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天黑
室内没开灯，手机又被迫对着地面，仅有脚下漫着一丝光亮。
温昭听到他的话不由往后靠，身体抵到墙上的开关，室内瞬间变得通亮。
头顶的光直照在男人脸上，清晰地勾勒出他清隽英挺的轮廓。温昭盯着眼前这张距她不过三十厘的脸，突然对自己的眼睛产生了怀疑。
这张脸明明就是邵文之，可现在他却问——
邵先生是谁？
难道喝酒还能忘记自己的名字？
还是说他的记忆缺陷影响到连自己都忘？
温昭觉得荒唐，晃眼的光线卷着浓烈的酒气扑到脸上，让她脑袋不受控地发晕。
男人故意俯身靠近，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低声道：“怎么不说话？”
语调轻缓又懒散，酥麻麻地挠得温昭心口一颤。
连声音都如此相似。
无非是说话的语调不同，可不论是脸还是音色，都明明白白告诉她，眼前这个人就是邵文之。
温昭看他半晌，最终只能把这状态归结为醉酒后的不良反应，顺着他刚才的话问：“那你叫什么？”
男人闻声眸光一顿，紧盯着她似乎想要从中看出什么。
温昭眨眼，目光平静地与他对视。
他蹙起眉，语气里有几分不可置信，“你不记得了？”
到底是谁不记得？
温昭很想吐槽一句，但和酒鬼讲道理明显不是个正确决定，尤其盯在自己脸上的目光实在太强烈，她敛了敛眸，“我记得，你能不能往后退退。”
男人闻声勾起唇，故意把手按在墙上，以一种圈人的姿势将她围住。
炙热的鼻息喷在耳边，烫人的很，温昭不由侧了侧脸，趁他不注意低头从他臂弯下钻了出去。
头顶传来男人的轻笑声。
熟悉的嗓音低沉，带着蛊惑人的意味，温昭呼吸一窒，瞬间起了层起皮疙瘩。
索性他没有再继续拦她，拿开手自顾自走到沙发边坐下。
温昭停下脚步看他，男人头往后仰，斜躺着将整个沙发占据。他腿很长，随意交叠搭在前面，姿态闲散。
室内突然安静下来。
温昭见他伸手揉太阳穴，猜测他头疼的可能性后顺势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蜂蜜出来。
温昭搬进来虽然有段时间，但因为一个人，没添置饮水机，这会儿她只能拿电壶烧水。
等待的过程中温昭往沙发看了眼，靠在那的人似乎很累，他极其缓慢地掀了掀眼皮，保持着原有的姿势没动。
水壶烧开跳掉，温昭把水冲进蜂蜜里，拿着筷子搅了搅，等温度合适后端了出去。
刚走到沙发边温昭就发现人已经睡着了，她把杯子放下，站在头的位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和刚才那副耍赖的样子相比，睡着的他显然安分太多。
他闭着眼，长睫低垂在眼下印出一片阴影。光线落在他饱满的眉骨上，衬得轮廓分明立体，十分耐看。
温昭看得一时出神。
耳边传来男人略微急促的呼吸声，温昭顿了顿，目光上移落在他眉眼间。
似乎因为痛苦，他紧蹙着眉，额头渗出细小的汗珠粘湿了几根碎发。
他脸色看起来十分苍白，薄削的嘴唇紧抿着，唇色极淡。
这样子完全不像喝醉酒的状态，反倒有几分病态。
温昭伸手探向他的额头，温度不高，不像是发烧。
“邵文之。”温昭蹲下，靠过去在他耳边轻唤了两声。
他似乎听见了，闻声动了下手臂。
温昭怕他觉得冷，从旁边捞了个毯子准备给他盖，谁料手刚伸到一半就被他扣住了手腕。
温昭动了动试图抽开手，奈何他力气大的惊人，根本没法挣开。
不确定他是否真的睡着，温昭用另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乖，别闹。”
熟络又亲昵的语气。温昭手一顿，不由想到昨晚他在门口叫的那声称呼。
阿玟。
那是谁？
指尖不自觉嵌入掌心，温昭察觉到痛，松手低头看了眼他。
好在他脸色稍有缓和，呼吸也慢慢平缓下来，变得均匀又绵长。
温昭没再动，想着等他睡着再拿开手，结果这等直接等到了第二天。
醒来的时候温昭发现自己睡在了沙发上，本来应该在这的人倒是不见了，她身上还盖着昨晚给他的毛毯。
不确定现在的时间，温昭摸索着从沙发里找手机看，显示才七点。
温昭坐起来看向窗户，外面天微亮，晨曦的光线从外透进来，照在绿植上看起来温和又美好。
“醒了？”
低沉的嗓音从门侧传来，温昭闻声回头，目光落在说话的人身上。
他抱臂斜靠着门框，头上还带着那顶黑色鸭舌帽，不过帽檐没有压低，能清楚地看到男人硬朗的脸部轮廓。
似乎察觉到她打量的目光，他扬眉懒散地掀了掀眼皮，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你没走？”温昭说完话才发现自己嗓子有点哑，忍不住咳嗽一声。
他没答，冲着厨房的水壶抬抬下巴，“水还没好。”
答非所问的回答让温昭愣了下，不解道：“什么？”
“你感冒了，要多喝水。”
意识到是给自己烧水喝，温昭看向他下意识点了点头。
观察看他现在的状态比昨晚好了太多，温昭不确定他还记不记得醉酒的事，试探着开口：“邵……”
听到她出声，男人冷不丁开口打断她，“我姓楚。”
温昭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着他迟疑几秒，不确定地问：“姓楚？”
“楚峥。”
温昭喉咙干涸，下意识吞咽了口口水，眼神一眨不眨地定在他脸上。
她闭了下眼，随即又睁开。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温昭不可置信地问：“你叫楚峥？”
像是没想过她会是这种反应，楚峥低头扯了下嘴角，自嘲一笑，“你真不记得我了？”
温昭不明白他的意思，谨慎地开口问：“你不是邵文之吗？”
楚峥没说话，碎发微垂遮住眉眼，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有些弄不明白现在的状况，温昭大胆猜测，“还是说……你们是双胞胎？”
楚峥抬头，目光笔直地扫向她，“不认识。”
不认识？
温昭认认真真又打量他几眼，总觉得这个事情的离谱程度远超她的想象。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温昭想到那天在车上他说的话，顿了顿说，“不是说偶尔会缺失一段……”
电壶烧开水“啪嗒”跳了声，温昭话没说完，看到他转身直接往厨房走。
这反应压根是没听她的话。
温昭视线紧跟着他的背影移动。
她太熟悉背影了，可现在这感觉像又不像的，让她无法分辨。
而且如果真像他说的，他不是邵文之，那昨晚的一切确实更合理一些。
从这几次和邵文之的见面看，他绝对不可能喝醉酒来找她，更不可能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态禁锢住她。
可怎么会有这么像的人？
温昭抿唇，看他拿着水壶和杯子过来。
楚峥往杯子兑了凉水递给她，“加了蜂蜜。”
温昭怔了怔，接下杯子后跟他道了声谢。
楚峥懒散地哼笑了声，“你跟我这么客气？”
温昭不明白他为什么总用这么熟络的语气跟自己说话，奇怪的是她并不反感，只是觉得莫名其妙。
“我们不熟。”压住心底翻腾的情绪，温昭喝下一口水，面不改色地说：“应该说，我们不认识。”
楚峥撩了下眼皮，手插袋没看她，像是没听到。
看他没反应，温昭抬眼直视他，语气冷淡，“既然你已经醒酒了，那么现在，还请你离开。”
楚峥视线落在她白净的脸上，见她这副冷淡的态度气笑了，靠过去抓住她的手腕问：“你赶我走？”
“是请。”温昭纠正他，附在手上的力量不紧不松，能够牵制住她的动作但不至于疼。
温昭仰头看着他，“我想我没有义务收留你。”
楚峥深黑的眸子凝着她，“那昨晚为什么让我进来？”
温昭想说是你自己拿钥匙进来的，到嘴边换了一句话，“我以为你是邵——”
楚峥显然知道她的意思，立马抬了下手打断，像是不想听她提起邵文之这个名字。
他的手停在半空几秒后又垂下来，温昭以为他会生气，结果却听到他没什么情绪的一声回应：“行。”
温昭心突然揪了下，目光不自觉落到他的手腕，只可惜他穿的袖子是束口的，完全遮住了里面的情况。
楚峥捞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转头看她一眼。
温昭垂眸，侧过身给他让路。
“阿玟。”
他突然开口，饱含情意的称呼让温昭心里咯噔了下。
她抬眼，对上他沉黑的眸子，好心提醒：“你认错人了。”
楚峥脚步一滞，语气里听不出喜怒，“是么？”
温昭眉心一跳，漠然道：“我不叫阿玟。”
楚峥没什么温度地笑了声，他没说话，伸手压低帽檐往外走。
温昭看着他离开，不知为什么，她突然觉得眼前的背影虽然某方面和邵文之很像，但走路的感觉却完全不同。
如果说邵文之是天骄之子，任何情况下都是那副从容矜贵的模样，那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被抛弃的孩子，颓丧落败，不甘却无可奈何。
不单单是样貌，连同声音也是这样，很像，但又有着细微不同。
温昭突然想到手机里的那段音频，她总觉得楚峥的声音或许跟广播剧里少爷的声音更像。
温昭急着确认，从口袋里拿手机翻到音频文件打开。
少爷华丽清朗的声线传到耳膜，懒散的嗓音低低笑了声，缱绻温柔。
和楚峥的说话习惯完全一致。
事情愈发离奇，温昭突然有些分不清谁是谁。
不知道是不是用脑过度，明明才刚睡醒，她却觉得浑身疲乏。
温昭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因为加了蜂蜜，水喝起来甜甜的，舒缓了些许倦意。
嘴里的甜味还没消退，温昭不由往厨房烧水的台子上看了眼。
蜂蜜罐还在那上面放着。
他为什么会给她加蜂蜜？难道是顺手？
还是因为昨天倒的那杯水他喝了，所以以为她爱喝？
温昭越想越乱，脑袋也加倍的疼。
她揉了揉太阳穴，放空脑袋起身又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今天的状态不适合上班，温昭给季雅打了电话请假，季雅以为她是昨天冻到的缘故，立马就批了。
温昭喝完水越来越觉得乏力，不过昨晚没洗漱，她不想直接睡床干脆躺回沙发上，伴着耳机里的声音又慢慢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