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沛莲,你先下去。”看到霍凌君来,穆殷将人遣退了下去。
沛莲恭敬地说了声“喏”,临走之时,深深看了霍凌君一眼。
“你心里又在打什么如意算盘?”等殿中只剩下他们二人时,穆殷侧目看他一眼,实在谈不上什么好态度。
“你不必如此,我们本可以互惠互利的,”霍凌君摇着手中雪白的折扇:“还是上次那件事,你想清楚没有?”
——借虞国的兵力,助我夺回太子之位。
想起他上次的话,穆殷短促地笑了一声:“为了太子之位,你真的愿意引来敌国的兵力攻打卫国?”
霍凌君认真地点点头,煞有其事地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以前以为你只是个伪君子,”穆殷笑着摇摇头:“没想到是个真小人。“
从他为护住自己的兵马,卖了穆殷行踪时,她心中怨恨,但也能理解。如今竟是为了太子之位,攻打自己的国土,当真是有些丧心病狂了。
面对这样毫不留情的评价,霍凌君收敛了笑意:“这么说是没得谈了?”
穆殷:“殿下好走,不送!”她做出一副送客的手势。
霍凌君也没有必要再继续坐下去,起身后合了扇子,平日谪仙似的面容此刻变得有些阴沉,他说:“过几日,你会认真考虑本王的话。”
穆殷凉凉地瞥他一眼,“请便。”
人走后,穆殷也没有心情再吃早饭,正好沛莲走进来,穆殷让她撤了一桌子饭食。
“方才那人是谁?惹了将军生气。”感觉到穆殷明显的情绪变化,沛莲瞧着屋外远去的背影问道。
穆殷长话短说:“卫国的大皇子,他知晓我的身份。”
寥寥数语,凭着主仆间多年的默契,沛莲大概能明白这大皇子找穆殷所为何事。
“将军不必受他掣肘,凡事有沛莲在。”
穆殷回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想到霍凌君临走的话语,心里却不禁开始担忧起来。
正午时霍封玄回到御华殿时,捏了捏鼻梁,满脸的疲惫。
穆殷为他换下外袍,关切地问:“殿下今日怎么了?”
霍封玄:“父皇病重的消息不胫而走,人心不稳,朝中大臣蠢蠢欲动。”
听了这话,穆殷心中一紧,不知为何,她觉得消息的泄露,一定与霍凌君有关。
看着霍封玄憔悴的面容,她吩咐婢女准备饭食,“不论如何,殿下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霍封玄扯出一抹笑,张开双臂,“过来让孤抱抱。”
穆殷听话地钻进他的怀里,霍封玄头抵在她的颈窝处,触碰着穆殷的体温,感受到一天下来的心安。
“如果朝中太平就好了。”
穆殷听见耳边传来一句若有若无的喟叹,似乎昭示着卫国即将到来的恶战。
“殿下,良娣,饭食准备好了。”沛莲的声音传来。
两人站起身来,穆殷吩咐她:“将菜布好后,你便下去吧。”
“喏。”
沛莲开始上桌、摆盘、布菜,一件一件做得有条不紊,任谁也看不出是个沙场中杀人见血的将军部下。
等事情安排得差不多时,霍封玄赞许了一声:“你手脚利索,阿殷真会看人。”
穆殷干笑了两声,“上次在凤梧宫前见她洒扫庭院很麻利,便将人要来了。”
沛莲也垂头配合地说:“能跟随良娣,是婢子的福分。”
汤盅离得较远,她担心衣袖浸在饭菜里,将它向上扶了扶,随后将汤勺放进白瓷盅里,“殿下,良娣,还请慢用。”
霍封玄无意中望见,她扶起袖子的腕心处,小麦色的皮肤上的青色印记一闪而过,他眼神一凛。
“好,你先出去吧。”听见穆殷说话,沛莲躬身正要走出去时,身后传来一声“站住!”
声音有些突然,穆殷没反应过来,被吓了一跳,她问:“殿下,怎么了?”
问的话没有得到回答,只见霍封玄伸手一把抓住沛莲胳膊,衣袖顺着抬起的胳膊滑下,露出那道刺目的青色印记。
“这是什么?”霍封玄冷冷地问。
印记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椭圆形的正中间是两只狼眼,栩栩如生,目光锐利,瞧久了有些瘆人。
穆殷嘴唇轻启,“好像是个刺青吧。”
她面上强装镇定,实际上却一眼认出了那个图案
——穆家军的标志。
沛莲钉在了原地,默默深呼吸几下:“从前碰见了西域的术士,觉得好看,便让他给婢子刺了一个。”
霍封玄放开了她,“是吗?”
沛莲身子伏在地上,忙不迭地点头:“进宫时婢子花银两打点了几番,这才没有因刺青被赶出宫去,求殿下责罚。”
穆殷在一旁轻轻呼吸,吓得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尽可能地不与此扯上关系。
“起来吧,”霍封玄笑着说:“不必紧张,孤只是觉得图案别致,你下去吧。”
沛莲一听,忽略掉额头的汗珠:“谢殿下。”随后如同得到大赦一般落荒而逃。
她当年与营中士兵打赌,赌输后便在一堆人的起哄下刺了图案,没想到此时却差点成为断送自己与将军性命的侩子手。
穆殷拿来霍封玄的碗,替他盛上乌鸡汤:“多、多喝点。”
她尽力压抑住狂跳着的心脏,帮霍封玄夹了爱吃的菜。
穆殷不敢多问,霍封玄究竟认不认识那个图案,或者是已经知道了什么,只是压在心里没说。
“你怎么了,好像很紧张啊?”霍封玄调笑着看她。
眼角处有些细碎的笑纹,穆殷盯着他看了会儿,那笑容并未达眼底。
两日后的子时,众人正睡得迷迷糊糊时,华阳宫传来噩耗,陛下驾崩。
深夜,后宫嫔妃、宗亲子弟,甚至是左右近臣也都赶了过来,霍封玄主持大局,冷声说道:“传孤的话,陛下驾崩,向朝堂公开发丧。”
底下立刻有人着手去办。
霍封玄没有精力去安抚哭哭啼啼的嫔妃,同司礼准备起霍秦的入殓。
七日后,在华阳宫殿前,百官王侯一同穿上丧父,霍秦的遗体放入棺中,不论心中是否沉痛,众人随着高声哭号。
等先皇下葬后,霍封玄总算有时间到御华殿暂歇片刻,随后便要准备登基继位大典。
穆殷瞧着他下巴处泛起的乌青,知道这几日以来,霍封玄终日里在宗庙祭拜,幸亏年轻,否则身体早就累垮了。
登基前夕,霍封玄焚香沐浴后,穆殷备好冕冠与玄黑色龙纹衣袍,轻轻为他披在身上。
面前的人身长玉立,眉眼深邃,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龙袍上身,更是难以望其项背的九五至尊。
穆殷盯着眼前高大的人影,说:“殿下今日得偿所愿了。”
霍封玄却只是摇头,紧紧攥住穆殷的手,“孤心里盛的,从来不止这些。”
“莫不是偌大个中原,想尽归您手?”穆殷声音微微泛冷。
霍封玄没有察觉,看着穆殷说:“还有你,朕的昭仪。”
穆殷嘴角轻轻勾起笑,心里却止不住泛起寒意,原来霍封玄也从未放弃过吞并虞国的想法。
登基大典开始,霍封玄一步一步走上象征权力至尊的龙椅,玉笄泛起温润清亮的光泽,冕旒上的白玉串珠随着行走的步伐轻轻摇晃。
他面色肃穆,端着股不怒自威的架势,新帝登基,先是大赦天下三年,良娣封作杨昭仪,随后将当年的陈贵妃封作了太后。
此话一出,全朝窃窃私语,不懂新帝此番做法,为何没有顺理成章地将皇后封为太后。
等将礼数一一走完,霍封玄也不多解释,只是说了句“退朝”,便结束了大典。
“混账!”
皇后此时将手中的佛珠砸向对面的墙壁,再也不见了平日里端庄的模样。
“母后息怒。”霍凌君在一旁晃着折扇,安慰着皇后,如今的太妃。
皇后发泄完了,便开始泣涕涟涟,不由得开始抱怨起自己的亲身之子来,“你呀你,如今人家都继位了,还这般心安理得。”
她心里话没说出来,若霍凌君不是龙阳,先帝怎会毫不犹豫地便把太子之位给了老三,先皇又驾崩得突然,令人措手不及。
霍凌君目光望着窗外,像是在自言自语:“根基不稳,他皇位坐不安生。”
随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问皇后:“母后,表舅如今是否还在虞国边境驻守?”
“哪个表舅?”皇后一下还没反应过来,随后是想到自己有个远房表哥,是虞国边界的监军头子,众人在戍堡中,难以回到京都。
皇后:“哎!那是个苦差事,官职低微,与我母家交往也不深。”
霍凌君若有所思地笑道:“不重要,眼下能为我们所用才重要,儿臣现在去表舅的家中一趟,您在凤梧宫中安心念佛就好。”
说罢,便大步离开了。他心里暗道:好个穆殷,到时候让你求着本王合作。
穆殷正在后园子里练自己的软剑时,一个□□,剑气划出一道红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穆殷没由来地一阵心悸,总感觉有什么大事快要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