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狐面男人
午夜子时,银月高高挂起。
暮秋的夜颇有些寒了,大道上水雾弥漫,角落还里时不时传来猫叫声。紫裙少女手握一盏灯笼轻轻走着,身影窈窕又纤细。
姬千秋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不知那恒王又发什么疯,竟大半夜约她在泮水湖见面。
忽然,她放缓了脚步,直直看着前方。只见迷雾中迎面走来一位身穿白色长裙的女人,她头戴白纱斗笠,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形同鬼魅。就在她们即将擦肩而过的瞬间,女人轻声道:“小姐请留步。”
她的声音如莺歌燕语,媚到人心里去。
姬千秋脚步微顿,侧过脸看她。
“小姐可知恒王府所在何处?”秋风吹动间隐隐露出女人艳丽的红唇,风情万种,“妾身初来乍到,不太熟悉。”
姬千秋愣了愣,面上仍一副清冷模样,她转过身指向远处:“前面的路口往右拐,再走约摸百来丈便是。”
女人勾了勾唇,微微颔首:“多谢小姐赐教。”说罢便直直走了。
姬千秋看着白衣女人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迷雾中,柳眉颦蹙。突然,一双粗厚有力的大手从背后伸过来,盖着张帕子紧紧捂住她的嘴。
“唔!”姬千秋一惊,却无法出声求救,渐渐的连挣扎都失了力气,她双眼一黑昏了过去。深夜,神志不清的少女被那人打横抱起,悄悄放进路边奢华的马车里。
车轮滚动,马车无声无息地驶向远方。
……
不知过了多久,姬千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呵,终于舍得醒了?”戴着狐眼面具的黑衣男子正环手于胸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四妹妹。”
姬千秋面上看不出情绪,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迅速扫视四周环境。烛火昏暗的房间,不像刑房,却也不像有人常用的住处,她四肢被锁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却没被东西堵住嘴,身上衣服也完好无损。
她抬眸看向男子,嗓音冰冷刺骨:“你是何人,为何要假扮恒王飞鸽传书于我,现下又故意穿上他的衣服。”
狐面男子哼笑一声,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阴柔地问:“你就这么喜欢勾引男人?”
姬千秋轻蹙柳眉,没有作答。她觉得那双眼睛有点熟悉,却又记不清在哪儿见过。
“你是不是只爱皇室之人?”
“你是不是没有男人就不行?啊?”男子越说越激动,他俯下身用力捏住少女尖俏的下巴,大声质问,“昨日是贤王,今日又变成恒王,何时才能轮到我?”
“想见你一面太难了……真的太难了。”男子仍在喃喃自语,他用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掌轻柔地抚摸少女的脸,“你知道我听说你三日后就要嫁人时的心情吗?我觉得我的心快疼死了。”
“四妹妹,你救救我。”
姬千秋冷着脸看他,清冷疏离的气质拒人于千里之外。
男子不仅没有退缩,反而病态地笑了。他要亲手摘下这朵高岭之花,他要把她捏在掌心里狠狠地揉碎,让她自卑得再不敢靠近他人——
狐面男子把脸凑近,竟是想亲吻她。
她再忍不住男子这般下流出格的举动,用力扭过头想甩开他的桎梏,出言叱喝到:“你放手!无耻之徒!”
狐面男子眼神痴狂,死死盯着她:“对,就这样看着我!不要再用那副冷冰冰的模样面对我。”
“如果你不可能爱我,那就恨我。”
姬千秋无助的挣扎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男子的脸越靠越近,她绝望地闭上眼睛,忍住不让眼泪落下来。
突然“砰——”一声巨响,房门被人从外面踹开,柔和的月光倾泻进来,也照亮了她的心。
姬千秋倏地抬起头看向来人,那人和男子一模一样的打扮,虽逆着光看不清容貌,但那高挑出众的身形一看便知是真正的恒王。
傅弈看见那素来娇贵的少女双手双脚被绑在椅子上的模样,杀心四起。他毫不犹豫抽出别在腰间的宝石佩剑,脚尖轻点几下便来到他们身前,抬剑就要刺向男子。
“殿下小心!”姬千秋看着他身后,惊呼出声。
“哼。”傅弈不屑地笑了笑,转身立马防住身后的偷袭之人,“你们就这点能耐?”
偷袭的蒙面人似乎没想到他反应如此机敏,不但没有出手成功,反而被他毫不控制的剑气震慑。
“十一,杀了他。”退到房间角落的男子顿了顿,又嘱咐道,“别伤害女的,把她带回来给我。”
说罢男子便翻身出了窗子,只留蒙面人独自对付强敌。
傅弈无奈地歪了歪头:“哎呀哎呀,竟然被人这么瞧不起。”转瞬间他嗜血一笑,细长凤眼阴冷无情,“不自量力。”
他抬手把剑刺向男人,只见屋内寒光四射,尽是刀剑碰撞的声音。傅弈出招简直快得不可思议,动作行云流水,他看起来不像是在杀人,倒像舞剑般优美。
蒙面人节节败退,十招之内便被傅弈一剑封了喉,鲜血四溅。
姬千秋睁大了眼,还没能看得仔细便被男子蒙住双眼,傅弈俯身靠近她,在她耳边轻声说:“四妹妹,污了你的眼就不好了,别看。”
姬千秋呼吸一滞,浑身僵硬起来。他的掌心炙热似火,仿若连最寒冷的冰山都能融化。
“殿下……”
傅弈温柔地垂下眼帘看着身旁的紫裙少女,少女身上清冷的香气在他鼻间缭绕,他用大掌盖着少女的眼睛,掌中那纤长卷翘的睫毛不住上下扇动,麻酥酥的感觉让他的心都软了,他忍不住去想掌心下的眼眸是何模样。
如何有人舍得让这双漂亮的桃花眼落泪。
深夜寅时
姬千秋坐在自己闺房的椅子上,抬头看着眼前风流俊美的男子。
“方才多谢殿下出手相救,千秋感激不尽。”
恒王深深注视着她,轻声说:“三日后你便是我傅弈的结发妻子了,你我之间无须言谢。”
少女咬着粉唇没有回话,清冷绝色的容颜下似乎藏着点窘迫。
傅弈勾了勾唇,也不作弄她,转而说到:“还好我今夜想着要告诉你件趣事,本想偷偷溜进姬府,却误打误撞看见那鬼祟马车开远的场面。”傅弈在她身前坐下,柔声说:“抱歉,是我去得迟了。手伸出来让我看看罢,还疼吗?”
“明儿我从王府拿最好的金疮药给你,保证擦一擦就不疼了。”他站起身就想走,“或者我现在就去拿来。”
“只是被绳子捆得紧了些罢了,不妨事。”姬千秋伸手拉住他衣袖,轻轻摇了摇头,神情严穆,“殿下,你是因为见了那马车才追过来的?”
傅弈点头道:“我远远看着那紫衣少女身形似你,便也顾不得其他了。即便是别人,能救她一命也是好的,谁知那无耻贼徒到底打何算盘。”
姬千秋看着恒王,只觉得原先的那些偏见逐渐淡了,眼前男子颇具翩翩君子之风,哪里像众人口中风流无能的废物。恒王在今夜为她遮眼避血之前并未触碰过她,也从未在言语上辱弄她分毫。
“四妹妹,你可认得那贼人?”
少女垂眸片刻,摇了摇头:“不知。”她又说,“方才我在锦华道上见了位模样艳丽的美人,她身着一袭白色收腰长裙,头戴白纱斗笠,还问我你的住处……”
傅弈抬手抵着下巴,淡淡道:“可我并未听管家说有什么女人。”说罢他挑了挑眉,凤眼微眯,“倒是妹妹不好,轻易信了旁人的话,我怎会在子时约你去那人烟稀少之地?”
“罢了,明晚我为你办了个雅集,刚好让你忘记今夜的坏事。出席宾客的要求只有一个,戴副面具即可。”
少女愣了愣:“雅集?为我?”
傅弈点点头,微笑道:“时间定得早,到时候你选好面具偷溜出去便是,雅集散了我送你回来。”
“放心,我让管家发的匿名请帖都是请些身份安全的京城权贵。”
姬千秋垂下眼沉思,雅集的东道主向来是极花钱的,更别说是如此大手笔的私人雅集。
傅弈仿佛看出她的顾虑,用手中折扇抬起她的下巴,细长凤眼带着调笑:“本王只是无权无势罢了,钱却有的是。”
恒王走后,姬千秋躲着婢女来到庭院偏处的温泉旁,打算泡完澡就去小憩片刻,脱下衣裙时却愣住了,待她反应过来后便是深深的恐惧——
她的胸口不知何时被印了个蜘蛛模样的花纹上去。
姬千秋紧咬下唇用力擦拭着胸口,可无论她再怎样用力那白色蜘蛛仍擦不掉,像是长在肉里一样。慢慢的她觉得又困又累,浑身冷得厉害,继而竟坐在温泉里睡了过去。
梦里她独自一人走在茫茫无际的雪地中,寒风夹杂着雪花刺划着她的脸,不知走了多久,她绝望地躺在雪地里再走不动了。在她年幼时最孤立无援的那刻,一双面料极昂贵的玄色靴子站在她面前,靴子的主人蹲下来看她。
“四妹妹?”
“来,我抱你。”
那个人把身上披着的上好狐裘解下来,紧紧包裹着她。
“有我在你就不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