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朦胧的暮霭笼罩住漆黑的夜色,星月被掩去光辉,风刮在新抽的柳条上,发出轻响声。
一身黑色夜行衣的身影,脸上用方巾裹得严严实实,双腿一蹬,脚下一个用力,身姿轻捷的穆殷便跳上了宫墙。
她沿着窄窄的房梁快速行走几步,瞧着即将越过东宫后,便从矮墙上跳下,压低重心朝着目的地跑去。
瞧着前方没人,她加快了步伐。
“嘿,今儿个得来些热酒,尝尝!”
听见前面传来两个侍卫的声音,穆殷脚下声音猛地一顿,刹在原地。
她压着呼吸在原地等了许久,听着那两人没声之后,悄悄挪了挪步子。
“什么人?”
那两人持着长矛,凶神恶煞地指着穆殷:“盯你很久了,你的影子早就把你暴露了。”
穆殷顺着他们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在油灯的照映下,宽阔的地面上映出的影子,利落干净,一览无遗。
无奈地抚了抚额头后,穆殷在心里暗暗腹诽,霍封玄宫里训练出来的人还真是不一样。
两个侍卫逼视着她:“再不说是谁,我们就把你扔到牢里去!”
一边嘴上威胁着,手上的利器又往穆殷跟前戳了几寸。
眼见他们要将事情闹大,穆殷手放在黑色方巾上,唰得拉下,露出自己的整张面容来。
“阿殷公公?”
那两人显然是认识这位新上任的东宫管事太监的,急忙恭恭敬敬地问候一声。
“替殿下办事,你们也要拦?”穆殷冷声问他们。
两个侍卫双手拱起来,低头道歉:“不敢。”
穆殷冷哼一声,瞥到他们腰间揣着的东西:“当值时间跑到此地喝酒,胆子倒挺大。”
那二人听后都快要给穆殷跪下了,哭哭咧咧地恳求:“求公公饶了这一次。”
穆殷也不想跟他们浪费时间,只是借此要挟他们,不要将今日之事说出去。安顿好之后,重新将脸遮起来,只露出两只凤眸,便如同一阵风般向东宫外跑去。
那二个侍卫看着人飞快地离去,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朝御华殿走去。
“哦?你们瞧见阿殷公公了?”
霍封玄听着面前两人的汇报,遣散了东宫殿内的其他人,面上表现的十分诧异。
一个侍卫声音压低了些:“是呀,瞧得真真切切,属下看阿殷公公鬼鬼祟祟的,特来向殿下禀报。”
霍封玄目光温煦:“你们二人有心了。”
那两人本是在东宫外墙当值的,俸禄微薄,身份低下,今日终于冒死冲破重重阻隔,见到了太子殿下。
这太子倒不像外界盛传的那样杀伐果断、不近人情,这样看来还是很好接触的。
霍封玄端起香茗品了一口:“孤会好好审问他的,去领赏吧。”
那两个人一听,喜滋滋地千拜万谢后,结着伴出去了。
人走后,霍封玄一下敛了笑容,目光中的阴狠一闪而过。
“杨振。”
他薄唇轻启,杨振自门外走进来:“殿下有何吩咐?”
“扔进牢里吓唬一通,让他们闭嘴。”他指的是刚来汇报的两人。
“属下明白。”
听到霍封玄的命令,杨振下意识地服从后,又尝试着提出疑问:“殿下为何次次都要护着那阉人?”
霍封玄眼睛眯了眯,危险的光芒毕露:“最近身体休养好了?”
他冷哼一声,方才杨振走进来的时候,分明一瘸一拐的,腿脚还没好利索。
听明白了话里的警告,杨振再也不敢多嘴,领了命便出去了。
旁人都以为,上次自己的属下折辱了穆殷,而自己并未因此受到牵连。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霍封玄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勃然大怒,照着军令赏了自己五十大板,今日腰背还泛着青紫。
只是这件事没有外传而已,连穆殷如今也不知道,还因此心里攒着怨气。
杨振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因为精确地掐算好了侍卫换班的时间,穆殷一路躲到凤梧宫,倒是没再出现其他的意外。
她目的明确,径直朝着祠堂过去。
几个婢女在廊子底下进进出出,往进引主持的、手捧着香翕的,井然有序。
看来消息给得正确,皇后信佛,每逢十五,都是要进祠堂拜祭祖先、念佛颂经的。
她躲在树丛后面,静静地观察着祠堂里发生的一切,等看到婢女们都走了出来,而祠堂中只剩下主持和皇后时,她轻步走了进去。
祠堂中烟雾缭绕,主持嘴里诵读着什么,皇后双手合十虔诚地跪在垫子上,背对着穆殷。
二人都没有注意到穆殷。
她以木门作为掩护,目光四下扫视,果然看到了菩提子手串佛珠,安安静静地被搁置在桌上,而皇后此时盘的,是主持开过光的另一串。
穆殷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曼陀罗熏香,折了一块扔进香炉里,然后掩了自己的口鼻等着香气扩散。
两个时辰以后,等到穆殷脚都有些酸痛时,皇后跪着的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那主持看到后大骇,还想去扶皇后一把时,自己也抗不住药性,昏了过去。
看到终于能动手了,穆殷长吁一口气,凑到近处拿起那串菩提子。
那珠子质地光滑细腻,颜色朱红通润,她捏在手里,一看便知是件宝贝。
只是为何,越看越有些眼熟呢?
得手之后,穆殷顺手取下墙上悬挂的铜锣,使劲砸在地上,发出清脆响亮“咣”的一声。
穆殷计算着婢女听到动静,差不多快到了的时候,便按着原路反身离开了。
因为回去时也不能暴露行踪,穆殷还是裹着那身黑色夜行衣,一路东躲西藏,终于回到了御华殿。
“喏,你要的东西。”
穆殷伸出手来,佛珠静静地躺在她手心里。
霍封玄两指捻起那串东西,在灯下摩挲两下,露出满意的笑容:“你做得很好。”
穆殷在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她到现在还没弄明白,霍封玄为何要将自己派到皇后宫中偷东西。
明明几个时辰之前,他还调情一般带着抱怨地说:“你别故意勾引我”。
转眼间,目光便恢复清明,又给派了这么个活儿。
突然想到了什么,穆殷急着向他汇报:“对了殿下,奴才去凤梧宫的时候被两个侍卫截下了,被他们知道了身份。”
霍封玄:“不碍事,他们不会说出去的。”
虽然不明白他为何能那么笃定,但穆殷心想,坏事是他指派自己做的,被东宫的人知道了也无妨。
霍封玄此刻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串佛珠上,他仔细端详后,从黑木匣子里拿出自己那串,将两个细细比对。
穆殷这才发现,两串珠子竟长得一模一样,怪不得自己瞧着皇后的那串眼熟。
“殿下瞧着这两串珠子,是有什么来头吗?”她也将视线转移到上面,试探着问道。
没想到霍封玄“啪”一声合住了匣子,将两串珠子关在里面,没有让穆殷看到。
这一举动显然让她有些自讨没趣,穆殷尴尬地笑了笑:“不该奴才知道的,奴才便不多问了。”
说罢,便直起了身子,立在一旁。
霍封玄眸色深深地望着她,忽然开口问:“你知道孤最喜欢你哪一点吗?”
听到某个字眼时,穆殷满脑子都沸腾了,她心道:我现在是个男的,您就不该喜欢我。
尽管心里这样想,面上还是佯装淡定:“请殿下赐教。”
霍封玄却突然笑了:“就是这副虚伪的模样。”
他声音缓缓,一字一句:“孤就喜欢一层一层扒了你这层皮,露出里面的真东西来。”
穆殷听着他说这句话,感觉头皮发麻,冷汗顺着脖颈、衣领汇到束胸里去。她面色僵硬,说不出话来。
霍封玄伸出食指,在她的鬓边轻轻一揩,感到些湿意。
便调侃道:“你飞檐走壁了一路,捂了一身汗,就在御华殿洗洗身子吧。”
穆殷一听,顿时坐不住了,急忙拒绝了他:“奴才回去洗便好,不敢在殿下寝宫中放肆。”
若是在此脱衣赤身,被霍封玄识破,那可真的是被扒了一层皮呢!
实际上霍封玄问出那句话也后悔了,这小太监整日里裹得严实,今日想趁此机会……
想着想着,脑海中的想法便没了边际。
他及时打住,得亏自己的理性还在,便没在为难穆殷:“你回去吧。”
穆殷答了声“诺”,转过身便出去了。
待到人走后,霍封玄也沐浴了片刻,早早地躺在榻上准备歇息。
今日却有些失眠,不禁开始反思起自己的所作所为来,若是将小太监留在此沐浴,之后自己会对他做什么呢?
霍封玄再也不敢往下想,自己的大哥霍凌君身为嫡长子,就是因为喜好男色的毛病,生生被先帝废了太子之位。而自己现在又怎么能步他的后尘呢?
是以临入眠前,他都在叮嘱自己,万事要克制。
只是梦中,一身夜行衣的白净面孔再次出现,紧紧地勾勒出身体匀称的曲线来。
她走近床榻,缓缓剥落自己的衣物,对着自己吐气如兰:“殿下要如何扒了奴才的皮呢?”
似梦似幻,亦真亦假,只记得那纤细劲瘦的腰肢,被自己的大掌狠狠捏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