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只取悦你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微妙，顾时装着装着就睡着了，一转眼就到了晚上。
空荡荡的病房里散发着诡异般的安静，旁边的床也已经搬空。
对喔，她忘了，刘奶奶今天出院来着，她忘了道别。
现在已经很晚了，房间里没有开灯，只剩下床头呼叫器的红光，闪动着虚弱的光芒。
睡了这么久，她彻彻底底的睡不着了，只能一动不动地装睡。
原来装睡的人也很累。。。。
一想到，他亲了自己，她的心脏就砰砰直跳。
她睁着眼睛看挨在睫毛上的白床单，很暗，什么都看不见。
她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就怕被闻见发现自己在装睡。
手机也不敢拿，尽管它就在桌子边沿。
她怕什么呢？
四年来，她一向理智，做每一件事情都会思前想后，考虑结果，力求做到尽好。
就算是一天里同时做两份兼职，一个人租房子住，半路遇见流浪汉，她都没那么慌乱。
可是这一次，她好像不知道，也许是不知道怎样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吧？
好想上厕所。
时间太难熬了，手好麻，她扯了一下手腕，扯不动，被拽的紧紧的。
她的背后渗出了微微细汗，脖子黏糊糊的，只能空出另一只手来。
她扒拉掉一角被子，神情不太自然，有点焦急，歪头看黑暗中的他。
男孩左手放在床边托着额头，右手紧紧牵着她的手，眉头一皱，又舒缓地展开。
他的梦里，终于把她抢回来了。
顾时只能看见他的头顶，松软的头发就这样歪歪扭扭地垂下，少了几分不近人情的样子。
他睡得很安静，顾时都能听见他平缓的呼吸声。
顾时睡了一下午，身体早就很酸软，再加上她睡觉也不爱动，再不动一下，她怕是要动不了了。
她悄悄撩起被子，抬脚想要下床，半响，她才发现，手还在他那儿呢。
顾时凑近看他的侧脸，见他睡得那么安稳，又不舍得打扰他，就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
很好，没吵醒。
等到顾时成功下床后，她终于松了一大口气，快憋死她了，全身黏糊糊的，她还打算洗个澡。
她拿起一身干衣服，往洗手间走去，才发现房间里的洗手间用不了了，她只能去护士台问哪里有空的洗手间。
现在已经十一点多，护士台只有两个护士姐姐在打着哈欠，大多数人都关灯睡觉了。
所以像顾时这样出来溜达，半夜才出来洗澡的，免不了的被护士训了一阵，才连连道歉下了四楼。
“楼下有个空病房，下去时小心点，别吵到隔壁的病人。”
“嗯，知道了，谢谢。”
顾时的身上还有伤，不能直接洗，她只能大致擦一下身子，不小心碰到水还有点疼。
她弄了挺长时间的，手机也没拿。
“呃？”怎么没人？
等到顾时回到五楼时，她才发现坐在床边上的人不见了，空荡荡的，只剩下一张倒在地上的凳子。
顾时还抱着一个粉色脸盆，脖子上挂着一条白色毛巾，到处在房间里找他的踪影。
“去哪儿了？”
她嘀咕着拿起手机，打开联系人界面，才发现没他电话。
她按下灯开关，打开微博，静静等他回来。
砰！
门打开了，来的人呼吸很急，喘着粗气，眼里似有怒意和委屈，泛红的眼眶勾着血丝。
他只顿了一下，看着一脸茫然的女孩，气瞬间泄了一半。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一把抱住了她。
顾时：？！！
“闻见，你弄疼我了”
闻见抱得很紧，压得她的伤口有点疼，疼得她的眉头锁住。
女孩被抱得喘不过气来，她想要推开他，对方却只是松了一阵又抱紧。
“闻见你真的弄疼我了。”
顾时不得不重复一遍，等了好久，他没放手。
她也放弃挣扎了，只由他抱着，等他抱的力度慢慢变小。
他埋进她的发梢，双手抱得更紧，嘶哑着说，“顾时，我以为你又跑了。”
顾时怔了一下，原先不知道放哪儿的双手稍微弯曲抬起，慢慢合拢成环绕型。
她想抱紧他，可是不能，她认为这样的自己配不上他。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她一直都不能承认，她怕拥有过，就一定会经历失去的过程。
她始终相信有得必有失，一但她做出回应，关于失去这件事就会变得必然了。
他拥有许多她没有过的美好，他生活在光里，被亲情和友情包围，那么快乐，不应该和我这种人有什么瓜葛。
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闻见会变成这样，变得这样敏感，他明明是很阳光的大男孩。
在球场上肆意挥洒汗水的那个人才是他啊，笑得那样惬意，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为他而生一般。
他本就是众生仰望的存在，比他们小一届的女生总会去球场看他，交头接耳，捂着嘴窃窃私语，谈他和钟嘉豪哪个更帅。
他还会故作帅气地一跃而起，投个三分球，引得别人唏嘘。
顾时那时候居然有了虚荣心，她的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莫名的自豪感。
看吧，他就是很厉害。
可现在，她只能从他的眉眼中看到隐藏的戾气和明晃晃的冷陌，还有孤独。
她只觉得连呼吸都是痛的，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
如果她知道是这样，她一定会提前跟他告别，而不是一声不吭就走了。
她以为自己并没有那么重要，而且，她以为他只是把自己当朋友。
他和大家都玩得那么好……
那时候的她才17岁，是男女同学之间交往稍有不妥，就会被老师误认为是早恋的时期。
叫家长，全校通报，回家教育，一中的所有人耳闻熟详，没人敢触碰雷区。
除了所谓的差生，那些被冠上标签的低楼层，他们被抛弃在角落，有着另一个世界，是没人管教，属于他们的青春。
老师们家长们都认为，他们生性如此。
只有高楼层的他们都小心翼翼地藏好喜欢，明目张胆地张扬着别人名负其表的玩笑，掺着少年们半真半假的期许和憧憬。
但是总有一天，他们都会忘了心中那一份不见天日的悸动。
大人们总是对十六七岁懵懂的感情妄加置喙，甚至不屑一顾，他们轻嘲这是一种过家家式的情感。
自认为经历过许多事情的他们觉得很可笑，把它归结为玩，而不欢而散一定会是常态。
是么？是吧。
顾时曾生出过一瞬的冲动，她想去找他，想去找那些朋友好好道个别。
她在离开府城时，在学校门口站了许久许久，直到快要下课了，她才坐上赶往南城的车。
“阿时，快走了，赶不及了！”
她怕自己没有借口去道别，以什么身份呢？朋友吗？他们把我当朋友了吗？她不知道。
他们催促着她离开，跟她说留恋是没有必要的幼稚行为，她应该学会长大。
女孩面无表情地回头看男人女人们，他们的手上拿着高档包包，拿着房产证，满脸担忧的模样。
可是他们明明他们在笑。
————
女孩做出拥抱姿势，却没有搂紧，身前的人并不知道，他的女孩，回拥了他。
“闻见，我不会走，我刚刚去洗澡了”她耐心解释着，还揪起领子给他闻。
刚刚洗完澡的沐浴露味道，是薰衣草的味儿，很香，很舒缓。
闻见后退了一步，放开钳制，直直看着她，像是在确定，“真的？”
顾时指着地上的脸盆，踮起脚想按他肩头，让他坐下，无奈够不着，只得自己坐下。
她今天已经解释了很多，闻见却总是要得到一个很确定的答案一样，所以她觉得今天口水都花了不少。
闻见还是直直站在那儿，像尊雕塑一样屹立，坚定但孤独。
顾时朝他招招手，示意他坐下，其实顾时也有点忐忑，没指望他听话。
没想到，他竟乖乖坐下了，只是眼眸还是盯着自己。
“闻见，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顾时盘着腿坐着，把手机搁到一边，托着下巴看着他。
他不回话，隔了一阵，他才回道，“我以前是怎样？”
顾时看着他的模样感觉很不是滋味儿，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身处黑暗，困于孤岛，可是这样不堪的她总想给别人一些温暖。
她卸下乖学生的伪装，扮演着一个什么都不计较的人。
在有些人眼里，她是冲破谣言的勇士，提刀却从未拔鞘，她很乐观。
虽然高中时期孤立她的人很多，但接触她的人都知道，她真的很搞笑。
她会一本正经地讲笑话，别人都在大笑，但细看，她自己一点都没笑。
————
顾时想了一下，用手挤出笑脸，天真无邪地看着他，“你以前很爱笑，现在都不笑了。”
闻见看着她极力想要逗笑自己，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话，只是眼眸低垂，说道，“睡觉吧。”
你不在，我没必要做那些取悦别人的行为，我只取悦你。
他转身关了灯，站定又坐下，黑色的背影一动不动。
“那个，你晚上怎么办？”
顾时躺下来，她有些担心，总不能就这样坐一晚吧。
旁边的床还没打扫好，自然不能睡人。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眼睛仍是紧闭着，“什么怎么办？”
顾时低头思忖片刻，移出半个位置，犹豫着问：“要不你……”
闻见愣了一下，看着她别扭的样子，低声说，“不用，我趴着就行。”
说完，他把手机充好电，就趴在了原来的位置，只是顾时的手是放在胸口处，他够不到。
顾时看着天花板，把手悄悄探出被子，自然伸直。
这天气，挺热的。
很快，她的手又被紧紧拽住，更往下带了一点，紧紧挨着他的脸，又被另一只手背压着。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顾时以为他都睡着了，但她能清晰听见他在低喃。
“顾时，下次记得提前告诉我你去哪儿了，我真的会疯掉。”
黑暗中，顾时的眼眸划出几滴晶莹的泪水，却没有回话。
她知道他话中的意思，却只能假寐，她给不了他想要的答案。
“闻见，明天见。”
顾时直到听见他平缓的呼吸声后才睁眼，翻过身看他，渐渐入睡。
过了一会儿，她握住的手也勾了一下，他轻轻说一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