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晋江文学城
跟妞相处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她不会主动过问别人的任何事，因为她也不想别人问她。
出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也出于被过问时她能回一句，“我不问你，你也别管我”。
毕业的时候，很多人关心她毕业去了哪高就，而她懒得坐三个小时的长途汽车赶到主校区填写什么就业信息，一直以无业游民、毕业即失业的身份混到毕业典礼结束。
有人问，“诶，你还没找到工作吗？”
她回，“家里有矿，不用找。”
牛掰！
高酌言笑着把下巴搭在她肩膀上，“男生吗？”
“对啊，不是很熟。”
“回的好。”
这算是助纣为虐吗？
蓝憬童说她实在是对那个学院没什么好回忆，毕业以后那群人她也不会再联系，没必要再做什么表面功夫。
她有钱，不给他们花。
她没钱，也不找他们借。
不必要在她这里找什么“我工作比她好”“噢，她也不过如此”的优越感。
当然，对女生她会迂回一些。
她能掰扯的本事大着呢，口若悬河，把要考公呀、考编制呀、说不准拐去考研呀……
七七八八都拿来说，撒的谎海了去了，成功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不思进取、纸上谈兵、逃避就业的人。
但我们并不觉得这样的撒谎是件坏事，某种意义上这也是一种自我防护。
高酌言跟她在一起的时间，大多数是接她吃夜宵，坚持了一个月左右，成功混成饭搭子，可喜可贺。
蓝憬童看似没有非常在意那些夜宵顿顿都是狗弟付的钱，实际上把那些数目都记在了她的账本上。
她的账本，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
日常开销都是十几二十几，到了狗弟的饭钱这里，飚到了四位数、五位数……
第一次看到五位数的单子时，她整个人有点傻掉，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高酌言气定神闲地签完字，把卡收回到钱包里，再塞到她抱着的西装口袋里，掐了掐她的脸颊，“怎么了？”
蓝憬童顿顿地捂着肚子说，“嘶，突然间，消化不好。”
一顿饭吃了她大半年的工资，可她却回味不出什么特别的感觉。
既没有成仙也没有长生不老。
他笑着半俯身，欲在她颊边落下一吻，被蓝憬童后仰着脖子躲开。
知道她会躲，高酌言眉宇一挑，狭长的眼睛似笑非笑，嚣张地扣住她的腰身扯到怀里，“还不能亲啊？”
“嗯……”蓝憬童犹豫了，眼珠子一转，“要不咱说个价吧。”
“一吻千金？”
“值这个价吗？”
“你要让我开，我还真不知道开多少好。”
高酌言把下巴抵在她的锁骨，嗅着她身上天然的女儿香气，声音低喃。
“你要是想用这个抵饭钱，我可能要开千吻三分。但如果你是想用这个来衡量我的心意，一吻倾城也不足够。”
他温热的呼吸扑洒在她颈侧，蓝憬童不自觉地缩了缩肩膀，搭在他胸膛上的手下意识攥紧了他的衬衫，却是开口笑着嫌弃他，“好土的台词。”
高酌言被她惹得没脾气了，笑骂她，“没良心的。”
不过那并不是适合接吻的地方，他并不打算在那里吻她。
因为蓝憬童说，“如果要亲亲的话，一定要刷牙。”
他听不了“亲亲”这两个字，像小朋友过家家。
不过，那地不仅不适合接吻，还不适合打情骂俏。
唐烟在十一月底还穿着一件黑色吊带连衣裙，风衣脱了挂在手臂上，看着这两人在他们的包厢门口卿卿我我，冷笑一声，“小高先生。”
蓝憬童目光投向她，觉得自己的形象在她心里一定不会很好。
高酌言散漫地直起身子，回眸对上唐烟不屑的眼神，淡定地点头，“唐小姐。”
“大庭广众之下，两位还是注意一些吧。”
唐烟哼了一声，踩着高跟鞋离开。
蓝憬童看着她的背影良久，只笑不语，她还是挺喜欢唐烟的，她觉得个性挺可爱的。
高酌言倒是皱起眉毛，意有所指，“蓝憬童，你该不会……”
“不会什么？”蓝憬童的眼睛晶亮，像在逗他。
高酌言恼得掐了一把她的腰，“你等着。”
“诶，好痛的。”
“该。”
其实那时候，他们也算是相当熟悉了，摸摸小手、搂搂腰、抱一抱什么的。
而我也不差，靠着微信热聊，早中晚对蓝憬童三次问好，一天不落，坚持了一个多月，成功混成她的臭妹妹，可贺可喜。
“现在工作上手了，能出来玩了吗？”
蓝憬童难得在周末赖到了十二点，“嗯，去哪玩？”
“中骏世界城呀！”
“……”
我最喜欢逛街了，可惜高行谨没空陪我去，只会给我卡。
好不容易认识了蓝憬童，我当然要好好珍惜。
只是……
“你不买东西吗？”
“我的消费水平不够。”
“那看看呀，看看又不花钱。”
“坐着看呢。”
她每进一家店，就找椅子坐下，我不知道她和“老公区”“男友区”里坐着的那些个男人有什么区别。
蓝憬童是一个不会逛街的女人。
她买东西基本上网购，哪怕要去店里，她会手机备注，买到就走。
像我这样东一家店，西一家店的逛法，她要是不坐着休息休息，会累得哇哇叫。
不过她比高行谨和别的女伴要好，会认真给我建议，如她所说，“坐着看呢。”
“你这件衣服和刚才那件样式差不多，但绿色更适合你，比较小清新。”
正合我意。
“这个鞋子不会太贵了，我没资格评价它。”
我觉得好笑。
“给你男人买问我干什么，自己看。”
我爱死她了。
她是第一个严格分清她只是和我认识，并不是要和高行谨结交的人。
我喜欢她清晰的立场。
尤其是，对比那些人，我忍不住埋怨高行谨的时候，她们会说，“哎呀，行谨对你已经很好啦，他很爱你的，只是没时间，你要知足嘛。”
我忍不住跟她们八卦，说了我好多小秘密的时候，她们会说，“我们一定保密，那个人怎么怎么这样……”
蓝憬童会盯着我看了半天，然后说，“你觉不觉你有点不设防备。”
“诶？”
我确实是这样的人。
别人对我有一点点好，我会忍不住要把整颗心都捧出来，嘴巴不带门的，什么都说。
蓝憬童说她以前也是这样的，但有一次她幡然醒悟了。
她的大学舍友几经变换，最后留下一个女生同住了半年，她们相处得非常好，家世、起居习惯差不多，误以为是知心朋友啥都讲。
但某一天，来了一个新舍友，是跟那个女生同班的。是个大小姐脾气，从不做公共卫生，公共课作业等着抄，小组作业等着浑水。
她们一个专业一块上课，妞难免会想吐槽，就对着那个女生都说了。
结果某一天，蓝憬童提前去公共课教室，想凑一点光线好的地方，跑到了第二排窗户下写作业，午睡错过了换后排位置的时间。
睁开眼时教室人很多，大小姐厌烦地说，“怎么坐这么前面。”
那女生小声说，“嗐，谁知道她。”
蓝憬童趴着没起。
她们要是想占后排就自己来占，在宿舍午觉睡得晚起，到教室还挑三拣四。
蓝憬童有什么义务吗？
没有，只是她经常占到后面的好位置，她们把习以为常当成了理所当然。
明明唯独那一次没有占到后排而已。
她以为三个人的友情是真的不存在。
她们两个身高相似，又同班，走在路上，会挤掉蓝憬童。
热脸贴冷屁股也是有个度的，被忽视多了，妞觉得自己即将被抛弃，然后收起自己的所有热情，独立自我，走自己的路，吃自己的饭。
直到，那女生自以为是，谴责蓝憬童，“你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你对我冷冰冰的。我觉得你这样和大小姐误会不好，所以为了你们好，我把你和我说的都告诉了她，大家摊开来多好。如果你介意，那我道歉。”
艹！
真踏马晦气。
你倒是道歉啊，对不起呢？
可是对不起有用，要警察干嘛！
蓝憬童觉醒了，她经常在宿舍点外卖，开始跟同样点外卖的大小姐交流，给她带奶茶，把奶茶店的都点了个遍。
选专业方向，跟那女生错开，大小姐和她选到了一起。变成了她们两上下课一起，那女生一个人。
但她再没有对她们两任何一个说过真心话。
我好奇，真的能忍住什么都不说吗？
蓝憬童说，“不能，有时候在一起聊天，情绪到了，会忍不住的。”
我也是这样，我明知道对方不是个嘴牢的，但在那个氛围下，依旧忍不住剖心切腹。
高行谨因此管我很严，不让我跟她们交往。
蓝憬童却告诉我她的独家秘籍。
“撒谎是一门好本事。哪怕被说出去，你可以告诉她们，我就知道那个人是个大嘴巴，所以我是骗你们的。”
我结结巴巴，“可我不会撒谎。”
“那你有没有什么伤心事？”
蓝憬童也不是全撒谎，她是一个感情细腻，共情能力超强的家伙，是一个在考场里看完语文阅读题的文章会流出泪的姑娘。
她会把这些故事记到了心里，在这种场合下，拿出来讲。
情真意切。
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她是真的难过、感动，但又从她那里听不到一点私人事宜。
神奇的办法。
她现在已经练就一个本事，不被别人的情绪拉着走。
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眼睛看似真诚地望着对方，其实什么也没记住。
不过要是对方再次提起，“我不是和你说过吗？”
她会说，“噢，你是说……”
讲一个对话中曾经出现过不重要的细节。
她嘴真的严，又能记住这些细枝末节，所以她认识的人很喜欢对她吐黑泥。
所以说，这是一个神奇的姑娘，有一个我不敢相信的大脑构造。
不过我很快意识到——
“那我呢？你现在也是一只耳朵进，另一只耳朵出地在听我说话？”
蓝憬童笑疯了。
她说我傻诶，我哪里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