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离别
马车内传来一声叹息。
“上车说吧。”
原以为见面会有许多话要说的两人,相顾无言。
“你此去,可知何时才能回来?”
“悟娘,你可信我?”
明悟点头。
“少则一年,多则两年,我定能回来。只是你别两年不见我,把我忘了。”
“听闻江南美人多,山好水好景也好,衬得美人更是多娇,周大人莫要流连忘返才是。”
“你放心,我肯定是连长什么样子都记不住的。”
“你就唬我吧,阿遥说你自幼过目不忘的,怎会记不住。”
“心有所属,旁人一眼都看不见的。”
明悟听完此话,脸又红了起来。
“我带了些东西,你一并带去江南吧。”
“好。”
“周子瑾。”
“我在呢,悟娘有何吩咐?”
“等你此次回来,我们便定亲可好?”
明悟想,她只有入了周家,才能知道历史上周家叛乱的真相。仅以她这段时间和周府之人相处来说,她们绝不是会带头叛国之人,历史上说从周府搜出的证据,自己是一字不信。
“悟娘,你想清楚,你对我,可是喜欢?我回来的时候,只要你仍愿嫁我,我定去简家提亲。”
“我想得很清楚了,所以啊,周子瑾,你一定要早些回来。”
“好,我答应你。”
周道被小姑娘的话感动到,伸手将明悟抱在怀里:“悟娘,快些长大吧。”
马车外传来周遥的声音:“二哥,时辰到了,该启程了。”
明悟与周遥站在一排,目送周道离开,直到看不见人。
周遥擦了擦眼泪:“真的走了。”
“嗯。”周遥回过头看明悟,发现她红着两只眼睛,眼泪却不曾掉下。
因为家中有事,两人各自回了自己的马车,明悟坐回去的那一刻,马车中传来了低微的啜泣声。周遥叹了口气,等明悟何时嫁进周家,就能和二哥一起去任上了。
周道一路摸着手中的玉佩,想起刚刚明悟将玉佩塞给自己后,一脸惊慌把自己往外推的样子,着实可爱。
长随在一旁出声:“公子,这玉佩您都把玩一路了。”
一路怎么够,往后日日都要抚摸一番才好。周道心想着,继续翻看着手中的玉佩。
一面被明悟雕琢了松柏树,她应当是第一次刻玉,雕工实在一般,不过是明悟第一次动手做的,那比请了旁人精雕玉琢的更加珍贵。另一面雕刻了一句小诗,不曾读过,应是她自己写的:纵然凌立风雪中,亦得青葱情长浓。此行远去九万里,静盼君归迎南风。
这样思君归的话,也难怪给完玉佩就羞窘得将自己推下马车了。
看来自己要早点回来,否则等明悟长大了,自己再回来怕是要惹出满京都的情敌了。
明悟回到相府后,就见相府中下人都噤若寒蝉。
琴南走到身边低声说到:“太子来了。”
“太子?来找阿姐的。”
“是,已经在蒹葭轩了。”
“爹和娘呢?”
“都在那里了。”
“哥哥呢?”
“少爷去看宋大人了,还没回来。”
“太子怎么突然来了?”
“今日相爷下了朝,就将太子带回了相府,直接去得蒹葭轩,太子的人将蒹葭轩的院子给围了,奴婢打探不到什么,夫人得了消息即刻就过去了。”
“多久了?”
“半个时辰,离得远,听不到动静。”
“我去瞧瞧。”
“姑娘,您还是别去了,这要是发起火来,没得把您连累了。”
“什么连累,那是我的家人,且当初阿姐还是我想法子接回家的,我必须得去看看情况。”
侍卫把明悟放了进去,进门后,看到的不是想象中剑拔弩张的模样,看着似乎其乐融融。
“殿下,爹,娘,阿姐。”
“阿宁来了,快坐吧。”简夫人开口道。
明悟睁大眼睛看着靠在简馥肚子上的太子。
肯定是知道阿姐怀孕了,可是也不生气。对,也是他的孩子,自然不生气。那怎么把家里搞成这样子。
太子走得时候依依不舍,简馥耐着性子将人哄走,简殊和简夫人叮嘱过简馥好好休息后就离开了。
“太子怎么会知道阿姐怀孕的事情?”
“爹说的。”
“是何缘由。”
“这孩子迟早是要回到东宫的,既如此,若是东宫之人对此一无所知,旁人会怎样想?”
“怕是会怀疑这孩子的来历,原来如此。”
“圣上不喜殿下,算计东宫,如今东宫之中子嗣单薄,只有一位郡主,还只是一位贵妾所生。太子妃和我当初,都莫名滑胎,当初不知缘由,如今看来,是那位所为。”
“可那也是圣上的孙子。”
“孙子的家世太好,只会成为儿子的助力,何况。”
“何况什么?”
“此时阿宁还是不知道的好,等爹什么时候觉得你能知道了,再说与你听。”
“阿姐不是说我作为家中女儿,应当对朝中之事做到心里有数吗?”
“此事干系过大,阿姐也是这两日才知道,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保障,阿宁听话,好吗?”
明悟只能点头,连简馥都不说,她就更不可能从别人那处知道真相。
“总归,太子与圣上之间的嫌隙不小。等我带着孩子回到东宫,此时的父慈子孝怕是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出了蒹葭轩,明悟说到:“外头的动静小了很多。”
“想是状元郎游街快结束了吧。”是啊,今日大街上全是看新科状元的百姓,一年前,周道也是这样,马踏长街,风光无限,可如今为了实施抱负,京官不做,反而自愿去了江南。
她好像又有些想他了。
简桢宴早和宋珏通了信,今日会在屿楼看他的风光。
宋珏路过时,抬头就看见简桢宴笑得灿烂的模样,往他身边看去,简桢宁并未来。
自己与她交情不深,她不来也是正常的。宋珏对自己说到。
巡街结束,宋珏辞了其他人的邀约,来到了屿楼。
“你说要送我礼,是备了什么好东西?”
简桢宴拿出两只包装精美的盒子:“这方朱墨出自名家之手,愿师兄往后能一直鸿运当头。这块鹅黄玉原石是家妹托我送来的。”
宋珏心想:原来她没忘。
“那阿宁怎么不亲自送来。”
“她今日似是有事,来不了。”
“那改日我邀你们来我府邸,多谢你们的送的贺礼,可好?”
“自然是好极,我定带阿宁赴约。”
“我们不走水路了,改陆路吧。”
周道的长随问道:“公子可是担心简姑娘送的东西不好拿,可以去码头上找些搬运工人挪到船上。”
“非也,我想一路看看,考察一番,若不亲眼看见,怎知什么是百姓真正需要的。”
“那这东西?”
“留下两坛酒,再带些换洗衣物,旁的都先送到江南的府邸,我们骑马去,不坐马车了。”
“小的这就去安排。”
回到湛露轩,明悟思索着简馥今日的话,大景的覆灭,历史的评价归于简殊的结党营私,安元帝的识人不清,可如今看来,其中还有很多未曾记载下来的阴私之事,这或许对大景的灭亡起着推波助澜的作用,也可能暗中影响着周简两家的命运,甚至整个大景世家的命运。
“姑娘在想什么?”
“外头锣鼓喧天,一片太平景象,殊不知风雨欲来。”
萧北问道:“姑娘是在忧心大姑娘肚子里的孩子吗?”
虽然刚刚她们被拦在门外,但是姑娘离开蒹葭轩时,面色凝重,回来后一口茶都没喝,只是转着茶杯。
“朝中形式风云诡谲,你我处在深宅大院之中,有时不经注意就被人当做了棋盘上的黑白子,却连执棋之人都不知是谁,你们说应当如何?”
“姑娘若是想知道,为何不直接问问相爷。”
“我问过爹,可他不愿告诉我。从前阿姐还会与我说两句,这次却也是三缄其口。”
“想必其中牵扯甚广,所以才不让姑娘知道的。既如此,相爷他们定是有能耐处理,姑娘何必非要知道呢?”
我哪是忧心眼前和储位之争啊,我是忧心大景灭亡后的简家,也忧心周家的前途。明悟不能和自己的女使讲明,托着腮想自己能去和谁交流。
“我只是害怕,再是钟鸣鼎食之家,也有一夕之间付之一炬的先例。简家树大招风,周家功高震主。圣上不说,心里一定是提防着的。简家我不担心,可是周家,满门忠烈,若是被算计,只怕来不及应对就。”
“姑娘若是担心,不如写信给周大人或者告诉周姑娘,给提个醒也好。”
“我并无证据,再者,也不是没提过,他们不信我。或者说,是不愿意相信,也不愿意主动挑起战事,害了大景百姓。萧北,你知道吗,一个人过于端正自身,对于那些卑劣之人,是没有邪不胜正一说的,这世上多得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姑娘今日怎么了,说得话奴婢有些听不懂了。”
“无事,我今日没胃口,你们都下去吧,我歇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