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江南一
周道一路行来,将当地的风土人情比照从前在书中读过的情况记录下来,这些年天灾人祸层出不穷,许多百姓的生活比想象中还要艰难。官吏之间互相勾结,更是给大景的民生雪上加霜。
一路惩治了一些贪官污吏,但这都是治标不治本,将消息送回平京,新补上的官员品质如何,他也无法保证。
湖州府素来有鱼米之乡的美称,其粮产可是供应了半个大景,再加上水路四通八达,这次周道来这担任巡督,试验自己的改革。
“公子,我们要先做什么?”
“把东西都放下,再外面风餐露宿三日了,先去沐浴吧。”
“不先去百姓之中查探一番吗?”
“不急于一时,去吧。”
另一个长随走了进来:“主子,平京陆大人送来的信,共三封,都在这了。”
第一封提了陆钦现在升任了他原先的位置,户部另一个主事由新任的状元郎宋珏代替。
第二封写到户部近来的工作颇为顺利,但是太子和庄王两派打得火热,皇帝两头不帮,就看着两个儿子斗,连户部都被牵连进去了。
第三封是抱怨周遥不知从何处知道他平日里爱去的地方,总是出现在跟前偶遇,头两次还好,还有一次自己不知被什么绊了一跤,跌倒周遥怀里,还被调戏了一番,让他好好管管自家妹妹,还说真是亲兄妹,便是周道平日装得好,还逗弄人的性格两人是一模一样。
周道想起自己妹妹说的话:“烈女怕缠郎。”陆钦和周遥虽说性别换了一换,套路还是同一个。
不过招数不在老,管用就行。
周道针对朝中事务回了信,对于周遥的事情只字未提。
“就陆大人的信?旁人的没有?”
“属下并未收到别的信。”
周道无言,那没良心的小丫头,走得时候千般不舍,半个多月居然一封信都不写给他。
罢了,小丫头没良心,那就他来写。
周道路上写了几封信,都叫人送去周府,让周遥一道拿去给明悟了。
明悟几次都提笔想写些什么,但如今这关系变了味道以后,她反而不知道如何下笔,若是寻常问一问情况如何的寒暄之语,周道写得信中早就交代过了。
一直拖了半月余,周遥又给明悟送了信来。
“二哥写得什么?”
“说我没良心,收了他两封信,却一字未去。”
“这倒是没错,我早就让你回信,你偏不写。”
“我不知要写什么。”
“想到什么写什么,今日练了什么曲子,看了什么书,见了什么人,听到了什么事情,都可以啊。你便是只写个想他,我保管他都能乐半天。”
明悟皱眉:“可我这生活无聊得很,每日就在府里打转,没什么好说的。”
周遥笑道:“谁说没什么好说的,这两情相悦之人呢,最喜欢做得事情,就是告诉对方自己那琐碎的日常了,只要知道那是你做得,便是发呆都是有趣的。”
“原是如此吗?”
“你看,你平时虽说看起来比我聪明,但是男女之事上真是一点天赋也没有,你听我的,准没错。”
没良心的明悟接下来每两日便去信一封,让周道感动得又对周遥讲了一些陆钦的喜恶,说是兄妹应当互帮互助。
周道在江南呆了一个多月,深刻地发挥了什么叫新官上任三把火。许多动静闹得远在北边的平京都收到了消息。
“当地百姓深受官员和地主勾结的苦楚,周大人一开始问得时候,却无人肯说。后来是去找了当地有名望的族老,说服他们带百姓来府衙一同举报,因此得罪了好些人,据说还派人去刺杀,周大人好像还受伤了。”
“受伤了?他没在信上说起啊。”明悟皱眉道。
“已经大好了,前几日还参加了湖州府的插秧节。”琴南安慰道。
明悟厉色道:“所以你们一早就知道他受了伤,却无人告诉我,是这个意思吗?”
“奴婢知错。”
“谁的主意?你的,还是萧北的。”
“奴婢是怕您担心。”
“关于周大人的事情,我当时如何吩咐的?”
“凡江南之耳闻,悉报于姑娘知晓。”
“那你们在做什么。”
“奴婢知错。”
“我的脾气你们是知道的,我不怀疑你们的忠心,可我也不喜欢你们自作主张。”
“奴婢知错。”
“此次只罚一个月月钱,小惩大诫,可有不服。”
“无。”
明悟叹息道:“起来吧。”
琴南看明悟的脸色好转,大着胆子走过去:“姑娘不生气了吧。“
姑娘一向是个心软的性子,罚一个月月钱,对于别的促使丫头来说是大事,可是她们这些有头脸的女使,大头一向是来源于姑娘的赏赐,这处罚确实算小了。
“你们长记性就好,否则我得日日与你们生气,我迟早被气死。”
“姑娘心疼奴婢,不会真同奴婢生气的。”琴南笑嘻嘻地凑上去给明悟捏肩,“那奴婢继续说了。”
“说吧。”
“等把官员之事处理完以后,周大人又颁布新的政令,将湖州府的田地规定了新的标准,再划分给了农户,赋税也作了新的规定。那湖州的百姓,本就因为惩治贪官的事情对大人颇为信服,新的政令推行起来倒是方便许多。”
“他一向是有主意的,能有人支持和配合,做起事来也能放开手脚。”
“只不过。”
“什么?”
“奴婢听闻,江南有好些的官员想把自家姑娘嫁于周大人,这说亲的人都快排到湖州府城门外了,更有商户人家送了女子过去,说是为妾为婢也使得的。”
琴南看明悟脸色又差起来,不敢再逗姑娘:“不过周大人全都拒绝了。听说一开始还是好言好语地将媒人给劝走的,后来还有人想爬床直接被扔出了府的。再后来,周大人说自己有许多手下还未曾婚配的,若是再有人上门说亲,他不介意自己做个媒人,往后这人就少了。”
明悟笑道:“算他识相,还知道洁身自好。”
“只是大人这身名远播的,姑娘和周大人又要分开至少一年,也该想想办法,叫他时刻心上记挂着您。”
“我不是时时与他写信。”
“这哪里够啊。”
琴南正打算说什么,湛露轩外想起了争执声。
“萧北,外头怎么回事?”
“是少爷身边的长随息辰想进来,被张嬷嬷拦住了。”
“所为何事。”
“奴婢不知。”
“把人带进来问问。”
萧北把息辰带进了主屋,张嬷嬷一块跟着进来了。
“怎么回事?”
“求姑娘去劝劝相爷吧,公子都被打了好几杖了。”息辰一边磕头一边求道。
“爹打了哥哥,缘由呢?”明悟起身要往外走。
张嬷嬷拦住了明悟:“姑娘,相爷教训儿子,乃是天经地义的,此事姑娘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息辰在旁边哭着求道:“是因为宋珏宋大人的事,公子同相爷起了争执。您知道的,公子一向敬重宋大人,相爷让公子往后同宋大人断了来往,公子不愿意,就闹了起来。”
明悟细想了一下,她知道前阵子简殊和宋珏在朝堂上争锋相对了一番,估摸着是惹到简殊不喜了。
“我去看看。”
明悟没管张嬷嬷的劝告,带着人就往书房走。
“爹和师兄的政见不同,那是朝中之事,我与宋大人的私交是朝外之事。何苦非要为难于我。”
明悟走进就听见简桢宴的辩驳之语。
“你与他私交好,他是个极聪明敏感之人,你平日里说话只要不经注意,透露些什么你自己都察觉不到。给我继续打。”
明悟看到了自家哥哥的臀部已经有鲜血染红了长袍,上前喊道:“住手。”
“爹,不如让我来劝劝哥哥,这样打下去也不是事啊。”
简殊想了片刻,点头道:“把少爷关在房里,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出来。”
说完,一拂袖走进了书房。
“愣着做什么,还不把哥哥抬回去。”
“哥哥难道不知道爹的性子吗,那是说一不二的。何必当面顶撞,白惹了一顿打。”
“我素来是爹说什么都听的,可是此事明明是他不讲道理。”
“爹前阵子在宋大人手里吃了个暗亏,哥哥想想是否在与宋大人言谈之时,说了什么不该说得。”
“不可能啊,且不说朝中的要事爹不会与我多说,就是说了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我再敬重师兄,也不会卖了自家。”
“我当然知道,可是哥,旁的东西呢。哥读过兵书吧,一个军队只看生过的土灶,就可以推断兵士的数量,还可以凭此反过来算计旁人的。哥是否同宋大人说过家里的事情,即便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也可能让人怀疑些什么。”
简桢宴皱眉回忆道:“我也没说什么,只说家中最近多了几道辣菜,味道甚美。”
“这就是了,爹和宋大人闹得龃龉,就是关中的事情,关中之人喜辣,爹估计将人关在家中,被宋大人知晓了。这事确实是哥哥你不够警惕。”
简桢宴面上开始懊恼:“那此事该如何是好,我没想到师兄会,那不成他是为了打探消息才接近我的?”
“宋大人与你不一定叫好,初心不一定是为了算计。可是哥哥自己透露的消息,他不要白不要。”
“那眼下该如何?”
“哥哥先去找爹认个错吧,先承了爹的要求,别的事情再作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