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睡梦中的温热之意还未全数褪去，苏离倏然间落入了一片生着九幽暗火的炼狱一般。
那里雷声阵阵，数百道电光，数百声惊响。而这些却又十分真实的落在了她的身上，惊出皮开肉绽的血，汩汩流满全身。
她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早已身处黑暗而无后路，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承受着这些。倏地，她被拥进了一片温热，沉沉的嗓音总是在耳畔响起，像是穿透山林的风。
“没事了，我在。”不知是从哪里传出的声音，像是隔着有万年之久一般的长远，却总能萦绕在她耳边，惹得她泪痕满眶。
“你不要忘记我，等我长到你一般高的时候，我就来找你……”梦里有个稚嫩的声音哭得喘不上气。
“然后……”
然后呢？
没有回音了。
苏离猛然惊醒，不觉眼前一片模糊，原来是被泪水给挡着了，可骤然间，伤心之意骤起。
她忘记了好多事……
不知不觉间，那块白玉又惊出了几条细缝，像是不堪一击。
“没事了。”祁渊嗓音温沉地开口，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薄背，语气间满是心疼。
苏离一怔，她的心脏也跟着蓦地一跳。
为何这声音会和梦中的一模一样呢？
她的肩头一开始轻轻抖着，到后来已逐渐平息。她忍不住会开口，但还是堵在了心尖上。
“我做噩梦了。”她轻飘飘的一句解释，掩盖了心里的悸动。
她总觉得，好像有哪里错了？但错在哪里，她不知道。
祁渊轻“嗯”了声，眸光微动，他心里闪过一抹不知从何处起的情绪，便没了后文。
其实他又怎会不知，只是觉得，有些事情是急不来的。
而后几天，苏离喜欢倚在院里的一棵有着华冠的大树底下，心安地养着伤。祁渊没住在她家，但一到了时辰就来给她换药，阳光明朗的照着，场面温馨的像是一户小人家，过着和谐的日子。
有时候两人会一起出去打猎，在山顶上放过长明灯。她总是问，“神仙会不会实现所有来自人间的愿望？”毕竟这种东西，不就是人间美好的寄托吗？
“许了什么愿？”他想说，他可以帮她实现。
“没有。”她从不许愿。
王大婶也会时不时地来看望她，但每每又像是欲言又止的模样，放下了东西就走，就连那王小易也是这样。
一月过去了，新雪初下。
她的衣裳仍然是单薄几件，院内的华冠大树也早已秃了头。寒意透着骨头进去，指尖上也忍不住发白。
那么，他是神，不可能永远的呆在人间，他总是要离开的。那么，他何时就会走呢？
苏离望着不远处的祁渊，出了会儿神。
忽的，只觉轻风一扫，祁渊已然到了面前。他拿着一件稍厚的大氅往苏离身子上披，然后慢慢的整理，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由，苏离好像看到祁渊脸上流过的一丝丝的怒意。
苏离一怔，但还是乖乖地被他牵进了屋子里面。
风尘还在身上逗留，温热总是暖不了身子。
苏离眼一尖，便看到了桌上摆着的酒坛，欢喜地跑过去探了探温，随后眉间一蹙，有些不满的意味在，“怎么不是凉的？”
祁渊不答。
这一月内，苏离天天都想着喝酒，于是祁渊也答应着，每次都带一坛子酒来。可是她千叮咛万嘱咐，她喜欢喝冷酒，喜欢一股冷意，他就是不听，每次带回来的酒都是温热的。
苏离隐隐有些不满。
“天冷了。”祁渊走来，坐在了她的旁边，为她披上了一件厚袄。
“前几天不冷！”她撅着嘴。
他嗓音低沉地应了。
“……”
“我不喜欢……”这句话声小，苏离自己都没听清。接着又自己倒了一小盏，一口下肚，胃里顿时起了一股温和之意，但心里还是有些不快。
祁渊像是没听清，低头靠近许多，近的呼吸交错，像是从唇齿间呼出的气下一秒就会出现在对方的嘴里。
苏离猛地一惊，因为酒带来的温热一下子漫上了头顶，她不自觉地往后靠了靠。
“别动。”他用手捏着她的下巴，迫使着张开了唇。
苏离心尖蓦地一跳，被这样的突如其来吓得一愣，不住睁大了眼睛。
“闭眼。”他的嗓音低沉的响着，眸光半阖着，这时候刚好轻拨动着她的唇，呼吸纠缠交错间，就听见的嗓音在他唇缝间响起。
她一怔，还是闭了双眼。在黑暗中，任他温柔的亲吻着。
从刚才开始，他心里始终是藏着怒意的，因为今日在街市之上，那位王大婶对他说的话。
“小沂，她在几年前就嫁给了别人，姓徐。”
“而她的夫君，又在几月前离世。”
“她是个寡妇。”
夫君？寡妇？
他的吻愈来愈深，让她喘不上气，带着侵略的，要把她镶进他的身体里。
两人鼻尖相抵，苏离的脸上泛满红晕，她靠在他的肩颈间，亦如多年之前。
“阿离？喜欢我吗？”他的嗓音仍旧低沉，但也微微颤动，不动声色。
苏离点头。
那……可还喜欢过其他人？
这话祁渊没有问出口，他将人打横抱起，厚实的衣物之下，瘦小的骨头也能够烙的他生疼。
他要把她轻放在床塌之上。
“没事的，不疼的。”
苏离反倒是将怀着祁渊颈脖的手搂得更紧，不愿松开。
他的一句话正中她的下怀。
“阿离？”，他轻唤，话音落下，半晌，颈脖上的力道松了些。
祁渊将她掰下，徒手撕了一道长布条蒙上了她的眼睛，她缩了缩，但是没躲。酥麻的感觉混着痛感顿时落满全身，她的泪就要将布条浸湿了。
夕阳的余晖很快落在他们的身上，苏离熟睡着，祁渊亲昵地抱着，她说了，她喜欢他。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上，苏离眼上的布条早早撤去。天光大亮，瑞雪初停。
屋外的一切都被染上了一层雪白。
“这天怎么这么黑？”苏离醒后，摸了摸眼上覆着的布条，发现早已撤去。
但是周围还是一片漆黑。
她怎么睡了这么久？
这话刚落，使得祁渊怔了一怔。
她眼睛不好，他是知道的。
但，不是已经好了吗？
昨晚一度春宵，苏离腰间系着的白玉不觉间又裂出了一道长缝。与之前的截然不同，这次的却是显而易见。
所以这一切，到底是真还是假呢？
祁渊眼皮蓦地一跳，用手覆上了苏离的双眼，“天色还晚。”
“再睡一会儿。”
苏离的眼前还是一片漆黑，不过这次应是祁渊用手覆上的缘故。
天色还晚……
至少你还没走，不是吗？
阖上眼正想着，腰间上的白玉又裂出了一条细痕。
心底倏然现出一个念头，却还没有捕捉到，又悄然离去，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