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双生重瞳子
四翼巨齿蜥蜴，听这名字就知道牙齿对它有多重要。
把苍南灵纹附在上面，这和扛着它上山有什么区别？！
方蕴拍了拍她颤抖的肩膀，低声轻语：“想开点，又不是附在它脑门上。”
“有差别？”
“有，你把我的笛子给我。”
要跑？！
温柚下意识抱紧了笛子，眼神警惕。
他抽了抽嘴角，“这么大只蜥蜴，我跑不了。”
是这么个道理，温柚把笛子抽出来给他。
只见方蕴捏着笛子，食指在笛身敲击两下，长笛一端即刻弹出一道细窄的剑刃，笛身也变成了剑柄，发出幽蓝的冷光。
“切下来便可。”
现在工具也有了，剩下的只要在天亮之前，把这可粗壮的长牙切下来就大功告成了。
温柚觉得这是个办法，只是略微同情地看看睡觉的蜥蜴，总觉得有点不道德。
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托着放大的火花晃了一下，僵着脖子提醒：“但是只有一颗牙齿有灵纹。”
也就是说，他们两个人，要么只有一个人能上山，要么就再去找一道灵纹。
幻境中苍南灵纹的数量，和人数是一致的，一道灵纹只能让一人上山。
埋头给蜥蜴拔牙的方蕴动作凝滞，半回过头，流畅的侧脸轮廓在火光里挣扎了一下。
温柚另一只手悄悄准备掐诀，只等他说让她自己去找，就用瞬移诀送这混蛋去云层里过夜。
可结果是，他们谁都没来得及说话，头顶同时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
这力度，温柚熟悉极了。
猛地对上一双金灿灿的蜥蜴眼珠，她手里的火花随着起伏的心情--变大，变小，变大
最后膨胀成半人高的一朵大火花，掉到地上。
还点着了大蜥蜴的长尾巴。
谁让你全身鳞片，就尾巴上非要长根毛。
“吼--”
四翼巨齿蜥蜴扇着尾巴，暴躁地张嘴嘶吼。
两人同时被尾巴抽飞，摔到石壁上，再重重地砸在地面。
“你”方蕴想叫她不要轻举妄动，四翼巨齿蜥蜴发怒起来十分狂野。
可一转头，人呢？
又跑了！
不过这次不是跑出洞外，而是捡起他的长剑，步履生风地直冲向四翼巨齿蜥蜴，宛若一位身经百战的将军。
长剑砍在鳞片上，擦出重重火星，这无疑是最好的防护，让它百刃不破。
温柚见状，换了几个位置，身形上下忽闪，火星不断，却似隔靴搔痒。
“可恶！”她狠狠地骂了一声，骂完发现，手里的剑--没了。
？？？
回头对上方蕴一脸无辜又无奈的神情。
这把剑认主了，除非他授意，一般人用不得。
他刚想说。
奈何她莽得太快了。
温柚只想揍人。
被四翼巨齿蜥蜴再次扫出去时，她差点没忍住。
山洞外，安静地倒悬海好像发生了变化，发出轰鸣之声，海鸥的鸣叫尖利刺耳。
方蕴想到什么，脸色一白，薅起爬不起身的温柚，几步跳出山洞。
可惜于事无补。
四翼巨齿蜥蜴跟随其后，两对大翅膀呼扇，却忽然转了个方向，朝倒悬海飞去。
“完了。”方蕴浑浊地吐出两个字。
温柚还没反应过来，只感觉头顶有一股巨大的吸力，不断拉扯她的身体，她的右手被方蕴死死拽住，而他的另一手则紧攥着长剑，剑锋入石。
没多久，方蕴的虎口炸开一道血口子，汩汩冒血，被狂风抹匀了。
幻境兽是整个幻境的主宰，可以轻易操控幻境的变化。
四翼巨齿蜥蜴发起狂来，最先想到的当然是倒悬海。
他们之所以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没想过要去倒悬海，是因为--
倒悬海是幻境出门！
温柚瞥了眼方蕴崩裂的虎口，心说这把剑可别又闹脾气了。
谁知刚一想完，剑刃就在她注视的目光下脱了鞘。
“”
这剑还真是大小姐脾气。
苍南境入口前。
松松垮垮套着弟子服的少年靠着石碑底座，碑上字迹潇洒地书了“苍南境”三字。他一手兜着后脑，另一手伸指在空中游走。
神情自在，嘴里呢喃自语：“要是这时候有一只烧鸡就好了，不过这时候，大师兄应该已经发现了吧。啧--，早知道就和掌境师伯打个商量，下个月再说了。”
嘴皮子寂寞地咂了咂，却听身后一人高声喊他。
“萧师兄--”
他慢慢悠悠坐起身，浑身透着股懒散劲儿，挺清正俊秀的眉眼硬生生吊出几分痞气。
“什么事？”
那弟子跑到跟前，喘了两口粗气，“大大师兄在找你，看着脸色不太好。”
“哦，多谢，要是大师兄问起，你就说我进上山幻境里去了。”
他扯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对方显然知道他的脾气，应了声，转头无意扫过映着幻境的珠子，脚尖一顿。
“萧师兄，你看这个幻境是不是出问题了？”
他往前靠了两步，突然惊诧道：“这是倒悬之海啊！”
萧何行是临时被阮成子派来守山的，任务是盯着这一大排幻境珠，避免意外发生。但这里守山的不止他一人，他的资历又最老，就自然而然地托了大，躺在境碑下打发时间，让师弟师妹们仔细盯着。
听见“倒悬之海”四个字，他一个挺身翻起来，走到那颗幻境珠前，凝眸。
“还真是，我上山这么多年，从没遇到过上山走的是倒悬海的弟子。这不来还好，一来就来两个，今年怕不是连明渊师叔都要出来凑个热闹了？”
骨节分明的食指在幻境珠上滑了一下，幻境中的景象瞬时放大数倍在眼前，不偏不倚，正是里面的人被卷进倒悬海的时候。
他愣了一下，旋即大笑。
“哈，可惜了，还以为今年会来几个有意思的师弟师妹，竟然就这么没了。造孽啊。”
“”
旁边的弟子没敢问修仙第一门是造了哪门子孽。
就见幻境珠的画面一转，竟然是定在那两个人身上，纷纷扭头看了看萧何行，疑惑不解。
按理来说，这两个人被卷进倒悬海之后就失去了上山的机会。
还看什么呢？
萧何行眯起眸子，指尖停在二人被卷进去的地方，那是一个鲜红的点，如同刚滴上去的血珠。
红光许久不熄，甚至还跳了两下，几不可察地飘出一缕黑气。
“你们看着这里，我去去就来。”
他捡起自己掉在境碑边的荷包，挑出两颗干梅子丢进嘴里，搓了搓手，抬臂就空画出一道灵纹。
灵纹落定的瞬间，形成一扇金线游走的门。
那弟子急生生地问：“你去哪里？”
“幻境。”
迈步之后，整个人消失在门里，灵纹也随之不见，留下一群弟子摸不着头脑，钝钝地看着幻境珠。
温柚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成了铁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方蕴那把大小姐脾气的剑给融了。
然后打成一把铁钎，天天挨锤。
事儿还没干完，被一道刺亮的白光给照醒了。
她的脾气也上来了，睁开眼坐起身。
环顾一圈，想继续躺回去。
眼前林壑深邃，草木葱茏，缥缈白雾轻纱似的罩在山头，好似戴着帷帽的美人儿，半娇半怯地躲在白纱后偷眼打量外人。
不认识的鸟儿成群结队地站在树梢，互相啄咬羽毛，望着她交头贴耳，仿佛私语。叽叽喳喳的鸟鸣和滴滴答答的水声混在一种，有股子枕流漱石的悠闲意味。
这是出去了？
可她记得下山的路不长这样，还是说，倒悬海的出门其实是条小路？
她木了半晌，转头瞥到也是刚醒发愣的方蕴，心里的火燃了又灭，灭了又燃。
要不是方蕴及时有了反应，说了句“这不是山下”，她能扑上去薅秃他。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山下？”她冷笑一计，站起身拍了拍灰。
方蕴根根分明的睫羽忽然上撩，浅淡的琥珀色眸子径直望着她。
“”
现在□□多少有点晚。
人，她是要报复的。
剑，她是要锤死的。
方蕴浑然不知，自顾自说着：“上山时候我注意到，第二重幻境的出门和第一重幻境的入门是同一个，与这里毫无相似之处，所以我们应该还在幻境之中。”
他们都记忆深刻，因为--
上山的入门在茅厕旁边。
据说那里原本是一片世外桃林，是附近村庄被大水淹没，才搬到那里去的，村民节俭，修了个共用茅厕。
好巧不巧，就修在了入门口。
其实那也不是上山的唯一路径，苍南境便捷的小路很多，只不过那些入门必须用苍南灵纹打开，对于还没拜入苍南的人，只能暂时忍受一下，好在幻境会隔绝气味，进去就没事了。
温柚重生苏醒时，人已经在第一重幻境里，不然，她倒是可以直接走小路入门。
还省的撞见这个煞鬼。
“还在幻境，却不是倒悬海，难不成是去了别的幻境？”温柚蹙眉思索，很快就否定，“不对，第二重幻境之间互不相通，要么进，要么出，绝不会出现窜门的情况。”
她察觉到两束视线，一抬眼，没好气道：“你看我作甚？”
方蕴眼皮子一眨不眨，目光如炬，“你好像很懂苍南境的规矩。”
我在苍南境呆了十年，不懂才怪了。
心里说着，面上却闷着头，摆了摆手，“不懂不懂，听一个黑姑娘说的。”
索性黑姑娘也上不了山，你想问的话，自己滚出去也可以。
方蕴收回探究的眼神，没继续追问。站起身，四处看了几眼，不多时，肚子不尴不尬地“咕咕--”叫了两声。
温柚张开嘴正要嘲笑，瞬息间，“咕咕--”她的肚子忽地给了个回应。
“”
连饿肚子都是师出同门。
方蕴性子冷淡，就连说话都是被逼得不行才开口，他可能平生都没和人一下子说过这么多话。
温柚上辈子也没听他连续说过这么多话，属于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人。
这一秉性此刻突显无遗，他一个字没蹦，站了一会儿，看风水似的转了一圈，挑了个方向抬步就走。
温柚一眼看出他的目的。
--找吃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