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离下班还有十分钟,邹形东给佟灿灿发微信:“走吗?”
佟灿灿还挣扎在一堆人名中,方志尧让她把紫仁医院的高管挨个查一遍,问题是,不是特别出名的根本就不好找,百度上一搜,同名同姓,可就不是这个人。
“我要加班,你先走吧!”
“不会吧?想当劳模啊?销售加班的战场应该在饭桌上啊,或者会所,再不济飞机上,在公司加班算什么?干脆调数据中心得了。”
佟灿灿叹口气:“是啊!我也没想到这么多事。”再看看屏幕,实在找不到多少有用的信息,下定决心按下关机键,指挥,“走,下班!你在车上等我。”
佟灿灿在地下车库找到邹形东的红色奔驰,哀怨地看一眼车,长叹一口气:“你说我怎么就混到这个地步,原来这车是我买菜的车,平时都不好意思开出去,现在还得蹭别人的。老天不公啊!”
“这叫出来混迟早要还的,就是你还得早了点。坐稳了。”
“这车起步慢,狠踩!”佟灿灿话音刚落,邹形东一脚飞出去几米,车子差点撞上路桩,佟灿灿被按在椅背上,过好几秒才缓过神来,突然笑了,说:“好久没找到这种推背感了。哈哈!”
邹形东表示无语:“想要推背感啊?那容易,今天晚上给我留门,我给你推,我以前在瞎子会馆学过的,推得可好了!”
“死不正经,开车!”佟灿灿娇喝。
邹形东在公寓附近的小巷子里找了一家小店,车子停得老远,两人一路绕过来来往往的自行车和行人,踩着油腻进门。
佟灿灿一路都在嘟囔:“你请客吗?就来这地儿?是不是太小气了……”
邹形东把菜单递给她说:“不是我请客,是aa。晚上我要回去改标书,所以不能和你a大餐了,今天小a一下,如果中标了呢,再大a不迟。”
佟灿灿一撇嘴说:“那还是算了,这么大一个总监,都不请下属好好吃个饭,寒心啊寒心!我要一碗鱼圆面,一份小杨生煎。谢谢。”
老板记下两人要的,掉头去后厨了。
“你改标书,你手下那么多人干嘛的?”佟灿灿一面说一面拿出小镜子照脸。
“别提了,关键时刻都使不上劲。最后这一下,如果是小改动还好,偏偏来个大的。算了,不说了。你怎么样?”
佟灿灿在镜子里抿一抿口红说:“我呀?我好着呢!虽然有点烦,但是跟着方总好像也能学点东西。他对我期待很高的!我想好了,我要好好干,大杀四方,成为药代里的no1。”然后作出张牙舞爪的样子。
“嚯!看不出来,这么有志向。”
“你撇什么嘴?撇什么嘴?你的眼神怎么那么鄙夷?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其实我本来就不喜欢坐办公室,出来跑跑玩玩,顺带就把钱挣了,多好,志向不同而已。”
“你就说你一个月工资多少吧!”
佟灿灿欲言又止,问:“是不是要保密?我签了协议的。”
“拉倒吧!挖过来的高级人才才需要保密,你这种干活的,再高也是个零头而已。九千?”
佟灿灿没好气地把镜子丢包里说:“八千。”完了还不服气地补一句,“我是新来的,又没有从业经历。我们方总说了,关键看潜力,以前没做过不代表将来做不好。”邹明理抿嘴笑。
正说着,门口进来一个穿马褂的老头,老布鞋,胸前一串佛珠,佟灿灿以为是附近寺庙里的人,或者潜心向佛的老学究,谁知老头不落座,直脖子冲厨房喊:“我说小张,这个月房租打算欠到猴年还是马月呀?等我入土且得等呢!”说起话来一嘴黄牙,说痞不痞,说雅不雅,和全身的装扮非常不协调。
“再不交房租就腾地儿啊!”
老板擦着手从厨房跑出来,老远就点头哈腰:“您来了?坐坐坐!实在不好意思,这个月边上又开了两家快餐店,生意受影响,实在是没办法。我正凑着呢,就这几天。”
“到底是哪天?”
“五……五天?”
“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钱不到账,你趁早走人,东西给我留下抵债,不然别怪我不给面子,面子那都是自个儿挣的!”
“哎!一定一定,您老放心,要不吃碗面再走?”老头头都不抬地走了,老板一路弓着腰送出门外,看老头走远了,才长舒一口气,拍拍手掸掸衣服,又钻后厨了。
邹形东看着有些不忍,说:“这年头生意是不好做了,不但给房东打工,还要看人脸色。”
佟灿灿嗤笑一声说:“悲天悯人。是什么还不一定呢!你过来的时候没注意吧?旁边几家就没几个人,老板都亲自出来吆喝了。就他家,人满为患,伙计至少雇了三个!刚才老板弯腰的时候我看见了,皮带是爱马仕的,真货哦!他没钱?我不信。这家店,一年至少这个数。”伸出两个手指。
“是吗?不见得吧?”邹形东大吃一惊,扫视饭店一周说,“这才多大?也就一百多平吧!一碗十几块,有二十万那么多?你一年才多少?不要小瞧,饭店浪费也很大的。”
佟灿灿急了,作势拍桌子,压低声音说:“什么呀!两百万!你社会经验太少了!二十万?起早贪黑的,一天工作18个小时,谁干啊?我家就是靠这发家的,苦是苦点,好歹来钱快啊!民以食为天,只要口味好,不愁回头客的。你看后来我家发展得多大?虽然没落了,但起点就这么个过程,没有捷径。”
邹形东看佟灿灿又急又认真的样子,笑了,说:“你好像是挺懂。哎?你不打算重操旧业,把你家祖传的手艺再发扬光大?”
“切!文绉绉的,什么发扬光大,东山再起还差不多。说白了就是多挣点钱嘛!你以为我现在这么努力为什么?还不是想攒点启动资金,有钱了我就干。”
面和生煎上来了,老板笑哈哈地帮两人把筷子放好,醋碟摆好,“趁热吃,生煎包要的就是这个滋滋响的味。要什么招呼着啊!”老板的腰一直很谦卑地弓着。
“好,好,谢谢!”邹形东很客气。
结完账出门,佟灿灿拉一把邹形东,指给他看。邹形东一看,老板和一个伙计正在给一辆崭新的宝马后备箱里装东西,其中包括两箱很明显的五粮液,烟酒居多,还有一些海鲜,看着都是高档货。
佟串串说:“马上过年了,新买的,农村都行这个,回家显摆的。”
邹形东没说话。
“这些还不够交房租?就是装的,也就你信。”
邹形东一直思索着,等上车了突然来一句:“果然人不可貌相。”
佟灿灿一听乐了。“你呀!多学着点吧。你一看就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坏人见得太少了。刚才那个房东,也不是什么好人,只不过双方博弈而已。房东也怕房客跑了再也租不出去,房客对房租能拖就拖,但一定会交,因为离开这个地方生意不见得这么好。两人就拉锯呗!”
邹形东想一想,若有所思地问:“那你说上下级关系是不是一种博弈关系?如果和领导意见相悖,你怎么办?”
“当然听领导的了。除非你将来骑在他头上,否则他说什么你就听着。什么是对错,权利就是对错,谁权大谁就是对的,我爸教我的。”佟灿灿不假思索地回答。
邹形东不置可否。
周围很寂静,邹形东在台灯下挑灯夜改。鼠标迟迟动不下去,邹形东很烦躁地捏着自己的下巴思考。
是按照李总说的改呢?还是维持原方案。这不是一个技术问题,而是一个政治问题。如果从技术角度说,那就该一字不改。因为邹形东已经利用这两个小时反复对各家同类竞争机构的数据研究过,结论是夹缝中冲出来的概率比较大,而继续在大石底下拼杀,最后很可能被砸死,市场变化太快了。
如果从政治角度而言,那么自己该向谁交代,是李总,还是公司?
邹形东喝了一杯热茶,在午夜十二点的时候,终于出了两份报告。一份是原报告,增加了一些数据佐证。一份是按照李总的意见修改的,全部用成熟药品。邹形东想了想,将两份报告同时发给了李总和洪总。越级上报,是大忌,邹形东只想证明一下自己的选择是不是公司所期盼的,如果大家都说不好,反倒释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