时候捏紧了拳头。
是于凯。
他头发有些乱，像是被风吹了很久，他也只穿了一件t恤，他伸手搂住她，手掌包裹在她裸露的胳膊上，万虔没有感觉到意思温度，他眼睛红红的，被风吹久了，有些干，身上还弥漫着酒味，他问：“怎么出来了，吵架了？”
女孩子之间吵架他没办法多说，他只是揽着她往外走，用身体帮她抵挡大部分寒冷：“下次不要跑出来了，吵过架回房间就好了，外面不安全。”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没回家。”
万虔知道他是酒局结束后就跟过来了，他惯用的招数：“你喝酒了怎么开车？”
“我没开车。”
于凯看她薄薄的睡衣，手臂上都起鸡皮了，看着就心疼，他是一波人里最后走的，胖子问他要不要送，他说不用了，还清醒着呢，但是等代驾来了，他又不知道该去哪里了，刚刚万虔不是跟着褚赢走的，是和纪灵灵一起走的，他就让代驾把他送到了这里，看着万虔的房间灯一直没关，看见她们客厅的灯关了又开，然后就看到了万虔一个人走出来。
等车的过程中万虔脚趾头冷的蜷缩起来，于凯看见了，就蹲下去握着她的脚，但是她又冷得抱胳膊，他又站起来抱她，于凯好像回到了以前，面对万虔他只觉得有太多的无能为力了。
上了车，专车师傅开了空调，感受到温暖的万虔一下就脱离了于凯的怀抱，于凯想去抱她，她轻轻的瞥了一眼，于凯就不敢动了，两个人话很少，寥寥几句也是于凯在问她饿不饿，冷不冷，她只是摇头点头，开车的师傅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看见她俩这样，笑的很憨厚老实，说：“小情侣吵架啦？穿那么点就出来了肯定冷嘛，男朋友不能这样对女朋友的，下次不要再吵架了，每次我老婆和我吵架完哄哄就好了，小伙子加油啊。”
于凯笑了笑，刚准备和师傅说好，万虔撇开头看窗户，说：
“他出轨了。”
沉默持续了很久，师傅收起了笑容，说：“孩子，我送你回家吧，出轨的男人不是好东西，别跟他回去了。”
师傅是个实在人，万虔看了眼脸色难看的于凯，他倒不是因为师傅说他不是好东西，只是再一次直面出轨男这个词，在万虔面前，他觉得羞愧难堪，或者是悔不当初，这是人之常情。万虔轻轻摇头，对师傅说：“谢谢你啊师傅，但是我已经没有家了。”
下车后万虔没有拒绝于凯的拥抱，因为真的很冷，但是进了房间之后她就很自然的去了卧室，冲了热水澡走出淋浴间，看见更衣凳上有一套新的睡衣，长袖的，房间里开了空调，很暖和。于凯就坐在外面等她，他已经在外面的浴室洗过澡了，洗去了一身的酒气和寒冷，见到万虔出来，紧张的站起来，手足无措，像个第一次和女朋友开房，羞涩的愣头青。
羞涩和愣头青这两个词都不适合用在他身上，万虔没有见过他青涩的样子，万虔饶过他上床：“睡觉吧。”
万虔睡眠好这个优点这几个月都没有用得上，除了这次和上一次来找于凯，不知道是身边人的气息太熟悉还是环境的问题，万虔的呼吸逐渐平稳，于凯安静的躺在她旁边，连呼吸都是静悄悄的。
他很久没有过这么平静了，就算这几天他晚上清醒的躺在床上，内心的强烈紧绷的情绪也没办法平静下来，那天两人激情过后相拥而眠，第二天他醒的时候万虔已经不在了，什么都没留下，就像一场梦，但于凯知道这不是梦，他不知道万虔是什么意思，是忘不掉他还是无法原谅他，或是都有。万虔的行为像是给了他极大的鼓励，他决定好好生活，等万虔原谅他那天，他做错的事情他愿意用一切来弥补，最差的结果就是万虔不原谅他，即使这个结果让他无法接受，想到就让他窒息，但他可以默默的守护万虔，只要她能好好的……
哪怕她和别人在一起。
是他自找的，他活该。
过了很久，于凯觉得万虔睡熟了，被子下面的手慢慢的移过去，碰到她的手指，他紧张的不敢动，过了一会她没有任何反应他才慢慢捏住那根手指，于凯舔舔嘴唇，手慢慢伸过去，和她十指相交的时候万虔动了，他僵在原地，等着万虔把他甩开，但是万虔只是翻了个身，覆了过来，靠在他的胸膛搂着他。
“别闹了褚赢。”
夜晚静悄悄的，没人看得见于凯僵硬的身体上面绝望的眼神，也没人会知道万虔等了多久才得以说出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