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毒蛊
天权盯着他们：“你俩怎么了这是，挨这么近不难受？”
好在雾气已经开始重新聚拢，视线再次变得模糊起来，缙云敷衍道：“等回去了再说。”
他们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需要尽快找到地脉中心，天权没有穷追不舍，当即就跟着关老的方向走去。
缙云手心已经出了一层细汗，他试着分开两人的手：“怎么？被吓到了？”
巫玄原本想着要循序渐进，可方才一时情绪上头，几乎是破罐破摔地握了缙云的手。
他忐忑地等待着缙云的反应，却只等到了缙云的装傻充愣。
巫玄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又害怕自己承受不了结果，最后还是心生畏惧，他松开缙云的手：“嗯。”
缙云却又将他空荡荡的手捉住：“害怕就说啊，师父又不笑话你。”
他说完兀自拉着巫玄的手往前走，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一副我心无杂念、只是你师父的模样。
缙云上辈子弓一定拉得很好，这一张一弛的，让巫玄就像搭在弦上的箭，不上不下的，就这么悬着。
而在他们身后，一群黑乎乎的虫子从树干上爬下来，眨眼之间将那几具死尸分食殆尽，只馀下几根蹭亮的白骨，在白雾中修炼变成黑色。
一行人很快来到迷雾森林的地脉中心处，关老带他们抵达目的地后就到一边远远站着，表示不掺和他们的事。
天权则把赤红色的朱砂抛到空中，开始画符。
不动明王金刚驱魔法阵天权是烂熟于心的，用法杖带着朱砂，一个复杂精妙的阵法随之浮现。
一切都是那么顺利，顺利的让缙云心生疑惑，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放开了巫玄的手，顺着淡蓝色的细绳往关老的位置跑去。
巫玄也连忙跟上，只见绳子那一端赫然系在黑色的树干上。
“天权！先别……”
缙云话说到一半，就听到法阵落地的声音，知道此时已经晚了。
他抬手一挥，一道白光浮现，周围浓雾顿时散却，只见四周黑影蹿动，各种毒虫毒兽密密麻麻爬过来。而那个白发苍苍的关老，早已不见了行踪。
雾气只散开片刻，又很快将他们笼罩起来。
天权也意识到事情不对，恶狠狠道：“老东西居然敢骗我，白瞎我给了他这么多钱！”
没了关老那只毒蝎的压制，迷雾森林中的所有毒物都被法阵吸引，瞬间冲杀过来。
缙云倒也没见慌张，只是抓住了机会埋汰天权：“你果然还是一如既往，不靠谱啊！”
已经有东西冲上来了，他们看不到，只能凭借耳力辨别方向，从而作出应对。
缙云一把将巫玄推到阵法中间，又将天权拉出来：“别看着了，出来干活！”
黄金权杖在手中具现，天权一权杖挥散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毒虫：“不是，有你这样的吗？！你是真不和我见外！我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孩子啊！”
缙云声音没乱，只在打斗中告诉他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别贫嘴了，我现在的是分/身，力量被削弱了，你最好多使些力气，赶快把这里摆平，不然一会就是你自己应对了。”
天权恍然大悟：“对哦，你现在是分/身欸。”
他自小仰视缙云，虽然嘴上时常互不相让，但打心底里依赖缙云，尤其是遇到大事的时候。
方才出事时他也没有多慌，现在听到缙云随时会……真好，他慌了。
天权手中权杖金光大作，一下挥散了周遭的毒物，连带虚无缥缈的雾气都被他撕开了一道口子：“巫玄，快点！”
巫玄将灵力源源不断注入其中，法阵开始缓慢开启。不动明王金刚驱魔法阵能够祛除邪祟，但效果需要视周遭情况和布阵人的修为而定。
此地不同于云梦行宫，阴邪之气浓郁，阵法受到阻塞，只能缓慢展开。
雾气中白光一闪，只听缙云道：“巫玄，把恣意插/入阵中！”
巫玄立刻召出恣意，插/入阵法中间做为阵眼，而后借恣意的力量为阵法注入灵力。
凡是神武，其中皆内涵力量。根据缙云的性子，他给巫玄的这把短剑必定是剑中精品，阵法很快被恣意驱动了。
“他奶奶的，这啥玩意！”
天权惊讶得声音都快变了。
缙云立刻循着声音过去，一剑斩开白雾，只见数只身材魁梧、长着犄角的怪物正在源源不断冲过来。
那些怪物彪悍至极，天权又首当其冲，当即有些招架不住。
缙云手中长剑挥舞，将冲上来的怪物悉数斩杀，手中剑法之快只能看到残影。
而周围白雾则随着长剑而动，那些动辄要人性命的毒雾竟被他化为己用，变作了源源不断的剑气。
天权觉得缙云的形象逐渐变得高大起来，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仰望着缙云：“大仙，你在我心中就是永远的神。”
缙云感到灵力有些凝滞，就道：“还在这怀古伤今，今天是哪天？！”
天权眉尖轻挑：“今天……今天是十四！你……哎，你等会！”
缙云就像是昙花一现的烟火，说话间就身形一散，变作了一缕墨发悠悠落下。
天权：“……感情您就是个一次性灵符。”
“缙云！”巫玄可没他这开玩笑的好心情，当即低喝一声，将一大股灵力注入进去其中，而后迅速跳出法阵，堪堪好用手接住那缕墨发。
他握紧手中发丝，眸中血丝浮现，眉间暴虐骤增，冷喝一声：“阵成！”
阵法果真如他所言，顷刻间扩散开来，地上的朱砂红光大作，周围雾气刹那间消散，数以万计前来捕食的毒物仓惶逃窜。
天权还没来得及感慨，就被巫玄一把拉进阵中：“缙云呢，他去哪了？”
天权对上他那双满是惶恐的红色眸子，心中陡然一惊。
“他去哪了？”巫玄眸中的红血丝更多了，死死盯着他，像是随时要暴走。
天权拍拍他的手臂，示意他冷静：“天都出了些变故，他后日就回。”
巫玄步步紧逼：“什么变故？”
天权：“呃……是……”
巫玄根本不给他胡扯的机会，直接打断了他：“你们方才说今天是十四，之后缙云就不见了，十四这天会发生什么？”
天权看着他这副模样，丝毫不怀疑自己要是不给个交代，他现在就能直接暴走，杀回天都。
他沉默片刻，道：“每月十四，夜半时分，是毒蛊发作的日子。”
巫玄脸上划过一抹诧异：“毒蛊？”
天权：“缙云身上有蛊，那蛊来自荆州，应当是方才的东西里有蛊，让他体内的毒蛊受到影响，提前发作了。”
巫玄觉得自己有些听不懂了：“他体内怎会有蛊，什么时候的事？谁种的……是不是齐元靖！”
他脸色阴沉，大有把齐元靖五马分尸的意思。
天权觉得这事要是解释不清，他可以回天都等着仙盟反叛，再来一次兵临城下了。
巫玄一双眸子几乎被红血丝完全覆盖，脸色阴沉得可怕：“就是齐元靖，对吗……”
“嘭”一声闷响，巫玄猝不及防被打了一拳，舌头划过牙尖，嘴里当即一阵血腥味。
那血腥味在嘴里扩散开来，让他暴躁的大脑平静下来，身上的戾气也消散了些。
“冷静了？”天权道，“你这样子，让我怎么敢和你说？平时看着挺冷静一人，怎么几句话说不好就乱成这样。”
巫玄往后退了两步，用手揉了把脸：“事关师父，我一时激动了。”
“这还差不多，”天权道，“缙云体内那蛊，我打小认识他的时候就在，应该是很久以前种下的，他能活这么久不老不死，也是因为体内的蛊。”
巫玄觉得缙云就像天边的云，虚无缥缈的，让人难以捉摸。每当他以为自己抓住了的时候，那朵云就又会从他手中溜走，然后他会发现，云层之后还有深不可测的秘密。
“我师父他，究竟活了多少年？”
天权：“应该有一千七百年了，身体内的蛊大概也是那时就种下的。他其实没怎么和我说过这些事情，这只是我自己猜测的。”
巫玄垂在身侧的手指蜷起：“毒蛊发作会怎么样？”
“全身经脉重塑，痛不欲生，还伴随着短暂的失忆。”
巫玄心口一阵绞痛，他想起那一晚，缙云突然跑到碧纱橱里休息，还有早上醒来后的种种异常。
可是自那之后，他就再也没能找到任何蛛丝马迹。缙云藏得那么深，明明朝夕相对，却连一点破绽都没露出来。
“师父每日喝的药……”
“是用于压制毒蛊的，让他不至于被体内的蛊吞噬。”天权知无不言，干脆把缙云卖了个彻底。
巫玄觉得自己心口疼得厉害，像是被人拿刀子一道道划开，把血肉一点点切碎了，挖出来。
缙云此刻就在某个角落里痛不欲生，独自承受着毒蛊的发作……
他用力抹了把脸。
再睁开眼时，里面的红血丝已经散去了很多，他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只匣子：“那这个是什么？”
天权眉头微蹙，接过匣子打开：“母蛊，怎么会在你这里？！”
“之前我绑了齐元靖，天枢拿这个来和我交换的。”巫玄期待的看着他，“这个能帮到师父吗？”
“缙云身上的子蛊，种下母蛊者，可以控制子蛊，但是据我所知，此蛊对种下者的体质要求极为严苛，稍有不慎，子母蛊的持有者都会暴毙。”天权把匣子合上给他：“这也是齐元靖不敢妄动的原因，这个你先放好，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尝试。”
巫玄伸手接过，整个人陷入一种诡异的平静中：“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看看是否能有稳妥一点的方式。”
“你有分寸就好。”天权不禁感慨，亏他担心了这么久，母蛊居然早就到了巫玄手上。
嘿，真是瞎操心！
巫玄又沉默片刻，才走向倒在地上的巨型怪物，蹲下身查看：“这怪物和次妖有些像。”
“……”这变脸速度可真够快的。
天权走过去，只见那怪物身形比次妖更魁梧些，身上没有长长的毛发，可是皮肤坚硬，头上带有两只短小的犄角，眼睛是红色的，相比之次妖更为敏捷。
他用匕首扒开那怪物的脸，赫然是一张有些变形的人脸，依稀能分辨出五官。
这是他们都从未见过的，一种全新的东西。
似人非人，似妖非妖。
天权拿出乾坤袋，将那只怪物收了进去：“带回司天监解剖吧，或许能发现什么。”
“嗯，”巫玄低头看向阵法，只见对应着的西南方向多了一个小黑点，“如果次妖真是由人炼化而成，那所谓的试炼点或许就在这里。”
天权看着阵法之外的浓雾：“一个时辰快到了，我们一旦离开阵法，就会被毒雾腐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