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蓝憬童这人吧,吃东西说挑也不挑,问她什么猪鸭鸡牛、内脏外皮呀她都吃。
但要说不挑吧,她确实还挺挑的,加了蒜末、挑不出葱的她不吃。
她的味觉在这一方面相当神奇。
像那种丸子,掺了蒜末揉成团,也许五斤肉里就放了两瓣蒜,她咬了一口,然后坚决放下筷子。
哪怕那一次她饿了整整一天。
高酌言问,“家里人煮菜也不放吗?”
她说,“放啊,但是妈妈煮的没有蒜味。”
狗弟深深怀疑她是不敢挑战她妈妈的权威,倒也随她去了。
可在某一次,我们亲眼目睹蓝憬童错把蒜片当鱼肉咬了一口,当场奔去卫生间捂着胃吐得脸色煞白时,高酌言的表情瞬间沉下来。
再后来,我经常能看见狗弟抱着一本《家庭好煮夫》的菜谱,或者把在沙发上看书的蓝憬童逮到厨房里去。
不过,以前是没人问她,现在是问了她也不会说。
故而,蓝憬童只是摇头。
“小高总。”
“蓝憬童。”
“……您先说吧。”
“女士优先。”高酌言浅笑,在菜单上随意用笔勾了几笔后递给神色古怪的服务员。
这是在演电视剧吗?
这对话真的该出现在一家大学城美食街的饭馆里吗?
蓝憬童的想法飘忽一刹,视线自然落在对面的高酌言身上。
他放松着背靠在木质圈椅的圈背,手臂搭着扶手,左手手腕有一块黑色耀金的表,和前几次见他戴的都不同,即使眼拙如她,也晓得这些表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价值不菲。
他的神色疏慵懒散,眼睛却饶有兴趣地盯着她。
蓝憬童微愕,长睫低垂错开与他对视,“小高总,您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吗?”
公私分明?
高酌言不答反问,表情深不可测:“你觉得呢?”
蓝憬童想了想,“我觉得不是,毕竟传言里小高总自由惯了,想做什么做什么,招一招手,带着美女帅哥在办公室里开聚会也是发生过的。”
妞知道这事儿我一点也不奇怪,每年新员工入职,总要听一些老人讲这些陈年旧事消遣磋磨。
他这人就是这样,跑去无人岛荒野求生、玩极限赛车、在赌场琢磨别人怎么出老千、在夜店二楼挑一视野好的地看楼下男男女女贴身热舞学习心理学……
想到一茬是一茬。
那年他刚进公司,错过了年会表演,打火机在指间一转,火苗“嗒”的一声蹿起,他说,“让那些人再演一遍。”
在他办公室,欢呼雀跃。
而楼下办公室,在召开股东大会。
这事儿当时闹的动静不小,狗弟被罚到庙里念了大半个月的佛经。
不过经过传播衍生后,最夸张的版本要属“小高总在办公室玩n屁”。
高酌言不确定蓝憬童听的是哪一个版本,但他轻哂一声,“还听了什么传言?”
蓝憬童捡了最重要的说,“小高先生花花公子样,花花肠子心,放言玩遍天下美女也不会去民政局,除非……”
高酌言兴兴头头,目光一凝,“除非什么?”
在饭馆里,欢声笑语,夹杂着碗碟杯筷碰撞的清脆声响,细密杂乱。
挂在墙壁上的电风扇开了摇头,从高酌言那一边“呜呜呜”转着吹向她这一边,带起她的额前碎发飘动,遮住她的眼睛,掩去她眸底的情绪。
而蓝憬童把玩着那串钥匙,心不在焉,不确定自己要不要遂了他的心意说完这句话。
高酌言扯了扯嘴角,眼底浮上一抹讥色。
这顿饭后续似乎吃得没什么味道,至少蓝憬童觉得。
不过她的目的达到了。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除了迎接更多一点谣言,也没什么不同。
这一次,还是挺秉公无私的。
其实不然,如果妞看到狗弟桌子上特地摆的一台新电脑,屏幕里显示的是她的直拍监控时,她必定会收回这句话,然后加上一句“西八嘞kck!”
这种表面的平静持续到两周后,蓝憬童提出辞职申请。
试用期期间,她只需提前三日告知用人单位。
而小高总过了一个无所事事的国庆假期回来,正面碰上同旭一脸惆怅,“老大,你不是告诉我你每天都会检查信箱?”
“……”
高酌言的手机被右边咬坏了,电脑就没想起来开过。
那天,是蓝憬童待在公司的最后一天。
她在前台站到了工作时间的最后一秒,然后头也不回走出公司大楼。
她的东西大概是陆陆续续搬得差不多,也可能是压根没什么东西,总之空着手。
三两成群的其他职工或苦恼、或兴奋,谈晚饭、聊工作。
只有她,过分平静。
像是灵魂出窍。
高酌言想得有些出神,佳人渐远,他发动车子缓缓沿着路边开。
蓝憬童再迟钝也能注意到,更别说她那么警觉。
他突然意识到她是不想理自己,尤其是她绕过公交车站台的广告牌躲在背面的举动。
高酌言咬着烟,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声。
如果他现在逼她上车,她肯定会更烦自己,说不定,是厌恶。
思及此处,他脚下油门一踩,车子像游离有力的箭矢,急速驶离。
在后视镜里,这姑娘居然还真的又回到了站台正面。
高酌言气极反笑。
啧。
要怎么办呢?
-
蓝憬童打开门看到我的时候,懵圈了好一阵,然后才皱着眉头“哦”了一声,顺势关上了门。
“诶诶诶,你关什么门呀!”
我当时并不知道我成了狗弟的“僚机”,成为他去见她的借口。
我只是在回国隔离期间听到了这么些闲言碎语,“小高总对一新人非常不一样”“小高总喜欢上一个人哎装清高的女的”“蓝憬童”……
哪怕后来蓝憬童告诉我她那一个村都姓蓝,但我认为我们生命中出现第二个女孩儿叫“蓝憬童”的概率比中彩票还要低。
我对这个名字相当敏感,敏感到结束居家隔离,狗弟来接我和他哥,一上车,我便直奔主题问他这件事。
不过高酌言很是道貌岸然,他解释说,“她收留你一晚,我多看一眼也正常,你也知道那些人的想象力。”
我觉得非常有道理,完全没往别的方面想。
于是第二天,我直奔她家——致谢。
蓝憬童与我隔着一道门玩极限推拉。
“我不认识你,你走吧。”
“我认识你!你让我进去!”
高酌言是长了教训,他从蓝憬童那串钥匙里找到模糊的数字“404”,信誓旦旦告诉我就是这间。
按照常理,他们得到的消息要么是记录在册可查询的,要么就是通过走访打探的。
蓝憬童奇怪的很,她往公司填写的地址是假的。
尽管高酌言知道她住这一个片区,但手下人也只能问到她住的是哪一栋楼,再具体的便问不出了。
一栋楼的居然都没见过?
特征多明显一姑娘呀!
对于狗弟给的信息,我半信半疑,尤其是我请他陪我上楼,他还表现的兴致缺缺。
现在想想,都是套路。
蓝憬童怕我被夹到手,没敢用力,最后只能跟我大眼瞪小眼。
而高酌言打量着昏暗的楼梯道口,事不关己的样子。
蓝憬童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男生不能进。”
我自然点头,却没看到身后的狗弟低下头去眼睛笑得有多开心。
我邀请蓝憬童周末一起去庙里祈福,“保佑家里人平安健康,可以求一个平安符回来。”
她沉默良久,“婉”拒道:“我可以自己去。”
见她心动了,我当然不给她机会反悔,“那我周六早上来接你,要早点起哦。”
她对我的自来熟无可奈何,这大概是女生的特殊优势。
“你为什么要叫我去?”
“因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呐!”
房间隔音不好,我们在门口谈话,被门外的高酌言听了去,他单手敲在楼梯栏杆上,薄唇挑起浅弧,神采奕奕。
他那个时候也已经觉察到,蓝憬童不喜欢死缠烂打,但对我似乎特别偏心。
她看我的眼神有时候像在看傻子,有时候像在看小朋友,有时候又像是在透过我看一个她心疼的家伙。
尤其纵容。
另外,狗弟要不到的私人联系方式,她给了我。
回家的路上,我在翻她的朋友圈,一点也不意外,什么都没有。
但退出界面时,狗弟看到了不一样的头像。
蓝憬童工作号头像是蓝天,随手拍的。
私人号头像是大红的钞票,一摞一摞的。
他找出自己的手机,从公司群里扒拉老久也没找到人。
噢,她退群了。
啧。
高酌言现在不仅是要不到她的私人号,连工作号也没加上。
可怜的狗弟。
周末,我会起晚居然不是因为高行谨作祟,而是和妞聊天聊得太晚了。
她回我的信息,但是间歇性的回复。
有时候秒回,有时候告诉我她要做什么去,但我还是一个人发得非常起劲。
无非是她吃了没,我吃了什么,今天新闻说什么,我又看上了哪一部剧。
蓝憬童在小出租屋里,看着手机通知栏被我一个人霸屏,怔了怔后,怡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