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一般人家都会在院子前添上一盏明灯,不过这些盏灯中的火光微弱,像是风一吹就会灭去一样。灯火的周围都会围着几只蛾子,许是走路的脚步声太大,惊醒了酣睡着的蛾子,于是这些蛾子又开始围着灯火飞了起来,绕了几圈过后又停下。
祁渊也提着一盏不太亮的灯在前面走着,苏离攥着祁渊的宽袍大袖,东一脚西一脚的,可能是因为害怕,所以还时不时地往祁渊的身后缩一下。
但这哪里是害怕了,嬉皮笑脸的,祁渊的脸沉似水一般,一路上愣是没说过一句话。
“我家地方偏,再走一会儿就到了!”苏离笑容和煦,却又十分安静地跟在祁渊身后,一言不发。而后却突然开口道:“凤凰?我累了,怎么办?”
这话像是娇滴滴的姑娘在心爱的人面前明晃晃的撒娇,自然到苏离自己也想不到。
祁渊:“……”
“我都走了一晚上的路!”苏离嘴里喃喃,眸光不定,但她还是接着说了下去,因为不想驳了自己的面子。
“你看,这天都快亮了……”苏离又望了望仍然黑着的天说道。
“你要不要背我走会儿路呢?”
“自己走。”祁渊低喝。
苏离明显没被祁渊的气势吓到,反而松开了一直攥着的宽袍一角,“你忘了上次我还摔了一跤吗?我的伤到现在都没好,而且我还走了一晚上的路!”她转而来到祁渊的面前,睫毛一颠一颠的。
“你不信我吗?”苏离的语气变得有些失望,“要是不信,你自己看!”苏离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情提起了自己的裙摆,果不其然,膝盖处已然红肿起来,特别是脚踝,被磨得红肿的地方都现出了紫色。
旧伤磨着新伤,看起来十分骇人。
苏离这一掀立马就后悔了,她哪里想到自己出门前不小心摔的一跤有这么严重,何况自己还察觉不到!苏离几乎是在自己看清楚的同时就把提着的裙摆放下,心虚地看了祁渊一眼,然后装模作样道:“还是算了吧,反正我也不痛。”
像是因为痛感而发出的气音,祁渊的心跳忽然之间就停了一拍,他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原本刚到嘴边的“放肆”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但这么严重的伤,是怎么弄的?
祁渊的脸色更沉了,显然是情绪鼓荡之故。这可不多见。
“怎么弄的?”他的眼神锋利,仿佛要将面前之人撕开一样,若此时在祁渊面前的是他的仇人,这场面是有多恐怖啊!
“没怎么……”苏离刚才理直气壮的样子全然不见,反倒是愈加心虚了。
“你要背我吗?”
“盛小姐……”祁渊不住地叫了声她的名字,话音还未完,骤然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不要这样叫我!”苏离的语气里有很明显的烦闷之意,“以后也不要……”她转过身去,不再说话。
这些话她说的没有来由,可又有谁注定了一个人生活在世界里不会讨厌自己的名字。她刚迈出一步,身子颠了颠,站都站不稳。
“……”
苏离意气地再次抬起脚向前面迈出,忽的一晃,双脚骤然离地,苏离惊的组织不起语言,只是眸光一动不动地盯着离得很近的眉眼。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眉眼,如画一般诗情画意,又如险峻的锋林一般,到处透出危险。
苏离一愣,“其实你……”不用这样。苏离整个人都僵住了身子。祁渊将人打横抱起,还特意颠了颠,迫使苏离只能靠在他的怀里,不敢抬头。
“脚痛就不要走了。”祁渊缓缓地说着,接着又瞥了一眼怀中的人,“怕高?”祁渊的嗓音低沉,就像是特别靠近耳畔才可以清楚听见的一样,让苏离轻轻一愣,不由得将脚趾绷得紧些。
他总是可以很轻松的抓住她。
“没有。”苏离轻声说道,像是呓语,但又因为靠得太紧,所以声音显得有些闷。
祁渊缓缓向前走着,苏离始终不敢抬头,稍稍松开,便是这人有力的脖颈,还有上面滚动的结喉,显出一个很好看的弧度。
祁渊能够感受到苏离一直僵硬的身子,不重,但是她一直埋在他的颈肩上。
“怕什么?”祁渊问。
“你不是要我背你吗?”
我靠!
他管这叫背!
苏离的嘴角抽了抽,“我……是让你背……”
苏离的语气太弱,完全没有气势。但,这种东西哪里能说出口的?
颈肩上的女子的脸太烫,哪怕是隔着衣服也能清楚地感受到,祁渊的嘴角微微一勾,脚步又不自觉地放慢了些。但随后又想到了苏离脚上的伤,又不由得将脚步加快了些。
屋子里的灯光亮起,祁渊将人轻放在了椅子上,随后就问,“擦伤的药放在哪里?”
苏离没有回答,只是脸上的红晕已经褪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祁渊的脸。距离很近,苏离第一次看清了眼前人的脸,真好看。
不知是不是鬼使神差,因为距离实在是近,苏离忍不住,就搂上了祁渊的脖颈,就着势,吻落在了嘴唇边的脸颊上。
软软的,不重,落在上面,像是轻轻一点,祁渊心尖一跳,没有将她推开。
为什么是脸呢?
这样的念头在祁渊心里响起,挥之不去。
时间好像沉淀得越来越长,苏离越发不敢松开,可他的心已经乱了。苏离抱得不紧,祁渊一动就分开了两人,但仅仅只是一点点的距离,鼻尖相抵,他的唇覆上了另一张唇上,带着贪婪的欲望,但也仅此而已了。
苏离一愣,不想自己鬼迷心窍竟然换来了这样的结局。本就燥热的脸一直烧到了脖子根上,他还在看着她。
“家里有药吗?”他的眸光锐利,看得她心里发痒。
“没有吧……”我也不知道。剩下的半句话憋在心里,她真的不知道。
合着她就是故意的!就连苏离自己都这样觉得。不然难道要告诉他,自己失忆了!不熟悉自己的家?
祁渊见没有办法,便直接上手去揉搓伤口处,运着法力,至少可以缓和一下。
苏离吃痛地“撕”了一声,几乎是本能,他的手一靠近,她就躲。但她哪里能比得过一个男人的力气?最后还不是要乖乖听话!
“你不是会法术吗?再弄一次不就可以了吗?”苏离脆生生的道。
“……”
上次是个意外……
“我不会。”
“什么不会?”
“医术是一种高明的修行方式,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而且,我并不行医。”祁渊的嘴唇上冷冷的蹦出了好长一句话,听得苏离都愣了愣。
“上次是因为有药草。”说完又抬头盯着苏离,目光锐利,“说来,为何你家里没有药?”
这话苏离答不上来。
“我也不知道,要不要去找隔壁的王大婶借一下?”
“……”
揉搓着伤口的手停了下来,他问:“你还有隔壁?”
苏离马上想起来她的房子坐落在荒郊野外,方圆几里内确实是没有隔壁人家。但人家还是有的,只不过是隔得远了些。苏离用手比划着大致位置,祁渊听着,用心记下,最后又抖了抖袍子,出了门去。
这一下,好像安静了许多,却又真的有些浓浓的睡意出现,不知道他什么会回来?后来又想到,自己像是一个在家里等着夫君归来的妇人。
一夜柔和,睡梦中隐隐有些暖意,但实在是睁不开眼睛了,便也由着去了。
她不知道那人在她熟睡之际,轻轻地将伤药涂抹均匀,为了不吵醒她,还边用嘴唇呼出热气,小心翼翼地包扎上,再到抱着她,让她睡到床上。
他祁渊这辈子从未做过这样的事。但这样的感觉又莫名的熟悉,他坐在床头边,细细的打量着这张闭上眼睛所显出的下半张脸。
记忆里隐隐约约出现一张稚嫩的小脸挡在他的眼前,永远是那半张脸,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但是他仍然记得,她让他等她,等她长大,等她来找他。
可几百年过去了,这样的诺言却从未兑现过。
他就快要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