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霍凌君走后，一个老阿嬷弯着腰走上来说：“老奴伺候您洗澡。”
穆殷此时身上还穿着宽大的太监袍，刚从狱中出来，身上的确还脏兮兮的。
她摆了摆手：“我自己洗就好。”
当与那老阿嬷视线触及的时候，穆殷没有忽视掉她看似恭敬，实则在眼底透出的那一抹鄙夷。
花绾？兔儿爷？
估计把自己看得还不如他们，穆殷暗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打发走了老阿嬷，穆殷在浴桶里净身，期间小心地遮掩着自己的身体，生怕被人看到。
霍凌君早已命人准备好了干净的衣服，热乎乎的饭菜也随后被端进来，穆殷无法不感慨于他虽作为皇子，细心程度却丝毫不亚于常人。
穆殷被关押的时候油米未进，此时看到桌上的珍馐，食指大动。
等胃里稍微填了些东西，她意识到这可能是自己以色侍人换来的东西，瞬间没了胃口。
放下筷箸，她也无心去做什么，只好掀了被子将自己裹进去，躺在榻上也无法入睡，眼睛放空地望着屋顶，直到霍凌君推门而入。
他见穆殷躺在榻上，了无生气，笑着说：“我这府里是花了心思布置的，也算雅致，怎么不去瞧上一番？”
看到人来了，穆殷也不好继续躺下去，她从榻上翻身而起：“奴才明日便去看看。”
看着她穿着自己准备好的白色锦袍，服帖地顺畅着身线，勾出长腿细腰，引得霍凌君一阵心猿意马。
“你既然已经离开了皇宫，便不必以‘奴才’自称，”霍凌君嘴角谦和的笑，接着他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阿殷。”
“阿殷。”
他又重复了一遍，似乎在将这两个字放在舌尖上细细咀嚼，透出些许暧昧。
“像个女孩的名字。”霍凌君说。
吓得穆殷浑身一下子就紧崩了起来，她露出抹尴尬的笑掩饰自己的紧张。
霍凌君看着她：“你终于肯笑一下了，自从进到王府里，一直苦着张脸。”
穆殷心里道，换谁面对此时的窘况，都不可能笑得出来。
但不得不说，霍凌君嗓音清亮，辞色温和，与人交谈时，哪怕是下人，也温文有礼，实在是对他讨厌不起来。
穆殷扯出一抹笑：“只是有些不习惯，以后会慢慢好的。”
霍凌君将手搭在她的头上，轻轻拍了拍：“那你早些休息，我先回去处理事情了。”
说完他便要离去，只是回身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眷恋里透着浓浓的暗示意味，让穆殷心里有些不舒服。
霍凌君感受着手下软趴趴的发质，何尝不想将自己费尽心思领回来的人，压在身下好肆意妄为一番。
但他深知，一般的男子还难以接受这样的断袖行为，他要耐心等上几天，温水煮青蛙似的把心愿给了了。
等霍凌君回到自己的寝宫里时，一个下人向他递上封信件：“太子殿下来信，说趁着春日要举办游园会，邀请您参加。”
霍凌君接过信件：“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等人走后，他将薄薄的纸捏在手中，上面刚劲洒脱的字迹，确实是霍封玄的字迹无疑。
只是他们二人不和，是满朝皆知的事，怎么今日便发了邀请过来？
细细思索了半天，霍凌君脑海中迸出一个消瘦清俊的身影来，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笑容。
他将照顾穆殷的老阿嬷喊上来，吩咐道：“明日给阿殷打扮得俊俏些，他要跟着本王出去。”
老阿嬷心里奇怪，自己先前也服侍过这一类带进王府的男子，但跟着殿下出去抛头露面的却没有。
虽心中不解，她还是恭敬地道：“老奴明白了。”
翌日清晨，院子里三两声清脆的鸟鸣声，日头高挂，空气清爽，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天气。
穆殷心里放着事，五更天便已经在榻上翻来覆去。
她也没打算起身，想躺着消磨一日的光阴时，老阿嬷推门而入。
“您怎么……”
穆殷心有不快，想着自己毕竟此刻是个男子身份，就算是阉人，这老阿嬷推门而入也是极不合适的。
但话说了半句，她接收到那道嫌恶的目光，也懒得多去理会什么。
“公子该更衣了。”她说着，将一间做工细致，上面还镶金边的锦袍递过来。
穆殷接过东西，心里暗道只是在王府里穿，是否有些太过奢侈了些。
她问：“我们今日是否要出府？”
“老奴不知。”老阿嬷补充：“烦请公子快些更换，以免耽误了时辰。”
看起来做事一板一眼，不苟言笑，与自家的主子极为不同。
人出去后，穆殷按耐着满心的好奇，心想今日要去的地方。
但随即她便释怀了，自己本就是霍凌君从屠刀下救回的，不济就是再丢一回性命罢。
穆殷换好了衣服，被领到了霍凌君跟前，他瞧见了人，如预期般眼前一亮。
唇红齿白，矫健英挺，这类的男子确实对他胃口。
“阿殷，我们出发吧。”
他声音温柔，备好了马车，又拿来一个斗笠，将穆殷的脸遮得严实后，将人领出了府外。
此次的游园会组织在宫外的静馨园中，霍秦近几年重于养生游乐，才命人修葺了这座园子。
园子的场域很大，柔柔的草坪上栽种着奇珍异树，青色的假山立在一旁，碧玉般的潭水寂静。
尤其日头暖洋洋地洒在脸上，是个不可多得的世外桃源。
穆殷的脸遮在斗笠里，她冷冷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已经到了一些人，坐在长椅上饮酒观景。
看到霍封玄来，他们纷纷起来，从对话的内容来看，穆殷判断出都是王室的皇子公主，有的领着家眷。
这些人看见跟在霍凌君身后的身影，都愣了一下，这分明是一个男子。怎么能丝毫不避讳地将人带出来呢？
但都霍凌君身为大哥的面子，再加上其手握重权，也没人敢吱声。
“太子殿下还没到吗？”霍凌君问道。
几位公主都摇了摇头，面上似有不满。
霍凌君温和地笑了笑：“不碍事，我们先坐着品些茶水和点心，多看会儿这美景。”
他对着众人说完，将头偏向穆殷：“坐到我身边来，你脸色不好，多吃些水果。”
这份体贴与关照，让穆殷几乎产生了一种二人伉俪情深的错觉。
等到半个时辰后，霍封玄才骑着高头大马，姗姗来迟。
众人见了太子行礼后，有人笑着打趣道：“三哥今日怎么不携嫂嫂一同来？”
“带来干什么？”
他淡淡地反问一句，随后视线便擒获住那道身影，虽然罩着斗笠，瞧不清面容，但霍封玄还是凭着身材一下断定出来。
那小太监跟了霍凌君，锦衣华服，日子倒是过得愈发滋润了！
他压下心中的烦躁，信步走上前去。
“大哥今日这是带了人来！”霍封玄勾着抹戏谑的笑说道。
听了这话，众人开始面面相觑，心里不免有些尴尬，带个男宠来，本身就不光彩，何必搬到台面上来说。
霍凌君也不恼：“嗯，觉着对胃口就带过来了。”
对胃口。
霍封玄听到这三个字，立马就不淡定了。昨日人被带到晔王府后，他心里就跟猫抓似的不顺畅。
这才想出了个什么游园会，特地派遣人去邀请了霍凌君，今日看到他将这小太监带来的那一刻，霍封玄心里是有些波动的。
只是他此刻听了霍凌君的话里的暗示，尤其想到昨晚他们可能已经……
一瞬间杀人的心思都有了。
不论霍封玄心里怎么想，他修炼了这么多年，早已习惯了喜怒不表于色。
只是笑着说：“那便恭喜大哥觅得良人了。”
人已经差不多都到齐了，有人便提议说：“只是游园也了无生趣，不如我们来些助兴的游戏。射覆、射覆如何？”
应和的人不少，最终都将目光转向霍封玄，最终太子爷点了点头，这游戏能玩下去了。
所谓射覆，便是一人用容器扣盖住一物，另一人去猜容器中的为何物。
公主们显得跃跃欲试：“咋们赌什么呀？”
霍凌君想了想：“不如就由输的人答应赢的人一个问题。三弟，你说呢？”
霍封玄：“好。”
第一轮是四公主对上了六皇子，那六皇子看着也是爱闹的，他嬉皮笑脸地说：“皇姐，我便不客气了。”
四公主在铜碗中盖了一只耳环，左右两边不对称，轻易便叫对方识别了出来。
六皇子倒是自认聪明，在开始之前做足了准备，用了个更大的器皿，背地里捣鼓半天，一端上桌面，嗅着那腥味和蹦跶的劲儿，便猜出是抓了一条鱼进去。
二人纷纷败北，互相给对方许了好处。
穆殷看到这幅场景，默默移动了脚步，站到霍封玄的对面，最终意料之中地与他相对而站。
隔着斗笠上的黑纱，穆殷都感受到那双漆黑的瞳仁，正幽幽地盯着她。
游戏先由霍封玄开始准备，他只用一盏酒盅，盖住一个小小的物件。
众人都在抱怨其藏的东西太小时，穆殷瞥一眼他的左手腕。
她说：“是一颗佛珠，准确的说，是一颗菩提珠。”
众人听着她的声音，英气中混杂着女子般的娇俏，不想却能说出如此确定的答案。
霍封玄揭开酒盅，淡淡地说：“我输了，该你了。”
众人大惊，纷纷好奇是怎么猜出来的。
穆殷心道这也容易，跟在霍封玄身边的时候，她就注意到那串佛珠是永不离手的，只是酒盅太小，霍封玄便拆了一颗放进去。
轮到穆殷自己时，她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东西，用器皿覆盖上。
霍封玄从头到脚，似乎要将她打量个遍，也没发觉少了什么东西。
他说：“是石子？”
声音中藏着不确定，他方才也只是注意到穆殷无聊，捡了一枚石子把玩。
“太子殿下，您输了。”
穆殷掀开盖子，里面赫然是一方做工精致的锦帕
——霍封玄上次扔在牢房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