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阿殷公子,方才屋外有人影,老奴过来看看您。”
门外,老阿嬷沧桑的声音响起。
穆殷躺在榻上一动不动,手紧紧地捂住霍封玄的嘴,不让他发出一点儿声音。
“啊,是吗,我方才怎么没看见。”
若是仔细听的话,一定可以听见穆殷嗓音的颤抖。她几乎想象的到,门外的人面相严肃,佝偻着身子满脸怀疑。
她额头上逐渐泛起汗珠,偏偏霍封玄被捂住了嘴还不老实,满眼戏谑,瞳孔黑亮地望着她。
老阿嬷隔着扇门说:“既然如此,老奴就先退下了。”
话音落了之后,又等了许久,穆殷终于听见她的脚步声响起,准备离开了。
好不容易将人打发走,要松一口气时,霍封玄却突然坏笑起来,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她的掌心。
酥酥麻麻的,穆殷一个没防备,当即闷哼一声。
“公子?”
老阿嬷显然也听到了异动,收回了将要离开的步子。
这次她没有给穆殷反应的机会,手伸向门锁就要推门而入。
门上的木制插销应声转动,电闪雷鸣之间,穆殷也不知哪儿生了那么大力气,将霍封玄从自己身上一把拨开,推搡到了床底下。
很快的门被打开,老阿嬷走了进来,穆殷也慌忙站定。
她不动声色地眼睛四下扫视,没有见到可疑的人,感到很奇怪,莫不是刚才幻听了?
“再怎么说男女有别,阿婆闯进我房间,不合适吧!”
穆殷捋了捋肩上的头发,故意装作面色不虞的模样,来掩饰自己的慌张。
毕竟那床榻底下还藏着个尊贵的太子。
霍封玄高大的身躯窝在里面,还要忍受着阴冷肮脏,一想到他待会出来以后的表情,穆殷就一个头两个大。
老阿嬷搜寻了一圈,也没找出了结果来,自然是自觉理亏。
所以垂下了头说:“老奴鲁莽,公子赎罪,只是听见您发出声响,以为是有歹人对您不利。”
“只是脚抽筋而已,”穆殷像模像样地摸了摸小腿,也不想再拖延时间:“我这儿没事,您早点回去休息吧。”
“老奴告退。”老阿嬷恭身行礼之后便退下了。
门“吱呀”一声被合上,穆殷目送着人走后,她急忙走到床边,忙不迭将人从床底拉出来。
果然不出所料,霍封玄此时形象狼狈,锦衣袍纹上沾满灰尘,额前的几缕发丝垂下来。
而比起他的形象,脸色才是最可怖的。
霍封玄此时脸黑得像是能滴出墨一般,眼中蕴藏着怒气,也不说话。
穆殷心里直打鼓,还是想着在被掐死以前,能先安抚他的怒气,于是十分狗腿地说道:“委屈殿下了,刚才情况实在紧急,您这会儿想把我塞床下也行。”
霍封玄还是不说话,从鼻腔里冷哼出一声。
穆殷还想开口说些话来找补时,霍封玄忽然冷冷地问:“这是什么?”
他将手里捏着的书本递到穆殷眼前。
看着那熟悉的封面,穆殷心里一阵绝望,不就是霍凌君先前送过来的那本“教程”。
她想起那晚翻过几页之后,自己心下惊慌,好像是一脚踢进了床底,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又被霍封玄捡了出来。
“没、没什么的。”
穆殷还祈祷着里面的内容没有被看到过,伸出手就要夺过来。
“嗯?是吗?”
霍封玄尾音勾出懒懒的慵懒,笑着将书页打开,露出里面淫秽的内容来。
穆殷一下子别过了脸,躲闪着目光,面上是掩饰不住的心虚。
霍封玄却像是来了兴趣,捻着书页一页一页地翻过去,他故意动作迟缓,就像是在给穆殷延迟处刑一样。
“这是霍凌君给你的?”
穆殷看瞒不下去,老实地点了点头。
霍封玄眼神骤然泛冷,问她:“你们两个有没有……”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他措辞一番:“做过、这书上画的没有?”
“没。”穆殷赶紧摇头。
霍封玄的脸色终于和缓了些,只是面上看不出表情,穆殷也不知他怎么想的。
接着书本就又被揣回了自己怀里,然后穆殷就听见他说:“这几日,霍凌君如果晚上找你,学聪明些躲着点。”
“就这两天吧。”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穆殷却意外地听懂了。
霍封玄看时间也差不多了,笑着跟她说:“这书别撂荒了,先学着。”
临走前,他凑近穆殷的耳边,亲了亲她的耳垂,低语道:“以后我会检查。”
说罢,他就像来时一样,一个闪身从靠窗的房门出去,然后融进夜色中,不见了身影。
等到周围一切安静以后,穆殷躺在榻上,又是一夜无眠。
听霍封玄的意思,如果她没判断错的话,可能是时候离开晔王府了。
倒也未必是件坏事,就霍封玄目前的这个态度来看,她倒不至于一时半刻丢了性命。
翌日清晨。
一大早霍凌君估摸着穆殷起床洗漱的时间,等她收拾停当,人也正好迈进屋子里。
“晔王殿下。”
霍凌君笑着说了句“免礼”,仿佛是要弥补昨日不能一同食早饭的遗憾,他吩咐膳房备了白糯清甜的山药粥,还有一些穆殷叫不出名字的点心。
“来,尝尝。”霍凌君亲自为她夹了一块软糕。
结果就在穆殷抬头的那刻,霍凌君问她:“怎么脸色这样差?昨晚没休息好?”
穆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支吾着点了点头。
霍凌君却把这事当了真,他放下筷箸:“今早便听郝婶说了,怀疑府里进了人。”
郝婶便是每日照顾穆殷起居的那个老阿嬷。
穆殷到底心虚,食不知味地用银勺往嘴里塞着粥。
她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昨晚郝婶的确是来敲过我的门,说有可疑的人。”
霍凌君一边念叨着,说要再多派些人手在晔王府门口,另一只手抚了抚穆殷的眼角下方:“以后你就能安心休息了,黑眼圈都出来了。”
“是嘛?”穆殷讪讪地笑道。
同样是兄弟二人,不同于霍封玄沉寂冰冷的眼眸,霍凌君面上永远是一副温煦的样子。
再加上才气斐然,待人和善,当真称得上一句“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此时日头正好,洋洋洒洒地从窗中倾泻下来,给桌上的吃食都镀上一层金光。
只是一声加急的战报传来,打破原有的宁静。
霍凌君看着手忙脚乱来报信的侍卫,饶是再好的脾气也冷了脸。
“没看到本王在用餐?战报竟然传到了这里?”
已经是第二次了,他本来计划好的与阿殷培养感情的机会。
那侍卫看到自家王爷如此生气,有些瑟瑟发抖地说:“是,是关于孟将军的。”
听到“孟将军”这三个字,穆殷敏锐地捕捉到,霍凌君的面容一下子变得严肃。
他瞧了眼穆殷,眼中含着愧疚:“阿殷,你先自己吃着,本王有些急事需要现在处理。”
穆殷一副谅解的模样:“莫要耽误殿下的正事。”
霍凌君步履匆匆地跟着侍卫离开,穆殷想了想刚才侍卫提到的话。
孟将军?孟克。
卫国不会再有第二个孟将军令霍凌君如此失态。
穆殷又想到第一次碰见霍凌君时,就是在花楼里,他与孟克面对面地在喝酒。
照理说,孟克不应该在西域都护府驻扎,莫不是卫国边境出了什么事情?
穆殷想着这些事,再也没了胃口,叫人进来撤了满桌的珍馐。
霍凌君走到无人的堂屋,才让那侍卫开口:“这下说吧,孟将军出了什么事?”
侍卫从袖口中拿出西域传来的书信,小心翼翼地展开,递给霍凌君:“递信的人说,殿下亲启。”
霍凌君将信将疑地打开,里面汇报了西域都护府的一举一动,越看到后面,脸色越差,最后他气得狠狠将信砸在地上:“鲁莽,做事之前不知深思!”
原来是孟克驻守西域都护府,近些年来同边塞国倒也相安无事,只是近几日突然那渠勒国寻衅,说中原人绑了他们的奴隶,要截些粮草做补偿。孟克自然不愿意,一气之下砍了对方的三匹马示威,结果渠勒纠集周边的其他部落小国声讨卫国,要一个交代。
霍凌君之所以能手握卫国过半兵权,一定程度上还是有护国大将军孟克的协助。孟克同皇后母家是姻亲,照辈分算他半个远方表舅,二人早已捆绑起来,一损俱损。
此时出了这样的事,霍凌君自然无法独善其身。
“父皇那里怎么说?”霍凌君比较关心这个问题。
侍卫赶紧说出自己了解到的:“陛下那里还没有表态,只是……”
霍凌君:“只是什么?”
“只是太子殿下纳谏,建议将孟将军革职查办。”
听了这话,霍凌君冷笑一声,心里顿时拎得跟明镜似的。
卫国近几年待渠勒不薄,丝织茶叶没少往过去运,怎么就突然为着点小事滋事呢?但是背后若有人操纵便可以理解了。
果然觊觎着他手里的兵权,还明白从孟克处下手,蛇打七寸。
霍封玄……
霍凌君恨恨地咬紧了后牙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