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沙漠之夜
慕瑶也松了口气，种子，还能使用。若是没有种子，她也无计可施。
“仙长！”廊上众人朝着慕瑶郑重一拜，态度恭敬中带着拘谨。
慕瑶挑眉，这群人虽然善变，但脸皮和他们老板相比还差点火候。
“盛秋实，你过来。”
“仙长有何吩咐？”盛秋实哒哒哒跑过来，还胆大地调侃了下凤凰，“不愧是仙长的剑灵，和仙长一样厉害，竟会变换身体呢。”
“没见识的家伙，我是凤凰、凤凰！”
凤凰醒来后就缩小了身形，拳头大小，除却一撮五颜六色的尾巴，其余地方全是明黄色，嘴巴往翅膀下一塞，便是只圆滚滚的毛团子，可爱极了。
凤凰不喜欢待在剑里，随着慕瑶进进出出。
此刻轻轻巧巧地落在慕瑶肩头，不满地蹦来蹦去。
“真活泼。”盛秋实自然听不懂凤凰的鸟眼鸟语，一心想讨好慕瑶，“仙长，这剑灵可有名字？”
“白凰。”凤凰不记得前尘过往，但见它，这个名字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在慕瑶脑海，便想与它取个名字，询问过后凤凰也很是满意。
“好名字。”盛秋实竖起大拇指夸赞。
慕瑶仿佛看见这人后面缀着一条尾巴，乖巧地摇来晃去。
她道：“叫上几个人，带我去你们试验的地方。”
盛秋实眼睛滴溜溜一转，大约猜到了原因，当即让大家伙一起下楼，到客栈后院。
那是一块不大不小的菜畦，垄得整整齐齐，旁边还放着许多长条凹槽。
但是这些土，和城外的沙土没甚两样。
慕瑶转身看向他们，也不兜转，“丹秋城如今最缺土壤，所以当务之急，便是去寻找合适的泥土。”
慕瑶话一出，众魔皆失望地苦笑，要是有合适的土壤，他们早就搬过来了，还用等到如今？除非……
“我知道哪里可以找到。”
众魔倏地扬起头来，“仙长可以出入魔界？”
“想多了。”
看着这些魔默契地低头、抬头、变脸，慕瑶还觉出些搞笑味道来，若是可以出入魔界，那她还在这里干嘛？
慕瑶将黑精灵土全部取出来，足足一箩筐。
虽然不明就里，众魔还是兴奋地手舞足蹈，一筐的灵土，足够让那些种子承续下去了。
一时间众魔更加信任慕瑶。
盛秋实道：“仙长要去何方寻土？”
慕瑶道：“你们且将种子种上，盛秋实随我去凛河。”
两人踏着黄沙一路西去。
盛秋实不解，“凛河冰天雪地，怎会有土壤？”
凛河坐落于霜雪城和冰羽城交界，那里冰雪连天，冻冰不化，植物亦无法生长。
但凛河之下却有鱼类存在。两城至今靠着凛河维持生存。
千百年过去，凛河里的泥土不知装载了多少河类生物的尸体，营养非常丰富。
菅流音便是靠着凛河之泥力挽狂澜。
慕瑶顾自看着前方，“河上是冰，河下呢？”
“主人真是聪明。”白凰在慕瑶的肩上蹦跶累了，就将爪子、头缩成一团，慕瑶爬坡、下山，白凰始终稳稳地坐着，纹丝不动。
慕瑶摸了摸它的毛，还好，白凰有调节体温的能力，不用担心烈日将它烧成灰炭。
盛秋实悟了过来，“可……”
他抬眼看着慕瑶的背影，顿了下道，“可是没有霜羽令，我们根本无法靠近凛河。”
“哦？”慕瑶对霜羽令倒是没有印象。
盛秋实道：“为了争取资源，霜雪城和冰羽城向来排斥沙漠一带的魔族，两城联手设置了结界，除了霜羽令，只能硬闯。但以小的能力，无异于以卵击石。再者，还会招致两城围剿。”
但说完他开心道：“不过仙长一剑可震丹秋城，修为之深厚，令小的拜服五体投地，什么霜雪城冰羽城，必定不是仙长的对手。有仙长在，小的觉得非常安心。”
白凰突然从翅膀下抬起头，愤愤道：“主人，这人也太狡猾了，他分明不安好心，指着你一个人独挑，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慕瑶拍了拍它的头，她当然知道盛秋实不可能与她一心一意。不过迫于种种形势，不得已暂为一路。且这是在提醒她莫要冲动行事，又怕她不快，补了一段说辞招她高兴。
慕瑶无声地笑了下，道：“既如此，那你就放心大胆去闯，我就在你背后为你保驾护航。”
“怼得好。”白凰开心了，又继续睡觉去了。
“……啊？”盛秋实张着嘴半天无言。
“怎么，不行？”慕瑶突然转身，打了盛秋实一个措手不及，心情美丽地欣赏，那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懊恼表情。
盛秋实惊了下，后退一步。
慕瑶面上冷冷看着他，“记住了你是来干什么的，不是我求你，而是你、你们求我。”
她带着盛秋实，自然是为了保护她的人身安全。
再怎么说，盛秋实也是丹秋城修为最高的人。
“不不不，仙长误会了。”盛秋实连连摇头摆手，“仙长修为高深，气势凛然，就连走路也带着神圣不可侵、犯之态。仙长过于强大，小的无时无刻不被仙长的气势所慑，刚才转身那一刻，更是凛冽逼人，直叫小的不敢靠近。”
“是吗？”
“是是是。”盛秋实点头如捣蒜。
慕瑶转回来往前走，眉梢眼角都是愉悦。
盛秋实这样滑头的魔，就应该多逗逗，否则一路上得多无聊。
风声呼过，天色快要暗沉下来，慕瑶望了望四周，“先找个地方歇息吧，明日再走。”
这一段路只有风干的岩石戈壁，慕瑶率先在一块岩石下坐下。
盛秋实看着慕瑶的脸色小心翼翼道：“仙长，天色尚早，不如我们再行一段？”
慕瑶看了他一眼后，靠着石壁闭目休养生息，仿佛进入太虚境界，神游太虚去了。
见她心铁，盛秋实无奈提醒道：“仙长，沙漠里白日热风由东向西，晚上却是相反的。”
慕瑶睁开眼，起身换了个方向坐下，继续睡觉。
不是她不想走，而是白凰在给她传输灵力，她需要坐下调息。慕瑶不知道怎么回事，唤白凰不应，又阻挡不了，只能接受。
盛秋实苦笑一声，召出了一把锄头，在土壤松散的地方挖土。
太阳西落后，温度骤降，冷冽如冬。
盛秋实裹着一张兽皮，闭气钻进土里，调动全身灵力一起抵挡寒风，但他仍然冻得瑟瑟发抖。
若是寻常沙漠，这样的做法可以安全度过一晚，但是魔界的沙漠只会更冷，他的灵力起不了什么作用，刚一调动，便很快溃散。
半夜时分，空中下起淅淅小雨，不一会儿透过头上的沙泥，落在兽皮上。
盛秋实能感觉到脸上的土由暖和变得冰冷，由松软变得坚硬，身上越来越沉，渐渐地连他也一起冻结起来。
“扑——”
盛秋实连忙坐了起来，抱着身体不断摩擦。
越来越冷——
黑暗中，他的脸血液尽褪，逐渐青紫。
这就是他不愿意早早休息的缘故。
沙漠的夜晚，是魔族的天敌。
他宁愿用行走产生热量，裹着兽皮好歹还能撑过一晚。
盛秋实往慕瑶那边看了一眼。
慕瑶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蓝色衣裳，黑暗中也能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姿，偶尔卷回的冷风吹动着她的衣摆。凸出的岩石下，斜斜的冰雨绕她而行，低温一点也没有影响到她。她也毫不在意周遭的一切，紧闭着双眼，神情温和，端坐着八风不动。
那里肯定很暖和。
“仙长——”
“仙长？”
“仙长！”
连唤三声慕瑶仍未答应。盛秋实纠结了一下，靠过去危险，还是在这里枯坐难熬？骤然靠过去，很可能被慕瑶一掌拍飞。
不说慕瑶，就是他自己，应激能力都不容小觑。
但这几天他反反复复地试探慕瑶的底线，除了第一天他们不知轻重围剿慕瑶外，其余时刻慕瑶冷脸、讽笑、看戏，对他们并未露出什么厌恶之态，也算温和。
“阿嚏——”
一阵冷雨拍在盛秋实的脸上，冻得他半张脸麻木。
不管了，与其慢慢被冷死受折磨，不如被慕瑶一掌拍死来得痛快。
盛秋实心一狠，裹着兽皮坐到慕瑶身边，拉着她的手。
岂料慕瑶反手抓过盛秋实。
完了！就在盛秋实咯噔的时候，一股暖流沿着他的手输入四肢百骸。
是慕瑶将维持身体的灵力转移给了他。
好暖和，盛秋实从未感受过这么温暖的时刻。他偷偷觑了慕瑶一眼，只能看见她细长的睫毛，一动未动。
这是仙长下意识的反应吗？
魔族向来仇恨修士，这是宿世的仇怨，亦是与生俱来的本能，所以慕瑶到了丹秋城的时候，盛秋实安排下属将慕瑶抓起来。
但凡从封印下来的修士九死一生，唯一幸存的人也会变成废物。可慕瑶出乎意料的强，强到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一次次小心试探：变脸、故意谈话。
但是慕瑶放纵的态度让他们摸不着后脑，到底是从未将他们放在眼里，还是穷途末路任其发展？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时，慕瑶提出了种菜。
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都无所谓了。
不管慕瑶是强是弱，能为他们所用，就算供着又如何？
而现在，他很确定，慕瑶十分善良，值得他心甘情愿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