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纸中境6
这不是周海明第一次执行任务。作为滚石的老将，他对各类任务和各类异鬼都有所接触，像此类围剿任务也出过好几回。
在他看来，这次任务的不同之处在于队友。
夜烛，这个近几年声名鹊起的镖局已经抢走了滚石不少生意。周海明没想到滚石和夜烛能有合作的一天，更没想到夜烛的头目竟然是自己的队友。
他早就听说过姚远是个狐狸一样的人，灵活的头脑、圆滑的处事方式，姚远的确与传闻所说无二，长得好看，也好像和谁都处得来，夜烛的人要么直呼其名，要么叫他“远哥”或者“远子”。
在自家镖局待久了，周海明对其他镖局多少还是有些不信任，好在姚远和汪阳虽然年纪不大，但都不是刺头，很配合方磊的指令。踩点时几人按部就班，走的是稳妥路线，这也让周海明松了一口气。
变故是在入夜后发生的。
二组被分配的路线在南边的粮仓。这里有许多居民楼，虽然楼栋都不高，也不算密集，但排列得并不整齐，楼宇之间又穿插着田野，路线规划并不好做。
为了提高搜查效率，他们傍晚时找了几栋楼中较高的一栋，约定在顶楼各自选择不同方向探查，夜晚到来后如果发现异鬼，几人再一起行动。
入夜后，正如张全所说，这块区域变得灯火通明，居民楼里几十户人家，竟然没有一户不是亮着的。但诡异的是，不论是窗口、大路还是田埂，视野所及之处都没有找到一只异鬼。
三人在楼顶蹲守了将近二十分钟，一无所获。
“怎么办，还要继续在这等吗？”周海明问。
姚远明白他的意思，如果异鬼不在这里，那更大概率会出现在这片区域的其他角落，或者出现在其他区域。死守在原地并不是最好的策略。
“再分头看看，如果还是没有异鬼，问一下其他人情况。如果有必要的话咱们就先去支援他们，怎么样？”
汪阳和周海明接受了姚远的提议，三人就此选择了不同路线，姚远和汪阳摸查居民区，周海明则去粮仓看看情况。
一路无事，周海明本以为这次也是走个过场，谁知刚到粮仓不久，居民楼那边就传来一个女人尖锐的叫声。不，那声音太锋利，像是指甲划过黑板，他甚至不敢判断那是不是属于人的叫声。
他回头望去，远处的居民楼依然灯光点点。只是那居民楼每一层的窗口，都有人站着。
“他们”背着光，一动也不动，周海明离得远，只能看出他们是人的形状。
刚刚那声尖叫，是异鬼的尖叫吗？为什么这些异鬼一动也不动？
周海明突然明白了，“他们”在看着他。
是他被发现了，还是姚远和汪阳被发现了？周海明没有时间思考太多，他快步跑到粮仓背面，打开麦克风。
“喂？喂？姚远？汪阳？听得见我说话吗？”
等了两秒，没有回应。他继续沉声呼救：“有人能听见吗？我是二组的周海明，请求支援！”
“我是姚远，现在和汪阳一起在粮仓北面的居民楼，暂时安全，但是我们已经被发现。
“这里目测有十只以上的异鬼，都没有五官，只有一只异鬼有眼睛和嘴，刚才发出了很大声的尖叫，不知道它们后续会不会有其他动作。”
姚远的背已经被汗浸湿，很难说这身汗是被那异鬼突如其来的尖叫吓的，还是刚才剧烈跑动给累出来的。
太突然了，这片居民楼本来只是亮着灯，不论是街上还是楼道里都空无一人。他和汪阳商量好一个从头搜，一个从尾搜，结果俩人还没行动，就被那声尖叫乱了阵脚。
再回过神，就看见路上竟然出现了几只人形异鬼。那声尖叫就在附近，他循着声音望去，看见对面楼上也突然出现几只异鬼。
中间那只很特别，其余异鬼都没有五官，它是这里面唯一一只长了眼睛的，而且只有一只。那只眼睛又大又怪异，眼白布满红血丝，眼珠漆黑，看着他。
说真的，就算这些异鬼没有眼睛，他也能感受到……所有异鬼，都像那只长了眼睛的一样，一动也不动，正在凝视着他。
他和汪阳拔腿就跑，好在这群异鬼没有行动，任由他们在眼皮底下藏了起来。
“现在怎么办？”等姚远汇报完，汪阳小声问。
姚远从包里掏出矿泉水猛灌一口：“看看情况。”
“二组旁边的三组，五组，有没有情况，能不能支援？”耳机那头如期传来方磊的声音。
“五组可以，我们现在就出发。”
“三组这里也没有情况，我们马上就到。”
“好，其他组有没有情况？”
耳机里刺啦啦的电流声一划而过，一个熟悉的声音不急不忙地出现了。
“我是六组的白昼。造纸厂刚才发现了一批异鬼，数量在十只以上。我们观察到其中一只异鬼没有原石，怀疑是子母异鬼的子体……小王，把照片发在群聊。”
随着矿泉水入喉，姚远感觉自己的心情和身体都平静了一些。
他解锁手机，群聊里，小王刚刚发出一张照片，照片中的异鬼长相可怖，双手抱头。
放大照片，果然没有原石的痕迹……嗯？
照片背景里，白昼在远处的机器后面露出了头和手，对着镜头比了个大拇指。姚远忍俊不禁，默默将这一幕截图保存。
而白昼的声音有条不紊，持续地、冷静地描述着。他见过白昼几回，每回都是冷冰冰的，这还是她说话最长的一次。
“粮仓这里还听见一种奇怪的声音，很像是磨刀，但是比磨刀还要再尖锐很多，我怀疑母体刚才就在附近，通过这种声音向子体发出指令。
“但是，刚刚这批异鬼同时消失了。现在我们也不能确认母体的具体位置，刚刚我们搜查了附近，这里已经没有异鬼的痕迹。”
她的声音停顿半秒，“七组离二组不远，造纸厂这批异鬼在我们收到周海明的消息后就消失了，很有可能是去了二组的位置。方队，我们能否一起支援？”
方磊没有犹豫：“可以，四组如果没有发现异常，也前往粮仓支援。二组在增员到来之前不要轻举妄动，务必注意安全。其余几个小组，如果没有发现异常就扩大搜查范围，看看还有没有地方有异鬼。”
汪阳眼睛一亮，好像忘了刚刚逃得有多狼狈，小着声音对姚远说：“来了来了，白昼来了，小羽毛应该也跟她一块呢。”
姚远没搭理他，从包里掏出常戴的那顶鸭舌帽，把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压实了，再次打开麦克风。
“收到。”
风逐渐大起来了。
造纸厂和粮仓说远不远，说近也算不上很近。白昼三人一路骑行，逐渐向粮仓逼近。乡间的夜路并不好骑，冬夜的风刮在脸上，刺得皮肤生生的疼，白昼腾出手将围巾往上扯了扯，才挡住一些。
刚才在路上听见姚远说明情况，她才知道原来粮仓的异鬼是不会动的。一动也不动，就像刚刚他们在走廊看见的那批异鬼一样。
是母体不允许它们行动，还是距离母体太远，以至于失去了活力？
小王骑在最前面，突然放缓车速，扭过头喊：“你们看！”
就在前方不远处，一片零零散散的异鬼也在向粮仓位置移动。这些异鬼虽然像是在走动，但更准确地说，它们在“闪”，像是从一个空间平移到另一处似的。
以这样的速度，用不了多久它们就会抵达粮仓，小王知道事关重要，立刻汇报：“这里是七组王小天，一批异鬼正在赶往粮仓，大概十六七只吧，请大家做好准备。”
“收到，三组和五组已在粮仓就位。”
“四组马上就到。”
虽然刚认识不久，但大事面前，滚石和夜烛好像拧成了一股绳，没有听见退缩的声音。
听见各组的回应，白昼也感觉自己热血沸腾，似乎燃起了战斗的激情。
她从围巾里抬起脸，大声问：“还使得上劲吗，咱们加速？”
鹊羽似乎也兴奋了起来，激情回应：“可以，冲！”
三人加快速度，一路疾行。
离粮仓越来越近，那群异鬼也加快了速度，与他们忽远忽近，始终没让他们追上。
白昼将老旧的自行车蹬得吱吱响，骑得久了，背部已经冒了汗，就算有羽绒服包着，在寒风吹拂下还是生出丝丝凉意。在三人急促的呼吸中，她听见姚远的声音从耳机另一头传来。
他说：“它们动起来了。”
战斗的号角，马上就要吹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