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天黑
祈临江边的建筑保留了上世纪从欧洲引入的巴洛克风格，雕刻工艺精湛，装饰华丽丰富，残存着历史的气息。
广场上最显眼的莫过于中央的音乐喷泉，其次就是右边那块巨大的电子屏幕，周围闪着五彩的霓虹灯，在夜色下格外晃眼。
温昭觉得眼花缭乱，这广场她不是没逛过，只是和之前来的时候千差万别。
两人走到喷泉旁边，邵文之侧头，看她微闪的眼神问：“你以前来过？”
温昭看着喷泉里冒出五彩的水波，点了点头说：“上大学之前来过。”
邵文之收起手机，笑说：“我第一次来，看来要你当导游了。”
温昭闻声回头，高处的彩灯直照下来，绚烂的光影落在邵文之眼里，明明灭灭的，却格外柔和。
她移开眼，停了几秒才回答，“我来的不多。”
邵文之笑了声，“那随便逛逛。”
广场的变化太大，温昭不知道从何讲起，只能边回忆边和他介绍：“喷泉是前年刚建的，之前这里摆摊的多，现在大量商家入驻，就不允许卖了。”
周围建筑还有点过去的影子，温昭环视一圈后指向对面的高楼说：“那边以前也都是平地。”
两人步伐一致地往前走，温昭边走边分享着之前的所见所闻，说的不多，但邵文之听完都会回应，气氛还算得上融洽。
不过温昭对这的记忆仅停留在高中来逛的时候，讲不了长久的历史。
实在说不出什么，温昭想建议去别的地方，“这边要到头了，要不……”
温昭说着转头过去，发现邵文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立在离她两步的距离站着。
对上视线的一瞬，温昭脑内宕机，突然忘记原本要说什么。
他弯唇，眉目间漾着清浅的笑意，温昭看着不自在地咳了声，随即移开眼看向远处。
邵文之目光落在她脸上，像是猜到了她后面要说的话，接着说：“去其他地方也可以。”
听他这么说，温昭指向广场南边，“前面还有个老街，以前我常来，现在不知道有没有变化。”
邵文之被她的话转移目光，应和道：“那去看看。”
……
老街和广场相隔不远，两人没走几分钟就到了。
老街没拆除也没被翻新，从里到外都还保留着原始的痕迹，与广场上的繁华格格不入，却独有一分韵味。
街道两边是一排商铺，基本都是小吃，以前这里常年挤满人，现在只有三三两两的学生结伴经过。
记忆里的商铺少了很多，温昭边走边看，直到一个摊位面前，她觉得眼熟，不由停下脚多看了两眼。
这里光线偏暗，温昭适应了会儿才看清招牌。
这个店她以前很爱来，里面卖糕的婆婆是从外地过来的，据说是嫁到这边后丈夫意外去世，她独自带着孩子一直靠着卖顶碗糕为生。
说是帮衬算不上，但也是个经常来的老顾客。
邵文之停在她旁边，顺势看过去问：“要吃吗？”
想到捧着东西在路上吃的景象，温昭看他一眼后摇头，“不了。”
邵文之没走，“你有没有吃过？”
“吃过。”
温昭说着又往那边看了眼，她从中午到现在都没进过食，胃里空空的，很饿。
尤其现在空气中还飘着阵阵香气，温昭闻着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不推荐我尝试下吗？”
邵文之突然出声，嗓音里藏着几分笑意。
温昭转眼看他，摸不清他是真想吃还是随口一提，略显迟疑问：“你能吃这些吗？”
邵文之不答反问：“不可以吗？”
到底没说出顾虑，温昭看着他沉默几秒后说：“那我去买。”
做碗糕的婆婆把案上收拾的很整洁，比起一般的小摊小贩干净很多，温昭偷瞄了眼邵文之，看他脸上没有任何嫌弃后放下了心。
“姑娘要几个啊？”
温昭好久不来，不确定是不是之前的物价，“怎么卖的？”
婆婆抬头，笑容和善，“三块钱一个。”
“欸！你不是……”
看她认出自己，温昭同她问好，“婆婆。”
“你这小妮好久没来了。”
温昭不善面对这样的场合，闻声扯唇笑笑：“是有点久。”
“还是老样子吗？”
温昭知道婆婆问的是数量，这个份量小，以往她每次来买都是四个，但现在碍于邵文之在旁边，想了想说：“两个吧。”
婆婆打趣：“变成大姑娘胃口都小了。”
温昭有些尴尬，下意识抬眼去看邵文之，结果正好和他的目光对上。
邵文之神色坦荡，直直看向她没有一丝避让。
明明同样都是看，温昭却莫名心虚，索性脸上还能保持着镇定，与他错开眼看向远处。
婆婆像是刚发现邵文之，视线在两人间徘徊了下，问：“这是你……”
两人站在一起容易遭人误会，不是温昭自恋，主要过来路上不少人看着他们窃窃私语，也不算私语，毕竟那声音不小，想忽略都不行。
误会是一回事，要是熟人面对面说出来就太尴尬了。
两人的关系说是朋友显得太高攀，说不认识又太不合理。
温昭心里绕了好几个弯，开口说：“客户，他第一次来，我特意推荐了您家的美食。”
婆婆听到夸奖，立马笑呵呵地问：“那帅哥要几个？”
温昭看过去，发现邵文之手插袋，正意味不明地盯着她。
这里没有彩灯，只有微弱的壁灯点缀。细碎的光影洒落下来，衬得他眉眼清绝，如同霁月。
温昭当下只有一个想法。
帅哥这个词形容他太肤浅，也太土气。
就在她找词想形容他的时候，听见邵文之开口说：“比她多一个。”
“好嘞。”
这一打岔温昭没了心思，挪回视线低头看着婆婆忙活的动作。
顶碗糕很容易蒸熟，没两分钟就做好一个，婆婆装好后递给她，“你们趁热吃。”
温昭先递给他，“你尝尝。”
邵文之淡笑：“你先吃。”
温昭收回手没再递过去，但也没吃，索性婆婆很快又做好一个。
她拿起来，认真道：“那一起吃。”
邵文之笑了声，接过她手里的袋子没再推脱。见他接下，温昭也不顾及是不是在街口了，直接拿起来咬。
上面的红糖化开甜丝丝的，带着淡淡的玫瑰香，加上软糯的口感让太久没进食的温昭幸福感爆棚。
邵文之的目光从顶碗糕移到她脸上。
姑娘瘦削的脸因塞满食物变得鼓鼓的，似乎被烫到，她张着嘴用手扇了扇，眼里还留着被热气熏出来的水光，湿漉漉的。
相比在天桥上近乎淡漠的眼神，现在这双眼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有生气。
他见过脆弱的她，冷淡的她，甚至是现在有些孩子气的她。
明明都可以忽略，他却忍不住想靠近。
温昭吃完发现他压根没动，诧异道：“你怎么不吃？”
邵文之回过神撕开外面包裹的油纸，慢条斯理的动作让温昭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吃太快了。
婆婆把糕从里面拿出来，“都好了。”
温昭接过婆婆装好的剩下三个，抬眼见他吃了口，问：“怎么样？”
邵文之给出评价，“还不错。”
温昭把其余的递给他，“还有两个。”
邵文之倒是没接，“够了。”
“这个还挺小的。”
邵文之眼尾上挑，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我吃过晚饭了，你多吃点。”
温昭一怔，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在哪里说漏了，还是说她表现的太过明显。
看他没有挑明的意思，温昭不再说话，默默收回手继续吃。四个碗糕下肚，总算驱除了饥饿感。
不过碍于邵文之在旁边，最后一个吃得太急，咽下后喉咙一直有异物感，痒痒的。
温昭忍不住咳嗽两声。
邵文之从旁边拿了瓶矿泉水，拧开盖递到她面前，“喝点润润。”
温昭没功夫想别的，立马接下喝了几口，缓解不适后朝他道谢，“谢谢。”
察觉到婆婆暧昧的视线，温昭顿了顿，保持镇定朝她点了下头。
婆婆笑着说：“以后多来啊。”
温昭嗯了声，拿过邵文之手里的瓶盖说：“走吧。”
没等回应，温昭拧紧瓶盖下意识加快步子往前走，结果没走两步被一股力牵制。
温昭顿住回头，眸光稍稍有些错愕。
邵文之拉着她，解释说：“刚吃完不要走那么快，对胃不好。”
温昭垂眼点头，被迫慢下步伐跟着他的步调走。
两人不紧不慢的走了一段路，温昭看快要走到头后提议：“我们回去吧。”
邵文之没意见，完全听她的安排。
温昭对老街的道路熟悉，指着一旁的街道说：“那边也可以过去，会比刚才近一点。”
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邵文之笑了笑，“走吧，我跟着你。”
温昭眉心猛地一跳，收回视线走到前面带路。
这条破旧的街道的确近，但灯少，她好久没来过，走到半路才发现不对劲。
温昭想原路返回，结果搜地图发现回去还要绕个大弯，比现在这条路线起码长了三倍。
邵文之发现了她的迟疑，“怎么了？”
“没事。”温昭不想在这多耽搁，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结果事情比预想的更不顺利，走到后半截的时候一连串的灯都没亮，不知是坏了还是没开。
四周又黑又静。
微弱的光亮闪烁，温昭几乎要靠着墙才能走。
她神经紧绷，放缓步子吸了口气，刚一动突然听到“砰”地一声。
硬石碰撞地面发出滚动的声音，温昭停住脚，语气惊慌：“邵文之！”
“我在。”
和之前同样的回应，温昭稳了稳心神，轻声道：“你可不可以再走慢点。”
“好。”邵文之慢下步子，简短的应答莫名缓解了她紧张的情绪。
在后面的一段路中，温昭虽然看不见，但能感到邵文之一直走在稍后的位置，不算近，却给人一种被保护的感觉。
这种感觉没由来的熟悉，温昭下意识闭眼，唯一可以窥见光的感官封闭，本应害怕的情绪却在此刻消失殆尽。
她有种比任何时候都要安心的感觉。
“看路。”
感受到充斥在耳边的气息，温昭心猛地狂跳起来，一声接着一声，在寂静的巷中听的格外清楚。
不知过了多久，温昭心跳得以平复，她开口：“邵先生。”
“嗯？”
“你以前从没来过这吗？”
答案可想而知，刚来的时候邵文之就说过，可现在她还想再确认一遍。
似乎被她的语气感染，邵文之停了脚步看她，顿了两秒才回：“没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