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满怀爱意的风
中考完的小长假对于刚刚解放天性的孩子来说实属天赐，有的在放假前几天就订好了机票，准备去国内外旅游，阖家出行。
两个月的假期足够把男孩女孩压抑的天性释放，初升高其实可以说是一个小高考，大家都孬足了劲去玩耍，也趁机把心事聊表。
顾时不一样，她忙着奔波于下一个城市，忙着去抚平一些情绪，掩盖她这辈子都落空的悲伤。
“阿时，你也知道，小姨家不是很阔绰，要不，你就住你姨丈家好了。”
说话的人是个瘦削的中年女人，眼窝陷得深深的，眉目间又带着几分温情，只是言语间夹着讥讽。
不难看出来，女人年轻时也是个美人。
女人口中所谓的姨丈是个暴发户，几年前因为出轨和家暴就和她小姨离了婚，吃喝piao赌，无一不精，在p城臭名昭著。
女人是顾时妈妈同父异母的妹妹，多年前也是个混迹酒吧等地方的情场高手，以为钓到了蔡高这个金龟婿，从此以后就能过上豪门太太的奢靡生活
不料，豪门生活固然滋润，多年无所出的她，变成了历经沧桑的太太。
黑夜降临前的平静，是不安的高涨和恐惧的抵赖，谁甘于承认自己是个失败者呢？
结婚后五年，男人的暴虐性情终究没抵过那混着杂质的爱情，外头的野花怎么能和家里腻了的紫藤花比呢？
外面的野食自然更好，那是叛者眼里欲求的甘霖，如噬以伏。
只待挣破牢笼的那一天。
污浊、嫌恶从来都不是与生俱来，只是他们和背叛者如出一辙地暗同乞离。
向阳服装厂——
顾时抬头看看破烂公路旁的一个大立牌，上面写着：诚招暑假工，我厂各个方面条件好，无论新手熟手，只要你来，我就敢招，欢迎加入向阳大家庭。
“小姨，我能自己住吗，我想去你那里打暑假工。”顾时揪着黑裙子的边缘，紧张等候女人的回复。
“这……”
女人紧皱着眉头，双手抱于前胸，终于撕开伪装的面具，嫌恶地说道，“我这里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进的，况且你就一个高中生，能干什么？扫地？开玩笑！”
顾时只觉得脸火辣辣的，耳朵燥热地像是要崩了一样，手心满手都是汗。
“行了行了，都别说了，你那厂子，平常不也招暑假工嘛？至于吗？”门卫黄叔实在看不惯她那咄咄逼人的语气，就留了一嘴。
“对啊，对啊。”厂子里的员工都当笑话看，就当做个好人，跟着旁边的人笑呵呵应着。
早就听说小姨的性格很那个了，但是她还是没法接受如此直击人心的抨击。
“我至于？你们这些人就是看我好欺负是吧？啊？平白得了个免费女儿，你们替我养啊？！”
“我、我知道了。”顾时有些哽咽地说道，眼圈红红的，像个退缩的小绵羊。
“行了？装给谁看呢！装给你爸看？得了吧？就你妈那种人，贱……货！他死的时候怎么也没见你跟着去？干脆一家三口一起去得了！”女人剜了她一眼，恶狠狠地抛了那么一句话，转身离去。
顾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那间黑暗潮湿的小平房的，她只记得，自己去了一趟墓园。
墓碑还很新，是今年初翻的土，空气搅着泥巴和人工草皮的味道。
“爸爸，我想你了。”
顾时摸着那块冰冷的石碑，手心传来的凉气很温柔，像是在抚慰她的心情。
石碑上刻着一张温和的笑脸，紧挨着的是被白漆恰到好处地涂抹，依稀可以看见是张照片的角。
此时正是盛夏六月，旁边的松树清风吹拂，蝉鸣声谱成了一首离别的歌，悲伤又柔和。
那个夜晚，夏风安葬了灵魂。
“听说南城中学今年来了个史无前例的差生诶，怎么考来咱学校来拉低档次啦？”
“听说就在去年除夕夜，那学生的父母双亡，精神彻底崩溃，后来还进医院了，家里人帮她转学后就有点自闭什么的，也不说话，最后就考了一门数学、一门物理才来咱学校的。”
“啊？那她叫什么名字啊？听说长得挺好看的。”
“顾时。”
南城中学是南城最差的高中，几乎和技校差不多，有三百分就能上。
没有三百分也能上，在截止报名日期之前填报名表就行。
少年时期的谣言总是会随风飘荡，扰人清梦又戛然而止。
很多人以为几句轻飘飘的语言，用于取乐最好不过了。
可是那些掺杂着恶意和不可饶恕的语言，还是会嵌入每个人的心里，隐秘却不可泯灭。
他们不知道，自己终究会有一天摆脱不了自己的良心，从此陷入一生的梦魇。
顾时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受害者，她不是圣人，她只是困于自己内心的泥沼，根本无心回击那些幼稚的把戏。
慢慢地，纵容和不在意，愈发让他们得寸进尺，她成了造谣者口中的傻子和白莲花。
“你看，全校倒数居然在看书？”
“我去！毕业晚会那晚，她还穿了条特别性感的裙子！好骚！”
毕业晚会上的顾时身为晚会主持人，被安排穿了一件白色抹胸裙，机缘巧合之下上了南城官博，挂了几天热搜，一时间吸了不少粉丝。
于是网上的校友足足骂了她一个多星期。
可是为什么大家明明在开幕式时，第一次没有捣乱起哄？
新上任的校长还以为他们是被自己的权威给折服了，却不知，那个被他们唾弃的女孩惊艳了他们好久好久。
女孩那无可挑剔的淡淡笑容，尖尖的脸廓，微卷的长发及腰，白皙的皮肤衬得那身抹胸白裙更加迷人，恰到好处的腮红晕得女孩是多么惹人怜惜。
他们中的一些人，产生了一个短暂的想法：也许，我们是不是错了。
满怀爱意的风一旦遇到故里，便会肆无忌惮地闹得个人仰马翻。
毕业那晚，闻见还是一样百无聊赖地帮室友上星，微淡的月光所至是少年完美的侧脸。
“五杀！我去，闻哥好牛！快快快，推塔推塔，打完这把就上王者了。”
少年没有回话，依旧用纤长白皙的手指划着屏幕，神情专注地像是在做什么重要的事情。
叮！
微博消息：南城中学，校花顾时绝美白色抹胸裙，速点！
闻见的眉眼像是锁了一瞬，下一秒停下了对防护塔的攻击，点进了那条微博推送。
那道久违的光，又重新解封了整个冰川时代。
一声defeat!!!响彻云霄。。。。
“卧槽！闻哥！我们刚刚都快赢了啊！我还差几十秒复活！”
“对啊，对啊！”
“嗯。”
好不容易拉到闻哥帮忙上星，还就一把，这是啥情况啊？
网卡了？
男生宿舍里，响起一阵哀嚎，转眼间又变成了冷默的面面相觑现场。
“慢着。刚刚？闻哥在笑？”刘敛扯了把自己的脸皮，难以置信地说道。
“嗯⊙⊙！”周钟呆呆点了个头。
“给一巴掌我，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刘敛瞪着眼看着他。
啪！
不是在做梦！
“或许，你们想再来一局吗？”闻见淡淡说道，“刚刚卡四百六了。”
你信吗？
现在谁还用卡四百六这种烂借口嘛！
嘁，傻子才信。
我们，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