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答应我别回头
钟嘉豪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感觉怪怪的，这对面的丫头怎么尽朝自己看？
还……一副委屈的样子，眼神躲躲藏藏的，只顾着埋头喝粥，慢条斯理地嚼着那半根油条。
我这是哪里招惹大嫂了啊。
“来，我这半根油条给你。”
闻见递给钟嘉豪那半瓣油条，嘴角上扬，漏出温和体贴，关心至极的笑容。
“啊？！”
钟嘉豪疑惑的小脑袋瓜怎么也转不过来了，这，闻哥这又是唱得哪一出啊？
“吃吧。”闻见把油条放在他碗沿，抽了张纸巾，拭了拭手指，仰回椅背，观摩对面两人目瞪口呆的模样。
“啊——哈哈，他、他不吃我吃。”周珉看他俩大眼瞪小眼的样子，忙用筷子夹走。
周珉不由得想，真的是男人心，海底针，搞不懂，搞不懂，还是吃喝玩乐随我心啊。
四人吃完早餐也已经差不多九点，还很早，只剩下路上寥寥的匆匆赶班者和一些低头不语的人群。
楼下车马喧嚣，人群涌动，热闹，但每个人都只是个独行者。
啪嗒一声，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
糟糕！
“亲爱的，我还想吃……”
一道暧昧的女声从门口传来，很快男人带着玩笑的声音回答，“你要吃什么，都可以，小馋猫。”
客厅内，两个男生虽然还是初中生，但也已经成年，自然听懂了一些端倪，脸上有些晕红。
顾时的内心有点慌张，但却为了保持镇定，脸颊有些苍白，余光里，闻见的表情好像有些平静，只是无察觉时有些绯红，有点难猜。
她俯瞰远处大厦，晨光中玻璃映着相互的倒影，似在宣告这世界是静默无声的。
对啊，影子怎么会动呢？
一直向前奔跑的，是光啊。
顾时的手指捏得有些用力，骨指泛着紫色，即使在暖和的室内，她都感觉到从门缝带进来的风，是那样刺骨，把她的灵魂和肉体抽离。
女人和男人还在门口处缠绵，直到闻见踢了把凳子脚，发出尖锐的声音，两人才缓缓踏步进来。
“你……怎么还不去上课？”女人好像有点吃惊，默了一阵，又回想起已经放假了，眼神从疑惑变为不耐烦。
“我们放假了，阿~姨，这是？”闻见率先回答，眼神复杂地盯着眼前这个女人，正搂着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男子。
显而易见，这男人不是顾时的爸爸。
否则，男人不会摆出那样得意洋洋、惺惺作态的样子。
女人把搭在男人腰间的手别在背后，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眼前这个棱角分明的男孩，堆笑道，“哎呦，这不是我姐的儿子来找我帮忙什么的嘛，顾时带同学回家玩啦，也不告诉妈妈，来来来，坐。”
旁边的钟嘉豪看见那打扮妖艳的女人居然是顾时她妈，心里不知道有什么好像塌了一样，就好像，好像是块掉在地上的蛋糕一样。
闻见只是礼貌地坐了下来，眼睛时不时看着从刚才起就一语不发的顾时，他觉得此时沉默的顾时令他窒息又心疼。
从小到大，他无论遇见什么，即使是自己心爱的小狗被闻强那个畜生给杀了，他都没想过逃，可现在。
他想带她逃。
顾时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眼神空荡荡的。
现在的她只想失鸣，失去渎听这世界污浊的渠道。
女人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闻见聊，见他只是心不在焉地应嗯或者没有，就失去了兴趣，转头去和钟嘉豪,周珉说话。
而那个名为大姐的儿子的男人，早就不知什么时候找了借口溜走了。
“阿时你说是不是啊？”女人突然拍了一下她肩膀，笑意浓浓的问她。
顾时什么都没听清，只呆呆地应了个嗯。
闻见试过好多次与她眼神交流，可女孩就好像是刻意躲开一样，眼眸垂垂的，没有一丝生气。
闻见坐在她旁边，悄悄用手勾了勾她的衣摆，没有反应。
闻见又掏出手机哒哒哒地打了一行字——
小顾时，你理理我啊。
叮！
身旁的人看了手机的消息，只是怵了一下，又直接起身。
顾时低着头，许久，她说了句：
“闻见，你能不能走？”
周珉和钟嘉豪原本就只是被迫地和女人有的没的聊，聊顾时在学校怎样怎样，缓解尴尬。
听了这话，两人愣了一下，旁边的女人明显也愣住了，略带责备的说道：“阿时，怎么这么没礼貌？”
“好。”闻见什么都没说，径直起身，朝她说了声“我走了。”然后，就走了。
走了。
周珉和钟嘉豪两人傻愣愣地跟上。
闻见走后，房子里只剩下一扇残存余温的门，和他握过的门把，应该还是暖的吧。
人走后，女人原本还是笑脸，现在早就变成讥讽扭曲的样子，指着她额头冷冷说道，“你这贱人，是不是存心带人回来看我出洋相啊？！”
“赔钱货，我看你对那个男同学有意思啊？！”
“没有。”
顾时的嘴唇被咬得出了血，很快又凝结，结成一道小小的疤。
“哼！”女人抢过她的手机，划开她的屏幕，恰好是闻见和她的聊天记录，女人讽刺着说：“你要真想男人，我今天晚上就给你找一个，省得你天天惦记着我那档子事儿。”
女人的言语越来越恶毒，此时沙发上的手机开始叫嚣起来，是顾时爸爸。
女人看了看来电显示，眼睛瞪着顾时，示意她不要说话，瞬间换了种娇滴滴的语气，“喂，老顾，今年过年回来不？”
“又不回啊？我好想你啊，阿时也好想你。”女人撒娇般回道，电话那边像是真的感受到女人的爱意一般，传来宠溺的笑声。
“啊？阿时啊，阿时和同学出去玩了，生日？喔，我早就……”
女人装作神秘兮兮的样子隆起掌心回答，很轻声，只是顾时什么也听不见。
顾时有些漠然地看着女人游刃有余扮演着慈母良妻的角色，全身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样，无力。
打完电话，女人哼着歌去了浴室，洗了个澡，随后又踩着恨天高出去了。
顾时抓起被扔在地板上的手机，回了房间，躺在床上。
手机屏幕上亮了一下，有一条刚刚发来的信息，“闺女，生日快乐，老爸今年又……不能回家了，等元旦，元旦老爸一定回家。”
“好。”顾时抹了把眼泪，回道。
顾时划进扣扣界面，置顶的消息显示，“顾时，对不起。”
顾时想了好久，什么都没有回，只是按黑了屏幕，又打开，又按黑，直到最后按下删除好友那个键。
闻见只觉得很慌，却什么也不敢发出去，只能静静等回复。
直到晚上十一点，他才颤颤巍巍地打下那句“顾时，生日快乐。”
只是，顾时再也收不到了。
“你还不是对方好友，请先通过好友验证。”
闻见第一次觉得顾时离自己那么远，匆匆披了件外套跑出门。
寒夜的风，好冷，吹得脸生疼，死命奔跑的少年逆着风奔向黑暗，奔向他的光。
少年来到小区门口时，四周静静的，楼上的灯火早已熄灭，只剩下几粒微弱的灯光。
灯，熄了，她睡了吧。
闻见气喘吁吁地只身站在小区门口，眼神朦胧，保安室里透出的警卫灯笼罩着少年呼出的热气。
保安亭的保安有些老花眼，看着不远处的黑影，他忙戴上冰凉的眼镜，见这个帅小伙白日来过一次，这天这么冷，又怕有急事，就想破例让他进去。
保安看他执意不进去，就戴上保暖手套推门出来。
“诶，小伙子，又来找那个女同学啊，这都那么晚了，是有什么急事吗？”
闻见看着暗下来的六楼窗户，顿了顿，说道，“爷爷，我……只是想来说句很重要的话，可是……”
“这都这么晚了，要不你上去说？”
“不了，她好不容易才睡着。”
“唉，好吧，这手套，你拿着。”
保安脱下手套，递过去，可这穿着单薄的孩子怎么也不肯接，只能叹气，回头点亮了楼下过道的所有灯。
好久好久，小伙子怎么也不肯进去，只是站在楼下等，直到保安换了好几班，男孩才拖着站麻的腿走远。
十一点五十九分——
“顾时，生日快乐。”
我应该是最后一个跟你说生日快乐的人了吧？
没关系，那也算是最特别的。
男孩走前喃呢一声对不起，垂头丧气地离去，路边昏黄的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那晚顾时楼下的灯亮了一整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