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纸中境5
随着造纸厂内“啪”“啪”几声巨响，几人心中同时蹦出一个念头：夜视镜白带了。
张全说的是真的，这似乎是一只喜光的异鬼。天刚黑下，造纸厂内就灯火通明，白昼在白天都没发现，原来这里竟然布了这么多日光灯。
透过被泥尘沾染得满是脏污的窗，白昼隐约看见窗外的路灯也是亮着的。但偌大的工厂仍然寂静，目光所及之处并没有一丝异鬼的踪迹。
五分钟过去，窗里窗外的灯就这样开着，就好像一切如常，工人们刚下了夜班一样。
白昼握着弩的掌心捏出了汗，她探出头左右张望一会，决定出去看看。她起身在前，朝鹊羽和小王招招手：“走。”
一楼都是些大型器械，这些机械把一层楼分割成许多路口。白昼和小王一个探路，一个断后，三人放轻脚步，开始寻找异鬼的踪迹。
太安静了，这并不寻常。
白昼见过不少异鬼，它们大部分都像那只“绿宝石”一样，暴躁、张扬、吵闹，但凡听到一点动静，就恨不得揪出所有的人类撕个粉碎。
而这只异鬼，又或者说这群异鬼，它们真如张全所说，喜光又安静，白昼甚至开始怀疑它们是否真的有攻击性。
又或者说，这里发生的一切不过是有心人在装神弄鬼？
白昼思绪纷飞，又在一楼走了几分钟，正当她几乎就要放弃的时候，鹊羽扯了扯她的袖口。
鹊羽将食指抵住自己的唇，用气声对她和小王说：“好像有东西。”
几人停下步伐，靠着造纸机和墙形成的角落蹲下身子，在原地凝神倾听。好像的确有什么在响。那声音一开始微不可闻，随着时间流逝，逐渐清晰了起来。
“啪嗒”“啪嗒”“啪嗒”。像是人的脚步声，极轻，极快。
声音越来越近，直至靠近他们身后。
几人紧紧贴住背后的机器，放轻呼吸，将一切可能发出的声音都放到最小。但那脚步声就这样停了，停在造纸机的另一头。
被发现了吗？
白昼放开握紧鹊羽的手，对鹊羽和小王比了个“嘘”的手势，伏着身子透过机器缝隙往另一头看。
这双脚并不大，脚踝纤细，像是个女人……不，女性的人形异鬼。那不是一双属于人类的脚。做出这样的判断，是因为这双脚长得实在是太粗糙太诡异了，没有指缝，脚掌边缘凹凸不平。
而且，只有异鬼才会有这种诡异的皮肤，说是黑色又并非全黑，而是泛着暗红。白昼很难说那裸露的皮肤是人类的肤质，就像是被烧焦了又被人狠狠踩过的废纸，那黑中透红的皮肤有些皱巴巴的。
它在原地站了几秒，似乎没有发现白昼等人的存在，没过多久就转身离去。
看见这异鬼的背影，几人都是楞上一愣。
是人形异鬼没错，但是它长得实在有些诡异了，只能说大概有个人的样子，身形没有任何起伏不说，肩膀、腰、甚至是头都像是被什么锐物砍掉了一大块，其中头部伤口尤为可怖，只剩下了半个脑袋将将连着脖子。
什么样的攻击能让异鬼被砍成这样，是镖师的攻击？是异鬼之间的缠斗？
白昼朝鹊羽和小王招手：“跟上。”
三人从不同方位跟上它的脚步，逐渐在缺头异鬼背后形成包抄之势，它却突然停下了脚步，抱着头，像是十分痛苦地战栗起来。
“嚓。”“嚓。”
取代缺头异鬼脚步声的，是他们头顶传出的清脆声响，这声音像是利器摩擦，而且越发急促，声音越快，越是尖锐刺耳，一下又一下，像是索人性命。
白昼一惊，抬头看，头顶却只有白花花的天花板和布满蛛丝的老旧日光灯。
小王最先反应过来，趁这异鬼神色异常，他急速挪动脚步，拐到缺头异鬼前方的机器前，仔细观察后，小心翼翼地用手机拍下了缺头异鬼的照片。他手脚飞快，动作又轻，一套动作下来都没有被发现。
白昼见小王反应迅捷，探出头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急促的利器声只持续了十几秒，很快，这声音变得缓慢平和，又逐渐消失了。
随着这声音结束，缺头异鬼也像是从痛苦中缓了过来，背部有规律地起伏，像是在大口喘气。又过了一会，它恢复了一开始的姿态，迅速向二楼走去。
看着缺头异鬼消失在楼梯尽头，白昼和鹊羽都走向了小王位置。
小王将手机递到两人面前：“你们看。”
屏幕上是刚刚缺头异鬼抱头不动时的模样。这异鬼不论是从正面还是背面，都是一片黑中透红的颜色，最诡异之处在于它的正面与背面似乎没有太大不同，没有五官，没有脸，更没有任何性征。
白昼用食指和拇指在手机屏幕上放大照片仔细寻找：“没看见原石。”
“看来真的真是子母异鬼。”鹊羽面色凝重，毕竟她从未见过这类异鬼，心里多多少少有些紧张不安。
“很有可能。”白昼点头，将手机递回给小王，“刚刚那个声音，有可能就是它的母体发出的，所以它才看起来那么痛苦，像受到了什么支配一样。母体会不会就在附近？你们听清楚那个声音是哪来的了吗？”
小王接回手机认真回答：“我们刚刚从里面一路跟出来，一楼基本都看过了，没有其他异鬼。有的异鬼发出的声音比较特殊，穿透性强一些，有没有可能是楼上的声音？”
经他一说，白昼才想起来以前也听过这种说法，“有道理，而且那只异鬼也在往楼上走，有可能那个声音就是来自母体的‘指令’。”
鹊羽看看白昼，又看看小王，问：“那咱们上去吗？”
如果母体就在附近，那怎么可以让机会白白错过？白昼目光逐渐坚定起来：“走，去看看。”
几人蹑手蹑脚爬上楼梯，第二次上二楼，白昼轻车熟路，也比白天时谨慎许多。走到最后一阶楼梯，她将耳朵凑近了听，确认没有动静后才抬起脚继续前进。
然而，等她半个身子跨入走廊，却一瞬间被惊得动弹不得。
“怎么了？”鹊羽见白昼不动了，小声问。
白昼转过头来，她面色煞白，一只手捂住口鼻，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另一只手在嘴前对小王和鹊羽比了一个“嘘”的动作，慢慢退到了后面的台阶上。
鹊羽和小王发现了不对劲，也双双捂住嘴，向走廊探头看。
鹊羽一声尖叫憋在喉头，使劲捏住小王的胳膊才慢慢把声音吞了下去。
——白天空无一人的走廊里，此刻被塞满了异鬼。这些黑色的人形异鬼或高或矮，或胖或瘦，密密麻麻地背对着白昼三人，就这样挤在走廊上。
走廊灯光昏暗，这些异鬼此时看上次像是真正的人一样，这些一动也不动，甚至连呼吸声都没有的“人类”叫人心慌。
白昼自认胆子足够大，还是在这被吓了一跳。
母体在房间里面吗？刚刚那个让子体看似十分痛苦的声音，是母体对子体擅自离队而施下的惩罚吗？现在该怎么办？
光是在走廊上的异鬼，恐怕就已经将近二十只，哪怕只有子体，他们也对付不过来，更何况还有母体。
人，需要更多人。
她摸着口袋里的手机，准备向大部队发出求救信号。但没等她拿出手机，耳机里就传来了一个男人喘着粗气的急促声音。
“喂？喂？姚远？汪阳？听得见我说话吗？……有人能听见吗？我是二组的周海明，请求支援！”
随着周海明话音落下，二楼又传来了方才的锐利声音。
“啪嚓。”这次的“指令”干脆利落，很快就结束了。
听见这声音，白昼三人顾不上脚步声大小，一边“噔噔噔”地急步迈下楼梯，一边将武器拿起，作出防御姿态。然而过了好一会，楼上再也没传来第二道“指令”，也没有哪怕一只异鬼下楼发起袭击。
三人拿着武器，再次小心谨慎地向二楼走去。
“怎么回事？”看着眼前的景象，白昼忍不住问。
但现场没有人能回答。
走廊已经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