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神的旨意
寒假的两周短假悄然过去，路边的早餐店笼起漫不经心的烟火，慵懒的人们在匍匐前行，公交车、地铁重新满载人群，穿梭在南方的初春。
冬天不舍地告别春天，春天赶着与夏天相遇。
有人欢喜有人悲伤，可是谁又真正在乎你我心中的悲喜呢？
只有风是载着每一个季节的悲欢，阅尽人间离合，代替人们悲伤。
有的人去往公司，赶往学校，他们的眼里有新年余留的甜蜜和留恋，身上的冬衣也变成轻装秋衣，还沾着一些不知名的疲惫和愁隽。
有的人不得不为生计返回岗位，远离大山，远离最亲近的人，奔波在各个城市之间的小巷。
新的一年，世界上千千万万的人们都在烟火下许了新愿望，新期许。
但是好像新年愿望还没来得及排好号，他们就早有预料地重新回到了最原始的地方。
可是，有些人的心愿却是不幸地被抽取出来，应该是“幸运”般地被实现了，实现了一个不恰时宜许下的气话。
初二下学期开始，班主任应该还没来得及换位，我一定要……要好好哄她。
不对，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操，烦死了！
刚刚过完寒假，教室里都是乱哄哄的一片，大多数同学都在东奔西走地去借鉴三好同学的劳动成果。
破天荒地，班上倒数的闻见同学居然安安分分地坐在椅子上，还时不时回头看教室门口。
闻哥居然没有补觉？
难道是昨天晚上没有上星？
没理由啊，最近新赛季，不能啊！
“爆炸大新闻！”纪律委员李侗神秘兮兮的扩大手掌心，朝周珉旁边的那一茬女生扒拉扒拉。
闻见本来就不关心那些小女生的八卦行为，嘴角微微勾了勾。
虽然自己在别人眼里就是个嘴炮选手，但是好像只有顾时说过自己八卦。
因为，闻见只在顾时面前八卦，周珉告诉自己，她就是通过这样才和顾时混熟的。
但是，在大家眼里，嘴炮这两个字配上闻哥的高贵气质，也应该是“嘴炮”高攀了。
“听说了吗？顾时转学了！”
闻见的手原本还在悠闲的转笔，听到这话，他的脑袋嗡嗡作响，手里的笔啪嗒掉在了地上。
教室里面不知什么时候突然躁动起来，笔掉下的声音都显得特别融合，像是蓄意涌动的火山一样燥热。
“你再说一遍？”
闻见冷冷的朝李侗那方扫了一眼，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周边仿佛低了一个度，教室一下子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怕发出一点动静，眼前这个人的表情真的太可怕了，像是一头即将爆发的野兽，冷漠覆盖了整个白方盒。
饶是钟嘉豪也没见过这样可怖的闻见，此时也不敢做声。
他像是在确认，又好像在……害怕。
刚刚从老师办公室偷听回来的李侗几乎是逃着回来的，拿来掩饰偷听的试卷也被她抛至身后。
看着闻见怎么可怕的眼神，瞬间失了平时的锋芒和刁钻，嘴唇煞白，哆哆嗦嗦地答道，“我、我听见吴老师和顾,顾时家长讲电话。”
“你确定？”又是一声刺破骨肉的嗓音，摄人心魂，令人窒息。
“我、我不知道！”
说完，李侗便再也强忍不了泪水，大哭着跑了出去。
“闻哥。”钟嘉豪有些颤颤巍巍地拍了拍他的背，有些犹豫不决，又装作不经意地说道，“或许是假的呢？况且那就是桩小事儿，嫂……顾时不会这么做的。”
“钟嘉豪，放手！”钟嘉豪身前响起克制又用力的声音，“不关你的事。”
钟嘉豪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闻见红了的眼眶，犹豫着放了手，转身离开。
周珉只能远远地看着两人剑努嚣张的模样，有一种声音告诉她——别往前走。
闻见只觉得心里像是嚼着未熟的果子一样，酸，涩，苦。
那是……他第一次对他说这么重的话。
“闻见，那是顾时的家事，你做好你自己就行。”一向对闻见没辙的英语老师无奈说道。
连续问了好几个老师，大家几乎都是同样的答案，可是，闻见始终都没有相信。
因为就算是真的，那她也应该欠自己一个道别，不会自顾自地离开。
第一节，顾时没有来。
第二节，顾时没有来。
第三节，顾时，没有来。
很久很久——她都没有来。
那是放假后的关键假期懒散症候群勒马期，听办公室里的老师都在悠悠赞道，闻见同学转性了，居然一个学期下来，一节课都没睡觉。
直到一个放学日，闻见趴在桌上，直至班上的人走光。
顾时，你不在，光好刺眼，照得我眼睛好疼。
周珉实在看不过去，悄悄走进过道，往他兜里放了个手机。
周珉见他睁眼，说道，“我，还有顾时扣扣，不过她好像退了班群和舍群，也没上过线，不知道有没有注销，她的东西都被她家长拿走了。”
闻见的眼眸涟起一丝波澜，又在下一秒恢复了平静，只是稍稍点了点头，余光看见周珉轻声离开。
“小顾时，你理理我好不好。”
“你回来好不好。”
“我……我再也不欺负你了，你回来好吗？”
闻见发了好多好多消息，可是对方一直都是显示“离线”状态，每一段发出的语音都几乎带着哀求的语气。
每一条消息都沉进了那个白色界面，没有回复，两岸间只有一方的自说自话，没有回复。
聊天记录从一整天发好几段，到后来的例行晚安,早安问好，简短，却从来没有缺过一次。
直到扣扣逐渐被微信取代，微信被广泛使用，好像扣扣被我们那个时代的人抛弃了。
闻见最后一次发消息给那个扣扣账号的同时，整个世界的孤寂重新侵袭了他，他也燃尽了最后一根火柴。
对方回复了一句语音：
对不起，我不是原本账号的主人，但是请你以后不要再发消息给我了。
那不是她的声音。
“好。”
那是刚刚考完中考的闻见，他以为自己可以去找她了，终于，可以了。
只是，最后一抹火花都灭了。
听说了吗？
一中出了个中考状元，好像是那个帅哥闻见，那个睡神闻见！
不只听说了，还看见了，他还上电视了！
“恭喜，闻见。”
顾时看着电视里那个面无表情冷酷的少年，身穿蓝白校服的他，白得有点病态，唇线抿得直直的，好像喜悦是别人的，无关自己。
“顾时，你看见了吗？”
那是闻见第一次想要赢，第一次自己面对讨厌的镜头，只因为听了吴老师的一句话。
只要夺得中考状元，你就可以上电视，为校争光，所有人都可以看见你。
所有人，也包括你吗，顾时。
2017年1月25日凌晨两点半，除夕夜，顾时在医院的长廊椅子坐了一宿，脸颊淌满着泪水，哽咽地许下了一个迟到的新年愿望：
我希望我能从闻见的世界里消失，
我希望，他不会难过。
神总是公平的，永远不会偏袒贪婪的人类，你的愿望只能实现一个。
只是，谁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遇见，一个恰巧能帮你实现两个愿望的的神呢？
可是顾时，我宁可不要神的怜悯，第二个愿望，我想偷偷违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