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心意二
刚刚到厢房坐下，周遥惊呼：“呀，我的一只耳环找不到了。”
“耳环不见了？刚刚在马车上还有的，应当是落楼下了，我陪你下去找找。”
“不用不用，让萧北陪我去吧，一会小厮过来，房中也不能一个人都没有。”
“也许，你要实在找不到，就找掌柜帮帮忙。”
“知道了。”
明悟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把茶杯放在桌上，拿手有规律地转着，低头想着宋珏的事情。她回相府以后，想过找一找后朝的高官大佬们，搞好关系，说不定以后能有帮助。可是自己没有人手，而且后朝的帝王将相在大景时期的记载确实不多，她也不知道从何处入手。宋珏如果今次真的当上状元，那基本能确定他就是后朝的那位流芳百世的宰辅。
小厮送了菜肴进来，怎么没听见出门的声音？明悟皱着眉抬头，房间里哪有小厮，只有穿着小厮衣服的周道。
明悟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这对兄妹算计了。
“你在这做什么？”
“悟娘好狠心，一见面也不寒喧两句，是准备一辈子不见我了不成。”
明悟看周道一脸受伤的表情，心里知道他八成是装出来的，但还是心软了：“我并无此意。”
“我知道，我想着我们许久不见，既然你不见我，我就来找你了。”
“也没多久。”
“怎么不久，半月了，再不见你，就不知何时才能见面了？”
“此话何意。”
“等过上几日，春闱结果出来那日，我就该去江南了。”
“不是说春闱后，竟这么快吗？”
“是啊，我要是走了，悟娘可会想我。”
“我想你作何？”
周道笑呵呵地凑到明悟跟前：“当真不想？我可想你的紧。”
“你离我远些，好好说话。”
“那便好好说。悟娘，我知我那日兴起唐突了，可我当时所言字字真心，望你认真考虑，莫要躲着我。”
“可我想不明白，你喜欢我何？前日我回去细细想了一遍，我无甚特别。”
“悟娘如此便是妄自菲薄了。论外在，悟娘明眸皓齿，气质卓然；论内在，温和知礼，进退有度；论能力，可通诗书，又懂厨艺；论眼界，对天下民生的看法，你与普通闺秀亦不相同。悟娘内外兼修，吾得幸窥见，故而神往之。”
明悟低下眉眼，他们从前聊天的时候，却是说到过天下大势，然而她能看见一些百姓疾苦，不过是因为她从前是其中一员，她说过的对大景的一些揣测，不过是占了穿越的好处，又读过些史书，才略知一二罢了。
明悟没谈过恋爱，不明白周道喜欢的是自己还是穿越后塑造出的自己。
“那我问你，若我有一日变得刁蛮任性，冷漠自私，你可还会喜欢我？”
“悟娘，你这是假设，且你不会如此。”
“你怎知我不会？你就说你当如何？”
“那我便陪你找回初心，而且我相信，若是悟娘有一日变成那样，定是旁人伤你太深。”
“周子瑾，其实我没有你说得那么好。”
“我不喜欢你那样说自己，你很好，相信我。”
“我不值得的。”
“你值不值得应当我说了算。再者，你总在问我为何喜欢你，那你可曾想过，你对我可有一丝喜欢？”
明悟闷声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是喜欢你，还是仅仅在意杂记中那个失意的少年郎。
周道伸手放在了明悟的后脑勺上：“不急，你还小呢，还有许久留给你好好思索。便是不喜欢也无妨，我努力便是。只是以后，莫要躲着我，可好？”
“嗯。”
“那我去江南的时候，你可会来送我。”
明悟沉默些许：“嗯。”
“可会写信给我？”
“嗯。”
周道看着一脸纠结害羞的小丫头，心中软成一团：“我定是会想你的，你若是得闲，也想想我。”
明悟觉得这些日子的烦闷解开不少，但还是接不住周道的情话：“你去叫阿遥回来吃饭吧，她定是饿了。”
“好。”
周遥回来的时候，就感觉二哥和明悟之间的气氛变了，不是尴尬，也不是敌对，是一种心照不宣的感觉。就好像当初昭华嫂嫂对大哥的态度放软的时候，两人之间就是这种磁场。
出了屿楼，周道送明悟回了简府，又把自己不想回家的妹妹拎了回去。周遥直呼自己是个物件，用的时候好言好语，不用的时候就被粗暴对待。
回到湛露轩，明悟拿出玉佛花佩摩梭着，一手托着下巴发呆。
“萧北。”
“怎么了姑娘。”
“喜欢一个人，究竟是何感觉？”
“这奴婢也没喜欢过，要不把琴南叫来问问？”
“琴南有喜欢的人了？”
“非这倒不是，只是她平日看了许多男欢女爱的话本子，应当是比我更通晓些。”
“那你去把她叫来。”
琴南听萧北说完，开心地介绍起来：“姑娘，您这可就问对人了。喜欢这种东西，虽看不见摸不着，但也不是无迹可寻。”
明悟推了盏茶给琴南：“坐下说。”
“喜欢一个人便是心上牵挂着，时时想起，比如吃到好吃的时候就想着若是有一日能把此等美食同他共享就好了。”
“可我对阿遥，阿姐，还有哥哥，也是这样的。”
“那就，啊对了，若是喜欢一个人，那就想一辈子和他一起，只是想想在一起的日子，都觉得快活。那人如若换做旁的男子，便觉得每一刻都是煎熬的。这个旁人，不是亲友，而是以夫君之名同姑娘共度余生之人。姑娘若是要选这个人，心里是否只想同他一起，是否想想就觉得日子鲜活了起来。”
明悟陷入沉思：“你们都下去吧，留我一人好好想想。”
“是，姑娘。”
出了主屋，琴南手肘碰了碰萧北：“姑娘喜欢的是周大人吧？”
“你怎知姑娘对周大人是喜欢？”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难道你看不出来？”
“那你刚刚说了那么多，也没提一句准话。”
“你不是也没说，这样的事情，还是要姑娘自己想明白才好。”
“姑娘对家里人的事，能仔细贴心，对自己的事却跟孩子似的，一知半解。”
“你忘了？咱们姑娘本就是个孩子啊。”
想共度余生之人，周道是自己想共度余生的人吗？若是往后的日子，有他在一旁嘘寒问暖，好像也还不错呢。
这就是喜欢？我喜欢周道吗？
明悟握着玉佩痴痴地笑起来。
“萧北。”
萧北推门而入：“怎么了，姑娘。”
之前御赐的那块黑色的玉石呢？”
“相爷给得那块？”
“就是那块，放哪了，我没找着。”
“我去给您拿来。”
“等等，顺便帮我那一套刻刀来。”
“您要自己雕刻吗？”
“去拿吧。”
“是。”
萧北问道：“姑娘刻得什么？”
“松柏。”
“有什么寓意吗？”
“松柏者，挺立于天地之间，于己自强，又为人之荫蔽，岁月长青。”
“松柏当用青石，姑娘怎么选了墨玉？”
“阿遥说他从前在西北的时候喜着黑衣。”
明悟余光看到了萧北偷笑的神色，脸上羞赧：“在敢笑你家姑娘，往后你就在院子里呆着，不带你出门了。”
“奴婢只是觉得，周大人极好，十分适合姑娘呢。”
“哦？怎么个好法？”
“听闻周家几代男丁，后院只有妻子一人，此其一也；周大人年纪轻轻位列三品大员，不仅家世与姑娘相当，自己又能力出众，此其二也；京中人人都说周大人对女子不假辞色，可奴婢见他对姑娘耐心体贴，还时常讨好，此其三也。”
“我倒是不知这人何时讨好了我身边的人，让你这般为他说话。”
“何须周大人讨好，谁对姑娘真心真意，奴婢还是看得出来的。”
图案雕琢完毕，明悟满意得来回翻看两遍，摸着光滑的背面，总觉得少了些东西。
“不如姑娘自己写两句诗上去？”
“这主意好。”
刻好诗句，明悟把松柏玉佩和玉佛花佩放在一起，压在自己的枕头底下。
“明日陪我去趟紫云观？”
“紫云观？”
“墨玉最是养人，我去请观主帮忙开个光，保佑他此行平安，所行如意。”
萧北笑道：“姑娘，奴婢觉得，虽说周大人是极好的，但是他能被姑娘挂在心上，他才是最幸运的那人。”
明悟调侃道：“你与琴南呆久了，她那一身胡诌的本身，倒真是学尽了。”
“奴婢肺腑之言，怎就胡诌了。”
琴南笑着走进门：“奴婢也觉得萧北说的多。姑娘可莫冤我，奴婢可从不胡诌，句句真心。”
明悟见两个人合起伙来，转过身：“你俩就捧我吧。”
萧北看明悟背对着她们，过去讨好地给她揉肩：“姑娘莫恼了，既是要回紫云观，是要住一日，还是明日就回。”
“观主不一定得闲，就住一日吧。你再备些礼，给阿柔姐姐她们送去。对了，再把我之前抄的经书带上，送去火祭。”
“是，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