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城门收整得很好，拥堵的人群全都疏散干净了，恢复了以往黑沉的平静，只有那一地打斗的狼藉还一如既往地格格不入。
月云墨把季长风哄回房间休息了，月黑风高之时他来到了破败了一角的城墙之上，那里站着一个人，身材高挑清瘦，细长的影子打在墙上有着柔和的轮廓。
“你可真是勇啊，如果今日这场面你收不住的话，大家是不是都得玩完？”
段书离转过身来笑看着月云墨，那笑容不如往日那般如沐春风，而是带上了点隐隐的怒意，以及几分疲累。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十成的把握？”月云墨一转脸被段书离惨白的面色给惊着了，“哟，瞧你那一脸疲惫的病态，不好好养伤跑哪去搞什么谋划去了？”
“反正没您厉害，都干到地主头上去拔毛了。”
“你不会真是打算把我喊上来纯唠嗑的吧，有什么事赶紧了。”
月云墨漫不经心地往身后望了一眼，不知道师父看到他房间灯没亮会不会跑出来找他。
“所有爆炸点我都在现场发现了可疑的白色粉末残留。”段书离说话间一直琢磨着月云墨的脸色，可惜他脸上除了淡定从容找不出其他半点神色了，“你应该知道那是什么吧？”
“一种毒，会上瘾。”月云墨潦草地解释了下，又往后看了一眼，隐隐有些不耐烦道：“你就为了这屁大点事专门跑回来问我？”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他们在云城的据点基本没什么用了，那些毒粉他们带不走就被你逼着销毁了，是这样吧，域主。”
段书离意料之中地释然一笑，果然和他的猜想不谋而合凑到一处去了。
月云墨故作诧异地一回头：“哦？是吗？原来我无意间还凑巧办了件好事啊。”
段书离：“……”
他原本想说，感谢转移走夜莺部分的注意力，我们算半个盟友了，结果被月云墨生生给憋回去了，不过这家伙身上几分眼熟的欠揍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在百转山那会把他偷学了个干净吧，先大大方方承认再气死他不偿命的显摆，最重要的是罪魁祸首还是自己，气都没地撒了。
“行了，你也用不着这样，我这次来是有正事的。”
段书离看着漫漫繁星长夜，无声地叹了口气，心里的沉重跟着这声叹牵连着出来，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强硬塞给了月云墨。
“冉玖汐在诡渡手里，这是地址，你尽快告诉洛忆南。”
小汐啊，别怪哥没去，夜莺肯定会发现你身上的逆灵技的，但决不能让她知道我是你哥，否则你只会更危险。
“你图什么？”月云墨看了几眼那纸上的内容便知掺了几分真几分假，“我暂且不问你是怎么知道的，不过你这忙还真是帮得无厘头。”
“放心吧，我没什么不良居心，害她对我没好处，你可以当我真的闲得发慌，用助人为乐来充实自己。”
段书离一抬头就和楼梯转角的季长风来了个四目相对，他没再说什么了，大步与季长风擦肩而过下了城墙。
“我不是让你离他远点么，这回你又学了什么？”季长风见他走了才缓缓说道，一回头看着月云墨单薄的衣衫，皱了下眉：“有伤还跑这来吹风？”
城墙内百家灯火交辉相映的光打在了月云墨的侧脸上，迎面而来的风划过他的脸颊，蹭过指缝间钻进衣袖里，伤口的刺痛感伴随着一丝的凉意蹿上心头，有些难受。
月云墨拢紧了下衣袖，手往下自然地滑进季长风十指间一扣，拉着他一道下了城墙，随口扯道：“都怪那姓段的臭小子非要把我喊上去，我可听师父话了，你看这不就赶忙下来了么。”
季长风：“……”
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的徒弟，他不想上去段书离还能强迫他不成？
柔和月光下庭院宁静祥和，洛忆南搬了把躺椅在院子里沐着月光舒服地侧躺着，静静等待某个骨头都快给黎方黎代震碎的伤患。
隔了没多久，庭院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孟姜跑出了满头的汗，反手把门一关就小跑过去站定在洛忆南身侧，着急得语速快得有些含糊：“大小姐失踪在朝零北上附近的荒村了，据宋濯传信说，他们三天前就分开去了两处隔着小半日路程的村落，他失了大小姐的联络立刻让人快马加鞭一天送信，也就是说，加上宋濯得到消息的时间，大小姐可能失踪有两天了。”
“该死！她怎么会去那里。”
洛忆南惊得一下子从躺椅上弹了起来，扯到后背的伤口，他“嘶”地身形一僵，搭在手边的衣袍都没来得及披上就和孟姜出了庭院。
那片荒村正是因为顾忌到诡渡才迟迟没有下手的，冉玖汐带着这么点人就敢把这层纸捅破，诡渡能不拿她开刀么，洛忆南冷汗都下来了，也怪他没有事先提醒她，虽然照她那胆大无处挥洒的性子，越不让她越会去。
心思漂浮间，洛忆南在庭院门口撞见了月云墨和季长风。
月云墨看了洛忆南一眼，一手牵着季长风，一手把纸塞进洛忆南衣袖里：“快去。”
洛忆南愣了下，再回头时月云墨和季长风已经进了庭院，他扫了一眼纸上大致内容便知晓了，立刻动身连夜出了城。
三天前。
冉玖汐来到最后一站村落，刚落脚就接到了贺晨余的信，说诡渡派了个人到小平村察视了，人已扣下，问她如何处置。
冉玖汐心想，诡渡终于有所动作了么，可又为何路数这么诡谲，只派一个人让他们轻易扣下，明明预料之中却还是忍不住有些心慌。
她思忖片刻，把宋濯留下了，然后自己一个人去了小平村。
小平村寂静得反常，整洁的房屋农具旁皆空无一人，空荡荡而宽敞的泥路印着形状各异深浅不一的凌乱脚印。
冉玖汐突然反应过来那点不对劲是什么了，急忙转身想撤却来不及了，那一瞬间，一股强大的气场从后背贴着压上了脊梁。
未等她回头看一眼对方，一只莹玉般娇嫩的美手已经搭在了她的肩头，霎时冉玖汐全身都紧绷得僵硬了。
“还想去哪？”夜莺俯身而下，妖魅悚然的声音在冉玖汐耳边炸响开来，“逃什么呀，不如到我那坐下来喝喝茶谈谈心，随便讨论一下该怎么把整个朝零赔给我。”
“不好意思，我没这个兴致，不想奉陪。”
冉玖汐回过神来，轻轻地哂笑了下。
说话间，她一抬手抽出鲸骨，动作快到夜莺根本没看清这支发簪是怎么变成素白棱刺的。
鲸骨往后猛挥而下，力道沉稳逼人，夜莺却像早有预料般躲开了，这一下没让对方猝不及防反倒让自己失了先机。
冉玖汐还没来得及做出下一步反应，夜莺一个鬼魅般的步伐就移至她跟前了，没有料想中的拳脚，而是一双纤纤玉手灵敏地在她手腕上一转一个巧劲差点就让鲸骨脱手而出了。
“竟然这么抵触，性子还挺烈，不过我什么都还没干吧。”夜莺笑着收回手，饶有兴致地打量冉玖汐，“难道你已经清高到让我碰一下都觉得是玷污么？”
冉玖汐心想，猜得还真准，不过不是因为清高，而是因为她恨。
她警惕地看着夜莺，想往后退几步，可她刚动两下就感觉到了几道不和谐的注视，她脚步倏地一顿，抬头看去，夜莺身后一个，两个，三个……其中还有个满身绿鳞的怪胎。
“用不着跟他废话，直接把这臭小子揍老实了带回去就行了。”
柳知昭瞪着冉玖汐顶着神似洛忆南的那张脸，不爽地按得手指咯吱作响，流涧结下的梁子到现在他仍记忆犹新，自然看见洛忆南就心痒痒想揍上去。
见夜莺没有阻止的意思，柳知昭得意地抑着下巴大步朝冉玖汐走过去。
冉玖汐看着他那欠揍的模样，嘴角微有点抑制不住地上扬。
她突然紧张得手脚不利索地不住往后退，盯着他的眼神像看怪物带着几分恐慌和害怕，戏精上身般做作地咽了把口水。
柳知昭继续走过来，越逼越近了，冉玖汐为了控制距离以及效果，后退的速度都快赶上狂奔了。
“有话好商量，你……你……”冉玖汐顿了顿，措辞了很久，“你不会是蔬菜吃多了的鱼变的吧？”
夜莺爆笑出声，柳知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终于停了脚步，几乎是咬着后槽牙把字一个一个挤出来的，生硬至极：“谢、谢，你是第一个没有说我像蛇的人，不过，我不、吃、青、菜。”
“鱼兄，赶紧回来吧。”
听到夜莺的声音，柳知昭再不情不愿也乖了，走回去之前还不忘恶狠狠地再瞪冉玖汐一眼：“你给我等着！”
冉玖汐无辜地摊手一耸肩表示不在意也无所畏惧，这句话显然是她听过的最没有威慑力可言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