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042奥古斯汀（下）
科恩，神明山，犹门殿内。
在梅斯塔巨型术阵下，犹门和七月的战斗暂时缓和。
奥古斯汀占用着亚修的身体，来意不善。这让大家提高警惕，共同的矛头指向这个不明生物。
蕾西先前倒下，纹丝不动的身体，手指突然抽颤了一下。
梅斯塔心中倒数着时间，眼看奥古斯汀的剑切破蕾西颈脖，涌出的血液滚滚。
蓦地，奥古斯汀低眼，它手中的破甲剑停止了动作。
蕾西身上的封印彻底解除。她死死握住剑身，猩红的双眸睁大，乌黑的发丝瞬间化为白雪。
她面目悍戾，脖间的伤痕瞬间自愈，微微歪着头，斜眼看着奥古斯汀，“把亚修还给我。”
这不是商量，这是来自圣晶的制裁。
奥古斯汀一度认为自己看糊涂了，她在刹那间给它的错觉，是辛德拉的模样。
没等对方的回答，紧握剑身的手心被割裂。她不会放手，像毒蛇一样死咬着猎物。瞬间出现的血色图腾，以极快的速度伸张。
很快温度骤升，蕾西和奥古斯汀的附近，犹如烈狱般灼热。
血影张弛冲向它，道道精准飞速，与黑烟在空气中撕扭相撞。爆炸声阵阵，火光和灰气交杂，将梅斯塔的术阵打破。
奥古斯汀狂笑着，“人类，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区区的肉身，想要承载圣晶，这可是个天大的笑话！梅斯塔看来是走投无路，竟把希望寄存在你这样的小孩身上。”
它使劲，剑从蕾西手中抽出，锋利的刀刃将她的手指割断。飞溅出的鲜血撒满她半边脸庞。
她低头看了一眼，零散落地的几根指头，血淋淋的肉隐约包裹着白骨。刺骨尖锐的疼痛很快消失，在断指的地方，崭新的指节又再生。
舔了舔嘴边的血腥，她鲜红瞳孔异常明艳。
“奥古斯汀，说别人之前，最好先看看自己的处境。一个连肉身都没有的虚无，假续别人的躯壳，苟活在这个世界，你不累吗？”
她在故意激怒它，而的确这样的讽刺很有效。奥古斯汀似乎很在意没有“脸谱”的这件事。
“把圣晶给我！”它身上围绕的黑烟纷纷飞出。
在躲避之际，黑烟划过她的脖子和脸颊，穿透过手臂，溅出的血浆再次化为无数道血影，撕裂热气。
每一滴血液，都在守护着它们的神祇。
趁势她一个抬头，抓住还贯穿在手臂的黑烟，牢扯这股源头的力量。从身上冒出的血影化为利剑，凶狠地向它斩去。
红色的剑光穿过层层黑雾，直逼到它脸上。
它没有丝毫的紧迫，好似早有对策，面部写满了兴奋和猖狂。它抬手间，黑雾犹如道道绷带，迅速旋转交织成球体，将她困于其中。
空气仿佛是一颗跳动的心脏，在瞬间紧促后，困着蕾西的黑雾球体开始缩小。
黑雾内，不断缩小的空间让她无法避开攻击。
来自四面八方的黑烟，越来越密集，也愈发快速。她开始费劲处理这些烦人的东西，身体的每一处都被贯穿破坏，又快速再生。
即使在解除封印后，圣晶的再生速度惊人，这样下去只会变得麻烦。
疼痛剧烈，刺激着她的每寸肌肤，每个器官。
那像千万根烧过的火针扎穿身体，揪起神经致使震颤，周而复始，带来绝望。
黑雾的球体悬浮在半空，每过片刻就会骤缩一部分。她还在里面，没有任何的声音。
球体下端倾泻而出的血量恐怖，顺着地板的缝隙快速蔓延，将附近染成腥味的血泊。
梅斯塔相扣的指尖术阵开启，将奥古斯汀固定在原地，以免伤到更多的人。奥古斯汀是不会消亡的，只要作为主魂的辛德拉还存在的一天。
亚摩斯脸色很差，可以说是恐怖。如果她死了，是件极度糟糕的事情，从各种意义上来说。
他的银针在不被察觉时飞出，这种情况下，只能对亚修的肉身做出限制。
奥古斯汀占据着亚修的身体，低头瞥眼自己脖间的细针，缓缓拔出，怒目着亚摩斯。
“白痴！这个时候出手你是不想活了吗？！”克劳德将亚摩斯拦在身后，对面不是书群可以对付的，更何况无能力者亚摩斯。
他作为犹门首领的从容去哪里了？！
“哎呀~不要误会，我这是在自救而已~”
亚摩斯的解释很苍白，他显然做了一件超出他职责范围的蠢事。
一道黑烟从奥古斯汀的指尖飞出，蹭过克劳德的侧脸，直蹿向亚摩斯。
他跳起躲过，黑烟直击脚下的地面，炸起无数飞石。哪怕争取一点时间也行，亚摩斯心中想着。
在躲过数道黑烟后，他的脚中被缠住。抬眼看到的逼向自己的死亡，亚摩斯竟没有特别意外。腹部被贯穿，染红白色的衬衫。这对于一个人类而言，已是终点。
亚摩斯倒地的身影，映在克劳德和奥利弗的眼中。
克劳德不停呼唤着他的名字，局促和不安在脸上扩张。
奥利弗怔住，他浑身颤抖着，视线凝聚在一点，无法相信自己所见的。
首领……死了？那个无所不能的亚摩斯，他死了？
梅斯塔陷入沉思，在自己的术阵下，奥古斯汀还能有空隙去瞄准他人。它的力量比之前更强了，远超过曾经的文森特时期。
雷姆浑身充斥着巨大电流，愤怒地朝着球体砸去。球周的烟雾变成遁甲，挡住电击，从而反弹飞出的根根黑烟袭向雷姆头部。
梅斯塔见状一把推开这孩子，黑烟将她的手臂贯穿。
“梅斯塔！！！”雷姆惊叫着，鼻腔内填满血腥味。
“我没事，不用担心。你不要对奥古斯汀出手。”
这不再是简单的战斗，对于他们书群来说，稍有不慎，就无法从头来过。雷姆意识到自己的无能，此刻不能给他们添乱。往后退了两步，凝眸看去蕾西所在的方向。
梅斯塔任由手臂上泛滥鲜红，手指紧扣的术阵没有松开。她深凹漆黑的双眼看不到任何痛苦，警惕地看着逐渐缩小的球体，那大小很快将不能容纳蕾西。
拜托，你可千万别这么没了啊……梅斯塔心中默念着。
蕾西的身体开始蜷缩，不然身影多余的部分会被黑烟削去。她闭着眼，垂长的睫毛微微抖动，仔细感受五感带来的波动。
她能听到外面的亚摩斯已经倒下，能听到梅斯塔在为她担心，也能听到……
“殿下！趁现在突破！”
那是亚修！她能通过黑雾感受道他残存的意识！
她的嘴角勾起，亚摩斯的毒针消减了他们的整体意识，而大部分的意识是奥古斯汀，导致它的部分受损更多。
黑雾幻化成绷带的球体涌动，奥古斯汀握拳，球体继续变小。这么继续下去，拿回圣晶是势在必得的。
要让梅斯塔意识到事态的绝望，她总会随自己一起回去。奥古斯汀这么想着。
“就这么慢慢消失吧，可怜的人类。”
噼啪——
几根黑色的绷带断裂开来，掀起异风飞舞。
奥古斯汀怔怔地看着悬空的球体。不！这不可能，她只是一个承载器，她才和圣晶相融多少年？！不可能将能量发挥如此。
即便你借用圣物，人和神是有着不可逾越的区别的！
“你看起来玩的很开心啊，要来感受一下地狱的氛围吗？”红光在黑色中破茧而出，蕾西如霜的白发格外显眼，与它的黑色形成鲜明对比。
她满是鲜血的手扯开黑雾，狠狠一脚踩踏住，视线投来，满目的傲慢和蔑视。
奥古斯汀瞪着眼，它感到身体发麻，而刚才有那么一瞬，自己的意识被亚修那个臭小子夺回。
冥顽不灵的人类，你们凭什么？自己怎么能再一次输给源血！
“搞得满地是血，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蕾西站在破裂的球体边沿，俯瞰着它，“可惜，现在轮到我了。”
它突然想到了什么，黑雾追踪而上，想要将她再次困住。
蕾西挥舞着手中的血影，柔软的影子绷直，瞬间再次化成巨剑。吮吸地面的血液，用其包裹住剑身，层层重叠，旋转着绯红色的光束。
飓风扭转，梅斯塔放开指尖的结扣，她的术阵就此关闭。护着身后的雷姆，快速离开即将毁灭的地面。
克劳德点起术阵，水银液体从地面翻涌而上，在面前形成了一层保护膜。
他望着白发散落的蕾西，背后不禁冒冷汗。只感她作为源血的疯狂，那是刻在血液里的猖獗。
因为她的神情，没有丝毫的胆怯，甚至有些享受这样的撕杀。
蕾西双手紧握着血影剑，从高处霹雳而下。四起的红光愈发炳焕，犹如圣光下的一片玫瑰园，它们倚仗自己的美丽，贪婪地吸食周围的空气，争先恐后地逼向奥古斯汀。
“给我从亚修的身体里滚出来！！！”
她的吼声淹没在岩石裂开的巨响中，地面下沉深凹出大坑，沿着几条缝隙开始龟裂。
空气炽热变得稀薄，红光劈开层叠的黑影，将狰狞的雾气融化。
剑刃在接触到亚修额头的一瞬，化为红色的影子，如丝绸般柔软轻盈，飘荡环绕在他们身周。
她在他的耳边轻声呼唤，“回来吧，亚修。”
亚修的闭着眼，神情却逐渐缓和，黑烟如同失了神一样围绕着他。
梅斯塔迅速赶来，她正要扣起术阵封印奥古斯汀，却被蕾西阻止。
“我刚才，隐约听见了亚修的声音。”
梅斯塔微怔，眯着眼，盯着沉睡着的亚修。那个小子在和奥古斯汀争夺身体的所有权？
漆黑的意识中，亚修仿佛看到了奥古斯汀的模样。
它没有像人类一样的皮囊，只是一股黑色的烟雾。
亚修靠近这个不应该存在现世的孤魂，尝试着喊出它的名字。
“人类，你走吧，很快，梅斯塔会再次封印我。”
亚修没有回答，他默默地拉起一股黑烟，笑着问道，“这个是你的手吗，奥古斯汀。”
“我是一个灵魂，来源于异界的魂魄。传统意义上的人类器官，我没有。”
“我们有相处了一年吧，大概。关于赋予我力量这件事，我很感谢你。”
烟雾晃动了下，“我是在利用你，而你也是。”
“你要这么理解也没错，但可以换个说法，我们是互相需要。像这样伤害蕾西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再做。她是我最为珍惜的人，正如梅斯塔对于你而言。”
一年中两颗灵魂的交集，隐约能感受到对方情绪的波动。
奥古斯汀沉默着，它和梅斯塔都是特殊的存在，却不知该如何描述这份感情。那种不安和躁动，苦涩与甘甜。
亚修听到它心底的声音，笑容饱蘸着温暖，如沐春风般地将它拥入怀中。
“在人类的说法中，那称作为爱，奥古斯汀。”他将温度带给它，继续说着，“我需要你的力量，去守护我爱的人。你愿意和我一起吗，透过我的双眼去看这个世界，那应该是多彩的。”
它似乎觉得有些讽刺，一向嘲笑梅斯塔那份感情，自己却也拥有。
黑色的烟雾环起，像是在给予亚修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