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就在穆殷轻轻环住他时,霍封玄感觉了什么后,一把将人狠狠地拢在怀里。
穆殷下意识地要挣扎,霍封玄脑袋在她的颈窝处,声音低哑:“就抱一会儿,好不好?”
听着平日强势的人略带哀求的语气,穆殷一下子泄了劲,由他去了。
慧音寺的庙宇盖得古色古香,佛殿门楣雕刻精美,寺后的草堂松柏森森,一派幽静。
尽管此处来往的人数寥寥,但今日本就是过会的日子,香客众多,所以此处也不时有人经过。
两个长相精致的男子,衣着华贵,亲昵地抱在一起,引起了路过人的侧目。
穆殷被人瞧得脸颊烧红,但是抱着她的人纹丝不动,自己只好将脸深深埋进霍封玄的胸膛里。
最后还是霍封玄先放开了她,他说:“走吧,再到处去转转。”
看起来已经隐藏好了情绪,又恢复到生人勿近的模样。
穆殷没有拒绝,跟着他一同在寺后的草堂中踱步。
她不敢贸然开口,只是默默跟在霍封玄身边,也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他。
穆殷想起自己儿时,一出生母亲便因难产而死,只有两个兄长与父亲将她拉扯大。
自己是家中老幺,自小是极受宠爱的,但父亲也好,哥哥也罢,终归是一群武夫,难以细腻地照顾到所有事情。
但是相比之下,霍封玄错认母亲,与兄长争权夺利,应该是更不幸的。
穆殷试探着开口:“公子……接下去打算做什么?”
霍封玄没回答,反问她:“如果是你呢?”
“追查静芸娘娘的死因。”穆殷想了想,语气笃定。
皇帝的宠妃,在宫里死得不明不白,怎么看都与皇后脱不了关系。
霍封玄认同地点点头,嘴角终于扯出了抹笑:“果然是我看中的人,心思相通了。”
穿过幽幽的草堂,终于又回到了寺庙的正门前,红墙金瓦的大殿,殿中金身佛像肃穆端坐,气势恢宏。
霍封玄:“确定不去拜一下?”
穆殷摇了摇头:“我不信这些的。”
听了这话,霍封玄也没有强求,领着她走出了慧音寺。
抬步跨过寺庙门槛的时候,霍封玄看着她的动作,随口说了句:“男左女右,你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
穆殷低头一看,自己真的是在用右腿跨过,她的右脚在空中顿了顿,然后若无其事地落下。
“还有这么一说?”她诧异道,“我一直不相信这些的。”她只得再重复一遍。
霍封玄回头看她一眼:“你不是在寺中长大的吗?我以为你也讲究。”
穆殷这下才愣住了,她看着霍封玄漆黑的眼眸,不知道怎么回答。
对呀,自己曾经进东宫的时候,便随口编造道,是被一个住持养大的。
如今怎么忘记了,竟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穆殷只好转过头去,不再去看霍封玄的眼睛,她硬撑着说道:“啊我只是每日帮住持挑水生火,不算门中弟子的。”
连她自己也觉得借口找得蹩脚。
果然霍封玄眉头挑了挑,有些怀疑,“是吗?”
穆殷忙不迭地点头,想快速转移掉话题,于是便说:“我突然想起来,今日便是孟家发配的日子吧。”
霍封玄:“大惊小怪,”他又问:“怎么,你很关心孟氏吗?她害你那样惨。”
他想起当时孟楚楚污蔑小太监与婢女对食那次,明摆着的栽赃手段,自己却出于利用孟克考量,没有出手。
这算是扎进他心里不大不小的一根刺。
穆殷捻了捻衣角,迟疑地说:“其实也没多惨。”
说这话时,也没有为孟氏开脱的意思,只是实事求是的说,那件事并没有给自己带来实质性的伤害。
但是话听在霍封玄的耳朵里,就变了味道。
他冷笑一声:“也对,这段时间在晔王府里过得挺滋润啊!”
话语之间,无一不带了酸溜溜的气味。
如今旧事重提,虽然与自己也有一定关系,但霍封玄心里就是莫名的不舒服。
终于找到了他们来时骑的马,霍封玄给穆殷的那匹解了捆绳,然后才去解自己的。
——今日出门前,二人分骑两匹,主要是霍封玄不想在大庭广众下失态。
于是一黑一白的良驹并排行驶,霍封玄不依不饶,接着晔王府的那个坎儿过不去。
他身骑高头大马,身体微微侧向穆殷,头凑近穆殷耳边,“你还不知道吧,其实孟楚楚本来是要指给我那便宜大哥的,但他因着自己的那点爱好,死活不同意……”
穆殷听着一旁的嘈杂,拉着马头暗暗偏了方向,努力想离霍封玄远一点。
但他似乎没有觉察到,跟着穆殷的方向移过去:“后来母……皇后便将人许给了我,霍凌君便能借我之力拉拢孟克。”
最后,他给了霍凌君终极评价:“他就是个小人!”
霍封玄尽情地说着霍凌君坏话,想尽力抹黑其形象。
穆殷听得头疼,其实不用霍封玄说,自己都知道霍凌君是个伪君子。
她转过头揶揄道:“那公子呢,不也城府极深,打得一手好算盘。”
“你想让我承认,自己也是个小人?”霍封玄笑着问。
穆殷也笑着丢给他一个眼神,不予置否。
一双凤眸秋波流转,眼尾处一颗淡淡的棕色小痣,霍封玄不得不承认,小太监样貌有着不一
样的韵味,勾得人心窝发痒。
他为掩饰自己那点旖旎的心思,用力地一挥马鞭,指了指前面卖糖人的小摊:“你的马若能先到那儿,我便认自己是个小人。”
他是不是个小人与自己何干?
但一想到霍封玄今日的遭遇,瞧着他此时明朗的面容,心思微动。
借此让他心情好一些,倒也不错。
“一言为定。”
穆殷听到自己声音,夹杂着风声呼啸而来,缰绳落下,马儿已经跑出几十米远。
一溜趟儿径直跑下去,卖菜的叫卖声、拿着糖葫芦的小孩唱着歌谣、大婶凑在一起拉扯家长里短……
穆殷使劲挥动马鞭,终于追上了霍封玄,她将马笼头忽然转一个方向,马儿直朝霍封玄那边冲过去。
以为是对方失了方向,霍封玄为了两人的安全,也顺着转过马头。
穆殷却见留出了空隙,趁机一个加速超了过去,还给霍封玄落了几声爽朗的笑声。
此后一马当先,她顺利地到了卖糖人的小摊处。
“吁!”霍封玄紧随其后。
穆殷脸上还泛着赛马后激动的潮红,她兴奋地说:“你输了,愿赌服输!”
“吃糖人吗?”
霍封玄像是真的被糖人小摊吸引了目光,摊主拿一个盛满糖浆的大勺,在纸板上流畅地画出一只蝴蝶来,烤过之后,形如翻飞,栩栩如生。
“不要转移话题。”穆殷指着他,目光狡黠地看着他。
霍封玄眼见糊弄不过,只好摊了摊手,状似无奈地说:“成,我认。”
他勾了勾手指,示意穆殷靠近他些。
毕竟是一国太子,到底也是好面子的。
穆殷想到这,将马头扯过去,身子侧到那边,“你说吧。”
只是有两匹马的阻隔,中间的距离过宽,有些够不到。
穆殷又将身体往过转了转,使劲将头侧过去,两只马驹的马头相撞,被迫腻歪在一起。
霍封玄凑在她耳边,穆殷等了很久,他没说话,却在耳根处亲了一下。
绵绵软软的,带出一阵火辣辣的灼烧。
等到两匹马分开时,穆殷的耳边来回游荡一句“别说小人了,孤在你面前,压根就不想当人”。
霍封玄骑在自己的马上,眯着狭长的眼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穆殷扭过头,抽了下马鞭子,落荒而逃:“那个、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宫吧。”
傍晚的清风徐徐地吹在耳边,却拂不平心里的那点异动。
奇怪,之前也被霍封玄按住亲过,怎么这次蜻蜓点水的这一下,让她反应这么大!
回到御华殿后,穆殷筋疲力竭,坐在长凳上,曲起手肘支撑着脑袋,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霍封玄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骑马的时候不是还那么厉害。”
穆殷累得指尖都不想动,懒洋洋地一声不吭。
刚回来了不久,一位年老的婢女请见,穆殷认出来,那是皇后宫中的婢女。
果然,她垂着头说:“殿下,皇后娘娘请您到凤梧宫中去。”
仿佛是触及了霍封玄的某个点,在听到婢女的话后,他身上不见了方才的暖意,眼底杀气瞬间泛起。
他冷笑着说:“好啊,孤马上便去。”
也就是一瞬间,穆殷心中充满了浓浓的悲哀,她有些同情霍封玄,身处帝王之家,与至亲斗智斗勇不说,时刻用面具伪装着自己。
临走时,他捧着穆殷的脸颊,眼神明亮:“一会儿自己先熄灯休息,不用等孤。”
穆殷听话地点了点头。
婢女立在旁边看二人间的互动,心里产生丝丝怪异。
心道:太子与这昔日掌事太监的互动,是否有些太过于缠绵缱绻。
但她身为一个下人,终究也不好多嘴,只好垂下头,将事情默默藏在了心里。
霍封玄走后,穆殷也按他吩咐的,沐浴过后吹熄了殿中的烛灯,自己爬上了榻,盖上被子,暖暖和和地睡了过去。
深夜,她睡得朦朦胧胧时,感到身边传来一阵悉索声,随后锦被拉开,自己被揽进一个火热的怀抱中。
穆殷困得睁不开眼,迷迷糊糊地随口问了句:“回来了。”
霍封玄用手轻拍了拍她,像哄小孩子一样:“回来了,睡吧。”
“你不用、不用理她。”
穆殷无意识地砸吧砸吧嘴,她好像是想安慰霍封玄来着,想告诉他:不用理皇后。最后困到也不知自己说了什么。
黑暗中,霍封玄了无睡意,睁眼望着殿中浓重的阴影,勾了勾唇:“嗯,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