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013
顾向北心思澎湃的时候，陆知南的心潮也一直汹涌着。
不过跟顾向北不同，他汹涌的点，还在那天的摸拟打架上。
只不过从最初的认定顾向北小气，玩不起，慢慢往他自尊心是否受挫，自己是否太过较真方面转移。甚至结合了顾向北的生长环境来具体分析他当时的心理，试图用换位思考的方式理解他的行为。
越想，陆知南越觉得自己太过较真了。
顾向北看起来开朗，内心其实应该挺自卑的，这从他平时对自己的态度就能看出来。要不然，也不会说出：“依你这大少爷脾气，估计也不会理我。”这样的话。
这句话本身就带着讨好和自贬，把他自己放到了一个相对低的位置。也就是说，顾向北其实是一个缺乏自信且极其敏感的人，表面上那些热情张扬或许只是为了掩饰内心的自卑和脆弱。毕竟整天被自己的亲妈那样贬损，多强大的内心估计也会受不了。
而这，也似乎合理解释了他为什么会把那场打架看得那么重要的原因。
或许在顾向北眼里，那并不止是一场单纯的打闹。而是一种自身实力的证明。
证明在某些方面，他还是很强的，并不像他妈妈说的那样一无是处。
但结果却是，这个在他看来唯一证明自己的机会，也被自己毫不留情面地击碎了。
想通这些，陆知南这几日来郁结在胸口的怨气“噗”得散了，甚至还有些自责。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抬起头，决定说点儿什么打破僵局。正巧顾向北也终于鼓起勇气打算说话。两人同时开口，一个“你”字化开了凝结在空气中的尴尬因子。
两人均愣了下，同时笑了。
“你先说。”陆知南说。
“我……”顾向北不自在地挠了挠头，原本他想跟陆知南说让他不要生气了，可现在再说这话，显然有些不合适，他干咳了声，看向陆知南手里的书问：“你在看什么？”
“古斯塔夫勒庞的乌合之众。”陆知南合上书页给他看书名。
“小说？”顾向北皱了下眉，单手插兜走到床边，拎着封面开合了两下，神情万分嫌弃：“怎么还是个外国作者？”
陆知南颇有些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把书合起来，放到了一边，跳下床，用下巴指了指桌边的椅子：“坐。”
顾向北依言坐下，一回头，就见书桌上堆着厚厚一摞，至少有十多张的卷子。
他随手翻了翻，惊叹道：“你这几天还真在家刷卷子啊。”
“不然呢？”陆知南瞥他一眼，“我又没别的事情可做。”
“没事干就刷卷子？”顾向北被他这话震惊了：“你这思想觉悟也太高了吧，果然学霸的世界不是我等凡人能懂的。”
“不懂就对了。”陆知南冷哼了一声，走过去从他手里抢过卷子，把那一摞都抱过来，一张张翻看。
顾向北坐在椅子上由下往上看他，心里不禁再次暗暗感叹：“真特么帅啊，这种角度都吼得住，还有这皮肤，也太好了吧。这么近的距离，连个毛孔都看不着。睫毛也好长，小脸蛋软软的，真想上手戳一戳。”
他看得正起劲，突然被陆知南轻轻推了一下胳膊。
“让一让。”
顾向北听话地侧过身，就见陆知南拿起那摞卷子——扔进了垃圾筒。
“卧……你扔它干嘛？”顾向北差点跳起来：“好不容易写完的，怎么扔了？”
“写完不扔留着干嘛？”陆知南反问他。
顾向北半天没说出话来。
也是，在他的意识里，写作业是用来交的，但陆知南写的这些明显不是作业。
这就是学霸和学渣的区别。
学渣是为了写作业而写作业。
学霸写作业则为了学习。
主观能动性的差异，进而导致截然不同的根本性结局。
而这，也是他和陆知南的差距。
意识到这一点，顾向北心里不由有些酸酸的。
“想什么呢？”见他一脸惆怅的发着呆，陆知南问。
“没想什么。”顾向北的语气蔫蔫的。
陆知南看着他，思付了两秒，还是把心里那个问题问了出来，“明天就开学了，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什么？”顾向北被他问的一脸懵逼。
陆知南干咳了声，有些说不出口：“……就带我，还有早餐的事。”
顾向北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下，连忙保证：“算数啊，怎么不算数？我说话什么时候不算数过？”
“诶不是……”他越想越觉得不对，站起身：“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难道我在你眼里是个算话不算数的人？”
陆知南心里咯噔了一下，顾向北现在的表现充分印证了他之前的推测，这家伙确实不够自信，而且很在意别人的看法。
“没，我就随口一问。”
“随口问也不行！”顾向北的情绪相当激动：“能这么问说明你有这种想法。我哪里让你看出说话不算话来的？”
陆知南无言以对。
他盯着顾向北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顾向北可能也意识到自己有些没完没了，遂干咳了下，指着刚才被陆知南留下的两张卷子，打破沉默：“这怎么还有两张？这两张你怎么没扔？”
陆知南：“那里面有没做的。”
“没做？为什么？“顾向北拿起一张看了看，上面果然好几道空题。
“不会做？”
“嗯。”陆知南坦然承认：“有几道有些超纲，我回头再研究研究。”
“不会吧？”顾向北乐了：“你还有不会的题？你不是学霸嘛，我还以为你无所不能呢。”
“无所不能的那是神仙。”陆知南叹气：“只能说你太高估我了。”
“没。”顾向北摇头：“在我眼里，你就是神仙。”
陆知南白他一眼：“别这么捧我，我受不起。”
“我是说真的。”顾向北看着他，一双眼熠熠发光：“从小到大，我听到我妈念得最多的话就是：你看看人家小南，再看看你！你可能不知道，以前你要是得了什么奖，最先知道的人不是阿婆，是我妈！记得有一年你拿了个什么英文演讲比赛的大奖，还上电视了，当时我妈都快疯了，指着电视里的你骂了我半个小时。后来只要我犯错，她就会拿这个说事，来来回回念了好几年。”
“当初听说你要回来，我第一个念头就是，终于让我逮着活的了，我倒要看看，这个在我头顶悬了十几年，跟个紧箍咒一样的人到底什么样。”
他说到这里突然不说了，只看着陆知南。
“然后呢？”陆知南忍不住问。
然后就被套住了呗。
“然后就觉得南哥你果然人如其名，大写的牛逼！”顾向北笑着冲他比了个拇指：“我心服口服。”
陆知南被他逗乐了，低头笑了一声，来了个商业互捧：“其实你也不错。”
顾向北笑得眼睛都眯缝了，趁机追问：“哪里不错？”
“嗯……”陆知南仰头想了想，掰着手指开始数，边数边笑：“性格开朗，为人热情，正直，善良……”
“靠！”顾向北推了他一把：“你干脆发我个好人卡得了。”
“你推我？”陆知南微眯了下眼睛。
现在的氛围和陆知南佯怒的神情都让顾向北有种心被轻轻撩拨的感觉，痒痒的，有些欲罢不能。
“推你怎么了？”他又推了一下。
“你再推一下试试。”
“试试就试试。啊……”
陆知南再次把顾向北一个背摔扔到了床上。
顾向北“靠”了一声爬起来，咬牙切齿：“今天可是你先招我的！”
“招你怎么了？”陆知南傲骄的一挑眉梢。
顾向北恨恨地磨了磨牙，突然出击，猛地一跃抱住陆知南的腰，把他也掀翻在床。
两人翻滚起来。
吃饭的时候，陆知南终于见到了顾向北的妈妈。
跟他想象中有些不一样，顾向北妈妈看起来其实挺温婉的，尤其笑的时候跟顾向北很像，就是嗓门偏大，可能跟她的工作是公交车司机有关。
外婆指着顾向北妈妈给陆知南介绍：“这是你杜阿姨。”
陆知南乖巧的微微欠了欠身：“杜阿姨好。”
“别叫阿姨。”顾向北妈妈豪爽的一摆手：“叫阿姨多生分，叫干妈。”
陆知南：“……”
顾向北在他身后“噗”地笑了。
众人落座，外婆拿了瓶酒出来，顾向北站起身，打开盖子，先分别给外婆和老妈每人倒了一杯。随后踌躇了下，拿起了自己的杯子。
“你喝酒？”陆知南惊诧。
“嗯，喝的不多。从小他爸惯的，十二三那会儿抽烟喝酒就齐活儿了。这些年我管得严，平时不喝，今儿高兴，愿意喝就让他喝点儿。”顾向北妈妈边分着餐具边说，说完还问陆知南：“要不你也来点儿？”
“不了。”陆知南连忙摆手。
顾向北妈妈笑了：“没事儿，你都十八了，成年的大小伙子喝点儿酒怕什么？”
顾向北趁机伸手拿陆知南面前的杯子。
“真不用。”陆知南急忙拦住，“我不能喝，过敏。”
“真过敏？”顾向北问。
“真的。”
“那就别喝了。”顾向北坐了回去，似乎有些失望。
众人边吃边聊，说的最多的还是关于陆知南和顾向北小时候的事。
“小南你是不知道，你小时候有多粘人！不管睡着还是醒着都非得要人抱，放下就哭，怎么哄都不行。后来我实在没办法，就把小北跟你放在一起，用小被子包着。诶别说这样还真管用，从那以后真不哭了。”
“小北现在也就是长大了，小时候是真听话。让他陪着弟弟，他就真乖乖陪着，不哭也不闹。有时我就想啊，你要真是我儿子多好。当然现在也不差，回来了，我又能见着我小儿子了。”
喝到最后，顾向北妈妈明显有些醉了，说话开始语无伦次，拉着陆知南的胳膊又哭又笑：“我跟你妈妈那关系，用现在的话说，叫那什么什么……闺蜜。对了，就是闺蜜！她有什么话都愿意跟我说。她以前不爱照相，可只要我想照，她就陪我照，我家里头到现在还有好多我俩年轻时候的合照。回头你上家看去，我让你看。”
“她就是心太软，太善良，看谁都可怜。要不然也不会被陆明渊那个王八蛋骗了。那个王八蛋！他就是个王八蛋！”
“别让我再看到他，看到他我非砍死他不可！”
“砍死他……”
被顾向北架着往外走的时候，她嘴里还嘟嘟囔囔要砍死陆明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