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到了中午,流言便沸沸扬扬的传起来。
“你们知道吗,丞相府的厨房昨夜失火了。”
“失火了就失火了,你这么神秘做什么。”
“失火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人拖长声音,“灭火以后,拖出来具焦尸。”
“呀,烧死人啦?”
“还不止呢,说是谢府三小姐昨晚就没回去,叫了人去一看,玉佩啥的,就是三小姐的!”
“啊?那谢三小姐在丞相府烧死了,这可有热闹看了。”
“就是,瞧那谢大老爷连个疯子女儿都那么宠爱,自家生的正常孩子,不得气死了?”
“可我听说,大老爷也没声张,直接把人卷起来埋了……”
“怎么着,是怕得罪丞相?”
“我瞅着也不像,谢三小姐不是妾生的吗,说不准受不受宠的。”
“她受不受宠我不知道,她娘可是真受宠,我表婶当初在谢家帮工,说那大老爷真是把她捧在心尖尖儿上,一年多没去别人屋里,去哪儿都带着她……”
“后来呢?”
“嗨,后来不受宠了,上吊死了呗。”
“真是造孽啊。”
“得亏二小姐嫁到将军那儿了,不然估计也没啥好下场。”
“这可不一定,你瞧那大老爷对她好的不正常,谁知道当初她娘是不是什么厉害的名门闺秀,被骗私奔没了命,他又怕早晚人家娘家找上门来……”那人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谣言,传的倒真。
谢清听了,微微皱眉。
她知道谢雪初没谢淳那么受宠,但不知道会到了这般地步。
她加快速度,朝她刚买的宅子走去。
两座宅子紧挨着,左边正在翻修,右边暂住。
她脚下不停,一头扎进了右边的宅子。
谢雪初正坐在前花园,脸上带着薄纱,暗自垂泪。
见谢清进来,她慌乱的擦掉眼泪,侧过身子。
“雪初。”谢清有些抱歉的坐到她身边。
“姐姐,”谢雪初像是知道她想说什么,抢先笑着开口,“姐姐好厉害,买的这处宅子又大又漂亮,我逛了一圈儿,腿都要软了。”
她又从小炉里取出一碗甜羹,悉心擦了碗沿上的水珠,推到谢清面前,乖巧道:“我手脚笨,一下午就做了这一碗羹汤,姐姐尝尝,喜不喜欢。”
谢清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囫囵咽下去。
“很好吃。”
“既然好吃,姐姐就多吃一点。”
顿了顿,谢清抬起眼:“雪初,你不能总这样。”
谢雪初勉强笑笑:“姐姐是要赶我走吗?可我很有用的,我……”
她想了半晌,也没想出自己有什么用处,从前她挖空心思讨好男人,如今她什么也剩不下,只剩下这点儿讨好男人的本事。
可对谢清,这本事半点儿用处也没有。
当初躺在血泊里,想死的念头止不住,现在活过来了,又觉得这世界满哪儿都好。
她咬住了嘴唇,艰难道:“姐姐要是有想办成的事,可以把我送过去……”
她闭了闭眼:“只求姐姐留我一条命。”
勺子啪的一声拍在桌上,谢雪初瑟缩一下,半晌,才听谢清幽幽的叹了口气:“我救你回来,可不是要让你做那种事的。”
“那你要我做什么?”谢雪初突然笑起来,“我背后骂你,趁你疯的时候暗地里欺负你,当初脑子里的血都流尽了,才觉得你好心善意,现在一想,你不就是为了看我现在这幅可笑样子吗?”
“看也看了,”她冷笑:“姐姐,饶我一命吧。”
“为了看你的可笑样子?”谢清上上下下的打量她,微微挑眉,“你觉得你很要紧吗?”
“你算老几,看你狼狈的样子,就值得我一瓶救命的仙药?”谢清皱眉,“谢雪初,死了家里都懒得管的人,你是不是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
谢雪初一颤,眼泪刷的流了下来。
她都知道,她就是怕,她怕谢清一时心血来潮,怕她后悔,怕她像她娘一样,落得个上吊的凄凉下场。
谢清也知道,她从前见过太多这样的女人,尤其是先皇的后宫里,全都是这样怕的女人,内里软的稀烂,外面却一身上下都扎满了刺,谁碰也要扎上一手血。
“你想走,我就给你一笔钱,想留下,你就得凭本事,”谢清抬眼看她,“我会给你找些事做,但这之后,你就不是谢家三小姐,不是娇滴滴的闺门小姐。”
“你只是谢雪初,”谢清顿了顿,“只靠自己活命,不靠别人,用不着看别人脸色,用不着担心什么时候会失了宠,丢了命,相对的,也没男人会帮你,你得和他们对着干,不像从前,撒个娇便什么都有了。”
谢清舀一勺甜羹,咽下去:“别人不觉得你重要,你就得自己让自己重要起来。”
缓了好一阵,她才抬眼:“你要走,还是留下?”
“我要留下,”谢雪初咬着牙,眼泪流止不住的流,可她却不肯哭出声,只是强硬道,“我要留下,谢清,让我留下。”
……
安排妥当,谢清回了将军府,府里一如既往的安静,屋里夸张的陈设也收拾干净,只留下金块和玉石,庄安怎么也不肯拿走。
吴六不知道去了哪里,换来了一名小丫鬟,小丫鬟看起来战战兢兢的,抬眼看她一眼便吓的不行,好像她是什么妖魔鬼怪。
谢清莫名其妙,又担心吴六又要去杀什么人,便找了孙三问:“吴六去哪儿了?”
“吴六?”孙三一愣,又笑开,“她做了错事,将军罚她来着。”
“做了什么错事?”想了想,她又觉得不妥,“算了,你就当我没问过。”
“没事儿,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孙三想了想,“要不我带您去看看?”
迟疑片刻,谢清点点头。
孙三带着她七扭八拐,走进了个阴暗潮湿的地道。
“夫人小心些,”孙三点了支蜡烛,拿手遮着,在前面引路,“这儿关的都是些战犯,都不是什么好人,您往中间儿走,别惊着您。”
话音未落,两边便有人扑上来,又被牢门拦住,又气又怒,摇的木门哐哐作响。
又走了两步,谢清便看见了吴六。
她半死不活,两条手臂像是被折断了,形状怪异的反吊着,她身上有许多伤,嘴唇干裂,双眼紧闭。
孙三点亮牢房两侧的蜡烛,以一种难以形容的,极其无所谓的口吻冲谢清道:“就在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