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霍封玄说得不错,裹得严严实实去皇后宫中偷了趟东西后,果然出了满身的汗。
回到自己的小院中后,穆殷便添了热水,打算将自己扔在浴桶中,舒舒服服地泡个澡。
脱了外衫,忽然听到门边有些异动,她一下子拢住衣衫,变得警觉起来。
“阿殷公公,需要奴才帮着伺候吗?”
原来是平日里照顾自己的代公公,此时正站在门外,压低着声音问她。
这代公公年纪不大,五官长得也算端正,手脚麻利,使唤起来也顺心。
但穆殷总觉得有这样一个人在,自己被戳穿的概率就要大上几分,是以一直都对他不冷不热的。
此时听见他的问话,穆殷冷着声音:“不必了,你走远些,别在这附近瞎晃悠。”
代公公倒也算听话,不一会儿就离开了,没在原地杵着。
当热水覆盖上肌肤的那刻,穆殷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舒心,她仰着头躺在桶沿上,若有所思。
那两串佛珠子究竟都是什么来头?皇后与霍封玄,亲生母子之间,关系似乎也并不融洽。
穆殷就这么盯着昏黄的屋顶思索,想了半天都没个答案。等到桶中的水快凉时,走出来换好了衣服。
想不到刚走到主屋,便瞧见了一位不速来客,静静地候在门外。
“你来干什么?”穆殷的态度称不上和善。
“婢子来向公公道歉。”
等候在屋外的不是旁人,正是孟良媛的贴身婢女,杏儿。
穆殷自然不会信她的借口,前几次与孟氏的渊源,估计这主仆二人早已将她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夜已经深了,穆殷就寝的时间一到,也懒得与她耗下去了,当下嘴里就喊着“代公公”,想要将人撵走。
杏儿看穿了她的想法,在穆殷还未开口时,双腿一曲,直直朝着她跪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穆殷对此举动表示不解:“快起来。”
说着,就要伸手将她扶起来。
深更半夜的,这婢女跪在自己的屋外,传出去不知会被人如何编排!
可杏儿却拨开穆殷搀扶的手,跪在原地不起来。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穆殷的声音已经有些泛冷。
杏儿刚才头一直垂着,此时听见问话,才缓缓将头抬了起来,汪汪的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正满脸委屈地看着她。
穆殷看见她的脸,呼吸一滞,之间那嫩白年轻的脸庞上,赫然是几个重叠的红巴掌印儿。尽管在朦胧的灯光下,还看得一清二楚。
杏儿一开口已经带上了哭腔,满脸悲恸:“婢子无用,既被良媛嫌弃,又口出狂言得罪阿殷公公,活该遭良媛打骂。”
一边哭诉,泪珠子顺着眼眶滚了出来。
穆殷想了想,孟楚楚的确性格刁蛮,像是平日里会打骂下人出气的,这杏儿跟在那样一个身边,也是够惨。
只是——
跟我有什么关系?
人既不是自己打的,又不是自己手下的人,跑到这太监苑里诉什么苦!
穆殷在心里想。她已经有些困倦了,打了个哈欠,就要进屋睡觉。
脚刚刚抬起,却被地上跪的人扯住了裤脚,穆殷走不得,心里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了:“你究竟想做什么!”
杏儿看到这副表情,心里犯怵,赶紧用袖子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婢子深夜被赶出来,脸上的伤红肿得厉害,只是想向公公借些药膏涂抹。”
只要些药膏?这倒好办。
穆殷将代公公喊来,指着杏儿:“给她些消肿的药膏,然后便送出院子吧。”
“阿殷公公,”她喊住穆殷,顿了顿,面色为难地说:“婢子身上还有伤。”
意思就是只有药膏还不行,因为没处去换药。
“进屋来换吧。”
穆殷最后丢下这一句。并不是因为她的恻隐心动了,只是嫌麻烦,想着早点解决早点把人送走,顺带着看看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杏儿一听,自然是喜不自胜,连忙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跟着进了屋。
她倒也算规矩,只是找了个有铜镜的地方,站着给自己的脸上药,边擦拭发出“咝咝”的痛呼。
穆殷此时倒有些同情她了,不止是她,还有孟氏,将生命浪费在耍小心思上,只为能多赢些霍封玄的回眸。
可是霍封玄的心思又在哪里呢?江山霸业都是一说,只一个喜好男子,便误了东宫里年华少女的一声。
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看到杏儿涂抹的时间也够久了,穆殷催促她:“擦好了药便离开吧。”
杏儿却没抬步子,站在原地磨蹭着,穆殷刚想开口撵人时,传来她羞怯的声音:“婢子还没涂好,背上的伤有些够不到。”
她沉默了会,然后小心翼翼地问:“公公可以帮帮婢子吗?”
穆殷没有多想:“过来吧。”
杏儿美滋滋地解了自己的腰带,剥了自己后背上的衣衫,趴在硬榻上。
这一看才知,原来她不止是脸上被掌掴,就连背部,也是一道一道的红痕,像是藤条鞭打的印记。
穆殷再也无法保持淡定,这孟氏拿下人之命当作草芥,实属不应该。
“若是有机会,你可以试着向殿下禀报实情。”不知不觉间,穆殷的声音里已经带了些怒气。
杏儿听了这话,感激涕零:“婢子在此先谢过阿殷公公了。”
穆殷手上蘸了些药膏,在她背上轻轻涂抹开来,尤其是肩胛骨处,因为伤得重,多涂了些。
却不想杏儿突然咯咯咯得笑了起来,声音像悦耳的银铃:“公公戳到杏儿的痒处了。”
语气里带着几分娇羞与挑逗。
偏偏穆殷作为一个正常的女子,对这样的娇柔神态无感,只是“哦”了一声,绕过了这一处地方。
杏儿也自然感受到她的冷淡,但是没有灰心,嘴角处挂上一抹笑容。
穆殷手指再次碰到她的时候,她便如一条灵活的鱼儿一般,一边扭动着身体,一边娇羞地喊着:“公公轻点。”
都是毛病!
穆殷将手里的药膏向旁边一扔,也懒得伺候:“你可以离开了。”
杏儿从榻上爬起来,头发被蹭乱了一簇,轻轻搭在耳侧。偏偏她还不把衣服拉好,露出来半个后背,媚眼如丝地看着穆殷。
要是此时再看不出她什么想法,穆殷真该被扔回娘胎再造一番了。
果然下一秒,这杏儿便软着声音,说出了自己的企图:“公公年轻俊俏,头脑活络,自您到东宫以后,不知不觉的,杏儿便芳心暗许了。”
她说着,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杏儿不介意您是否残缺之身,只愿能结为对食,共度余生。”
穆殷在心里仰天长啸,果然是留着这么一手对付自己呢!
看着对面衣衫不整的女子,听着她的真情告白,一般男子都该动心了,更何况是个可能要孤独终老的太监。
可穆殷偏偏是个女子啊!
她内心无波无澜,看着杏儿终于闭了嘴,她问:“说完了?”
一口气念完腹稿的杏儿,听见她这样问,茫然地点点头,然后等着答复,她也捉摸不透这样平静的表情代表着什么。
下一秒,穆殷声音波澜不惊:“说完了便走吧。”
杏儿一听让自己走,立马就急了,一个咕噜从榻上翻下来,朝着穆殷便扑过来了:“婢子求公公就收留了杏儿吧,以后杏儿为公公做牛做马……”
感觉自己身上就像沾了瘟疫般,穆殷的不耐到了顶峰,她低喊一声:“你给我滚下去!”
此刻杏儿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了,扯着嗓子便开始喊:“来人呐,阿殷公公非礼啦!”
穆殷低头无奈地扶额,勾引不成就撕破脸皮,果然是瑶华殿能干出来的事。
杏儿原本的计划不是这样的,她是想在穆殷上钩之后,再说自己是被强迫的,好让其身败名裂。
如今计划完不成,只好用这种损招了,是以她喊得声音更大了。
穆殷被吵得头疼,忍无可忍时伸出手,在她后脖颈处劈了一掌,人应声昏倒,晕了过去。
耳根子终于清净了些,这一天天的,真是什么糟心的事儿都有。
“代公公。”穆殷喊了一声。
听见声儿,代公公忙慌着跑进来,其实他一早就听见了声响,只是躲在墙角处,怕万一坏了自己主子的好事。
此时一看,那婢女衣衫散开,脸上布满泪痕,他不敢往下想,垂着头问:“您有何吩咐?”
“把人扛着,去瑶华宫。”
两人不顾更深夜重,迈着大步走去了孟氏的宫殿中。
代公公扛着人,喘着气儿问:“咋们这阵子过去,会不会打扰孟良媛休息?”
穆殷冷哼一声:“放心,她还等着看戏呢!”
到了大殿外,果然寝宫处留了一盏灯光,孟氏还未睡。
听到外面的动静,她心急燎燎地跑出来,以为是这么快便有了消息。
结果一看,自己派过去的杏儿被一个太监扛着,已经不省人事。而穆殷就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她。
“阿殷公公,你这是几个意思?”孟楚楚估摸着,大概率是杏儿失了手,于是恶人先告状。
穆殷不多与她周旋,让代公公将肩上的人扔下来,便面带嘲讽道:“咱家三生有幸,得来良媛赏赐的俏丽婢女,只是希望您下次找个身体强健的——”
她沉默了一瞬,接着说:“不至于在中途便萎了,扫兴!”
说罢,便扬长而去。只留孟楚楚在原地,脸青一阵紫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