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新生
凤凰吃完了倒头就睡，完全不担心消化不良，慕瑶准备问出的话也这样戛然而止。
慕瑶哭笑不得，但也深知凤凰必定是在救她之时，损耗了神力，伤到了根基，才如此嗜睡。
她便将自己关在房间，思考种菜事宜。至于魔族人在背后如何商议解决她，她权当不存在。
刚才她在客栈柜台上发现了一堆种子，存放在一个琉璃瓶子中，瓶身上还系着一根红绳，放置妥善。
一般那里都是用来安置玉器大件，以求招财进宝，而盛秋实却放了种子，以及寓意祥瑞的红绳，珍视期盼之意不言而喻。
慕瑶觉得甚是有趣。
玄清门，或者说仙门百家，对于魔界的饮食记载，皆是食肉饮血，将魔族描写得丧心病狂。
可不管是自己亲眼所见，亦或是小说内容，都与记载大相径庭。
她才不信一千年前并未封印魔界时，仙门之人没见识过魔界习俗。
魔族当然也吃熟食，需要灵植补充体力。
他们将种子视若珍宝，更期待有人可以将其种出来。
可惜处处受封印掣肘，就算有水，也无法种出植物。
所以他们的目标一致，只要她种出了植物，魔族人自然会放弃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她要让他们，求着她留下。
想了一天，慕瑶抱着凤凰睡了过去。次日醒来，发现除了灵力没有恢复，其他伤势全部痊愈了。早在断魔崖下时，她就发现，凤凰可以给她补给灵力。
慕瑶很感激，能在穷途末路的时候遇见凤凰，运气也不算太差。她要尽快种出蔬菜，让凤凰早点吃上好吃的。
下了楼没有见到盛秋实，慕瑶便抱着凤凰随意逛了一下，像漫步自己家后花园似的，丝毫没有把自己当成客人。
走到厨房时，却听到圆角伙计冯青向盛秋实抱怨，“老大，那杀神什么时候离开？”
盛秋实愁眉苦脸，“请神容易送神难，这我哪知道？”
冯青着急上火：“那可怎么办？那杀神洗一次澡，就耗损了店里半年的水源储备；那只肥鸡一顿饭，足足吃了半年的收入。”
“？？？”书中对于魔界的情况只用“寸草不生”一笔概过，所以慕瑶还是十分震惊，她只洗了三次澡，凤凰也只吃了六碟肉，竟然已经是这里的半年收入了吗？
冯青快要哭出来了，“再这样下去，咱们还能挨得过这个冬天吗？”
“不如……”话锋一转，他的声音变得狠厉，“一不做二不休，在她的菜里下毒，我就不信……”
“不信什么啊？”慕瑶靠在门框上好笑地看着他们。
两人瞬间挂上笑容，“仙长怎地下来了？有什么吩咐，唤小的即可，别累着仙长。”
两天之内，慕瑶已经不记得见识过这些人变过多少次脸了，速度之快，令人叹为观止，但偏偏每一次都被她撞见，着实有些好笑。
她勾起唇角，恶意道：“想我走？我偏不走。”
为人带来严重的负担，慕瑶不是不愧疚，虽然他们本身便是天敌，只是离开了丹秋城，她又能去哪儿呢？
冯青的笑容挂不住，只怕再说一句，便要操起菜刀与她同归于尽了。
慕瑶及时错开，指着盛秋实道：“你，过来。”
盛秋实狗腿地跟去大厅，“仙长有何吩咐，尽管说。”
慕瑶坐下，盛秋实忙为她添上水。
“你也坐。”慕瑶道。
“不敢不敢。”盛秋实连连甩手。
慕瑶随他去了，喝了水，她方抬头看着盛秋实。
盛秋实不闪不躲，大方地回看。
这人，虽然口上对她害怕，但眼底清澈、明亮，分明没有任何情绪。
他率先开口，“仙、仙长，您有事请直说，这样怪不好意思的。”
慕瑶不解：“为何？”
盛秋实垂下眼皮，面含羞涩道：“仙长这样看我，会让小的误以为仙长对我一往情深呢。”
这番话实在油嘴滑舌，然而由那张清俊的脸说出来，好像并无不妥。
当然，她知道盛秋实估计误会她有所图谋，说这话来恶心她呢。
慕瑶也不恼，笑了下道：“我找你来，是想向你讨一样东西。”
“什么？”
慕瑶伸手，盛秋实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赫然是柜台上那瓶种子。
他当即跳起来：“不行。”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温和道：“那不过是一些寻常种子，对仙长并无半分用处。”
慕瑶心中好笑，嘴上却奚落道：“那在你手上又落了什么好处呢？”
慕瑶没给他机会，一口气说下去：“是日复一日种植失败？还是等你灵力散尽无法再保存？”
“你、你怎么知道？”盛秋实脸色一变。
自然是小说里这么写的咯。
植物消失，土壤沙化，魔族人想尽办法力挽狂澜，试验一次接着一次，都以失败告终。
虽然小说没有盛秋实这号人物。
但是盛秋实能够号召魔人，又能将丹秋城最好的东西留在客栈，说他没点什么身份，慕瑶都不信。
魔族修为根据头上的角大小判断，修为越高，兽性就越小，角自然越小。
盛秋实的角已经是她见过的最小的了。
如此修为，魔界的情况怎么可能允许他大隐于市呢？
为了保险，慕瑶还是诈他一诈，没想到，他真的对这些事了如指掌。
慕瑶勾起唇角：“我还知道，你再种一百年、一千年都没有用。”
魔界日渐衰落，希望逐渐泯灭，不仅盛秋实听不得打击的话，店里的任何一个伙计也听不得，离得最近的柜台伙计当即愤怒地冲过来，“你说什么？”
却被盛秋实拦住了。
慕瑶冷笑道：“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魔界冰火两重天，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根本不适合种植，再加上丹秋城的土壤沙化，自然是一根草也长不出。”
还有一个重大原因慕瑶没说，那就是封印掣肘，一点一点吸干了供应植物生长的灵气。所以魔界沙漠比一般沙漠还要荒芜。
但这一点她自然不能说，说出来就是惹众怒。
“那你说，该怎么办？”盛秋实脱口而出道。
慕瑶看了他一眼，这人是个聪明的，她原以为还要再周旋几遭，没想到盛秋实这么上道，“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盛秋实窜到慕瑶身前，就要给慕瑶捏肩，慕瑶眼色一凛，他识趣地后退一步，转而又斟上一杯水，笑似一朵花：“仙长，既然您有办法，可不可以教一教小的？早日种出来，好早日为您呈上可口的饭菜佳肴。”
又变脸了，慕瑶淡定地喝了一口水，“我早已辟谷，吃与不吃，皆无所谓。”
盛秋实道：“但您那鸟珍贵极了，可不能饿着。”
慕瑶道：“它是剑灵，也无所谓。”
盛秋实道：“可您也知道，魔界灵气匮乏，植物生长也能带来灵气，您就不想修炼更上一层楼吗？”
“确实很有诱惑。”慕瑶沉吟状似思索，指尖在桌上不紧不慢地敲击着，敲得人心惶惶，半晌，她道：“确实很有诱惑。”然后指着那袋种子手指微屈，“给我。”
“不行。”盛秋实还未发话，客栈内的伙计纷纷反对。
慕瑶道：“这些是最后的种子了吧？我要试一试，可还能存活。”
菅流音到魔界时，魔界的种子早已腐烂了，幸好她手里带着种子。
但她可没有什么种子。
盛秋实决定试一试。
“老大不行，你怎么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
慕瑶皮笑肉不笑，“真假如何？若我要动手，丹秋城我也不放在眼里。”
说完上了楼。
盛秋实示意伙计闭嘴，他倒要试上一试，魔界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再差，又能坏到哪儿去呢？
他跟上楼，礼貌地敲门，“叩叩——”
慕瑶抱着凤凰汲取灵力，打开了空间戒，取出里面的黑精灵土。
这灵土本是慕瑶出任务时给灵植园长老带的，是哺育灵植的上好泥土，可惜，未及送出，就遭遇了众叛亲离，如今反倒成全了她。
一般植物生存条件有六：温度、空气、阳光、水、土壤，以及养分。
丹秋城最大的问题是土壤。
黑精灵土自带灵气，短时间不会消失，丰富的营养也补上了沙土的欠缺，剩下的条件只需控制得当即可。
慕瑶抱着凤凰坐在床边，“进来！”
盛秋实甫一看见黑土，双眼瞬间迸出光芒，很是激动，“请问仙长，这种黑土，您还有多少？”
慕瑶直接打断他的幻想：“想在丹秋城全面种植，白搭。就算只供应一人一日三餐，也远远不够。”
慕瑶抬头示意，“把种子种上。”
盛秋实二话不说，出去找工具取土。
他拿来一长条凹槽，不似花盆，应该是以前用来试验的工具。
他动作、流程十分熟练，先在下面垫上一层黑土，填了一半后，将各类种子撒上三粒，又轻轻铺上一层，浇上水，趁着阳光不炽，搬到外间走廊上吸收阳光。
丹秋朝凝午火，早晨洒水成冰；午时泼水成烟。
必须避免种子早上冬眠，中午被晒死，再在适宜的温度，让种子进行光合作用成长。
满足一般种子的生长环境，盛秋实都很清楚。
慕瑶放心地将菜盆交给盛秋实照顾，自己则乐得清闲，抱着凤凰在屋里打坐尝试恢复灵力。
慕瑶叮嘱盛秋实，最迟十天，若种子仍不出苗，就要另寻他法。沙漠的环境可能导致种子出苗缓慢，但再缓慢，十天已经足够了。
五天后，一声大叫吵醒了慕瑶。
蔬菜，出苗了！
纵然知道这个方法不会普及，客栈里，盛秋实和伙计仍然欣喜若狂。
这个荒漠了一百年的地方，终于迎来了第一抹生命的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