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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碾玉观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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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色宾利绕过大门前的喷泉,通过监控摄像头扫描,缓慢驶入澜湖山庄;一路青山绿水,清静宁和,路边树篱后的网球场里,一名少年正在和同龄女孩打球,网球拍击球的闷响和嬉闹声穿透车窗,引起车内人的注意。

    聂笑寒跋山涉水来到这座偏远的山庄,为的是见一个身份不详的陌生人。风格简约现代的白色建筑星散在人工湖边,一栋三层小楼门前站着等候他的佣人,待他下车为他引路进门,将他领至二层一间明亮宽敞的接待室。

    茶几上放着摆拍精致的红茶西点,然后他就被晾在这间接待室空等了一个小时。

    聂笑寒从闲适自在到心不在焉,逐渐焦躁、愤懑,他还不曾被如此怠慢过;但碍于某些原因,他不能理直气壮地拂袖离去。

    他在窗前踱步到失去时间感,接待室的门终于被人推开——

    进来一男一女,是方才在外面打球的孩子;他们约莫十七八岁,穿着成套白色运动服,长相不似兄妹,举止活泼好动。

    “打球太累了,我不喜欢,下次我们还是玩桌游吧。”女孩说。

    “随你啊,玩游戏和运动都是我赢。”男孩道。

    女孩争辩:“你别得意了,那是我不熟练。”

    他们随手把球拍放于门边倚墙斜支,走到沙发旁坐下,一人挑了一块点心吃,同时讨论道:“任昳怎么还没来,人家都等他这么久了。”

    “是啊,这都有一小时了吧。”

    聂笑寒听出他们提到的“人家”是指自己。

    “诶那边的叔叔,你过来坐吧。”女孩招呼他。

    算了,犯不着和孩子置气。聂笑寒走过去单独坐一方沙发,端起茶杯一抿润喉,“叫老了,我才三十多岁。”

    “你们是这家的孩子吗?”他主动攀谈起来。

    “不是,我们是……”女孩刚想说,被身侧的男孩撞了撞胳膊。她话锋一转:“——我去帮您催一催他好了。”

    女孩子拍掉指尖的饼干屑,起立整理百褶裙角,迈开一双纤长细腿轻快地走出门。

    留下的男孩略显沉默,一言不发地坐着,不试图和他产生眼神交流或搭话,也不在乎僵硬的共处气氛,彻底无视他这个初次见面的生人。

    聂笑寒年过三十,已成家立业,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数年,习惯性寒暄套话;主动道:“你们在这儿住了多久了?”

    男孩看向他,“你问我?”

    明明是个稚气未退的少年,目光却带有锋利的攻击性,像一支蓄势待发的羽箭,你一出声,箭尖便直直对准你。

    戒备心和警惕性这样强的孩子,他还是第一次见;这是对成年人完全丧失信任感的表现,很棘手。

    正巧,那名女孩子回来了,与她一同出现的还有一个穿黑衬衫的年轻人。

    “您好,抱歉久等了,我是任昳。”

    “您好,聂笑寒。”

    封卿坐回齐照旁侧,她探手从银盘中拿起一块奶油曲奇饼干,递给齐照。后者接住,瞥见她手心里用签字笔写的字:手机在书房抽屉。

    齐照不动声色地吃掉饼干。封卿则若无其事地取一张卫生纸,就擦汗一般抹掉手心的墨迹。

    他和封卿被带回这地方一周有余,眼前姓聂的男人是七天以来的第一位造访者。

    任昳带他们回来以后,只露过两次面,问他们吃的住的怎么样;其余时间任由他们在山庄内自由活动,自己则关在这栋房子三楼的书房里不知做什么。

    无人看管限制他们的活动范围,于是齐照趁着这七天时间,和封卿探索了整片区域;然而这里实在太大了,光靠徒步他们能去到的地方不过十分之一。边缘砌着高墙围栏和防野兽翻越的高压电网,人想入侵或出逃几乎不可能。

    况且外面净是森林和盘山公路,不说走出去,摸清方位都困难。

    所以,拿回手机仍然是计划的第一步。

    任昳一来,齐照就不方便走神了。

    他认真聆听,这个叫聂笑寒的男人的来意简单,只是想请任昳帮他鉴定一幅古画。

    不过并非价值层面的鉴定,而是另一方面。

    聂笑寒的父亲聂朔君是书画收藏家,三年前从友人手中收购了一幅古画,名为《碾玉观音图》,是明代画家夏云生的真迹。

    夏沅,字云生,明朝永乐年间的书画大家,擅绘山水风物与仕女图,晚年画作偏好从古今鬼俗话本中取材;曾留下《十殿阎罗卷》《六道众生图》等传世名作,画史地位虽不如吴门四家闻名遐迩,但其真迹在古玩界深受追捧,拍卖价格居高不下。

    这幅《碾玉观音图》史料未曾有记载,突然现世却没有流入市场,反而直接到了私人手里,真实性有待商榷。

    任昳只静静听着,不发表意见。

    “我知道,任先生您是行家,夏云生的几幅代表作都在您手里,所以我也不和您卖关子;这幅画是原主人以半赠予形式让给家父的,经过多方机构和协会的专业鉴定,为明代真迹无疑。”

    任昳:“原主人与令尊的关系是?”

    聂笑寒惋惜道:“他是我的伯父,生前同我父亲是挚友,做外贸起家;前几年金融海啸,他的企业破产、债台高筑。为感谢我父亲多年来的扶持和鼎力相助,他把这幅画转让给我父亲,妥善安排了子女去处后便跳楼自杀了。”

    “你的伯父又是怎么得到这幅画的?”任昳追根问底,“有什么机缘吗?”

    “据说是旅居海外时在一场拍卖会上竞拍所得,更详细的我也不清楚了。”聂笑寒答完,莞尔一笑,“我可以继续讲我父亲与这幅画的故事了吗?”

    “嗯。”任昳做了请的手势。

    十五年前,聂笑寒的母亲因病去世,从此父亲醉心于书画,沉迷收藏古画字帖,甚至特意在家中后院修建了一间藏宝阁,取名“松月斋”,用于品茗赏画闲玩。

    三年前,父亲把这幅观音图带回家,爱不释手,终日望着画看得入迷,茶饭不思,日渐消瘦,直至神智恍惚,连亲孙女出生也没去医院看一眼。并且脾气愈发乖戾暴躁,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松月斋的门。

    两月前的一天,帮佣的阿姨告诉聂笑寒,他父亲这两天的饭食都没动过,但门上了锁她推不开,叫人也不应,要他最好亲自去看看。

    聂笑寒找来工具凿开门锁,推开松月斋的门,竟发现父亲死亡多时了,报警后经法医鉴定为窒息而亡。

    父亲身体此前一向很好,近一年因废寝忘食而体重轻减,却也没有体衰病弱的迹象。尸检过程排除了肺部疾病、心脏功能受损、化学性窒息、创伤性窒息,以及外呼吸道阻碍等因素,将死因结果断定为内呼吸通道阻碍;即咽喉部、气管支气管四者中任一或多者堵塞,导致空气无法流通的严重缺氧致死。

    奇怪的是尸体并无外伤,死者的咽、喉、气管、支气管中均无异物灌入或液体倒流;只可能是气管因过敏反应或哮喘而收缩,阻塞了呼吸。

    总而言之绝非人为,最终以疾病身故结案。

    “我不相信这是场意外。”聂笑寒的眉目间蒙着一层失落阴霾,但他没有沉溺于丧父的悲痛,一眨眼精明人的事故重回脸上,“我觉得是那幅画的问题,我父亲死前的精神状况是明显不对劲的,仿佛入魔了一样;我叫他,他转过来看我,那个眼神就像在看……”

    聂笑寒停顿着,似乎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说:“很难具体描述,我当时吓到了;我有种幻觉,他不是我父亲,而是什么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嘁。”齐照不合时宜地短促一笑。

    在座的其他人向他投来目光,他自觉打扰到这段谈话,低头摸了摸鼻子。

    “就因为你父亲痴迷于一幅古画走火入魔,你就坚信他不是病故?”任昳跟着笑道,“我觉得这是患有精神疾病的表现,且病入膏肓,你一早就该带你父亲去医院诊断和治疗。人的精神病症是会影响到生理健康的,或许你父亲的身体不如你想的那么硬朗。”

    聂笑寒想不到他会这么说,讶异道:“任先生,我是托人打听到您专攻于诡奇古怪之物,才特地来拜访的;倘若您不相信我所说的话,大可以亲自去验证。那幅画目前还存放在我家中,只要您看见它,就知道我不是在大惊小怪和胡说八道了。”

    “你的意思是,画本身也不对劲?”任昳问,“那你为什么不把它带来给我看?”

    聂笑寒道:“因为我不敢碰它。”

    任昳不吃故弄玄虚这套,笑容散漫,“那照片有没有?”

    聂笑寒摇头,“我坚持,您必须亲眼一睹,才能了解它的诡异之处。”

    “夏云生的画作每一幅都以诡异著称。”任昳听倦了,直言道,“聂先生,你要是打算卖我画,可以说下心理价位,只要是真迹我就收,绝不还价;但如果是赝品,故事再离奇怪诞我也不会动心的。”

    聂笑寒:“她的眼睛会发光。”

    任昳:“谁?”

    “画中女子,她的眼睛会发光,是她魅惑了我的父亲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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