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季氏追妻法（五）
微风吹着两人的衣袂，季演熟睡般闭眼靠在她肩上，天上的裂缝再次合并，再没有人可以看清高墙上的景象。
季小晴：“扇面鬼师是奉书楼的司学长老，他座下弟子遍布四方，奉门书楼学子无数，你若真杀了他，让那些无辜求学的少年怎么办？”
季演弱弱地喘息一声，像是根本没听进她的话一样自顾自说着：“那个故事我还没讲完，书楼其实不是我操纵别人烧的，那八名弟子，也并非丧于我手……”
“季演，你放了他们可好？”
“那时季云和季风为了除掉我，特地带我来此给奉决登门拜贺，利用我操控奉家弟子纵火，那八名弟子不是我烧的…不是我……”
他就像一个委屈的可怜人一样紧紧搂着季小晴，仿佛在把自己埋藏了很久的冤屈全都告知她听。
而季小晴只感受到了自己现在所看到的一切。她知道季演委屈，但一个人心里的委屈，何故需要上千人来填平，这没有道理。
季小晴握紧季演放在自己腰上的两只手，趁他有伤在身气息微弱，带着他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
“季演你要记得，人做了坏事是要偿命的，今日我再陪你一次，若有来生，我就再也不管你了。”
下方的人看不清他们现在的状况，只知道那俩身影黏糊得跟一个人似的，但若是功力深厚或眼尖者，大概都能猜出季小晴接下来要做什么。
奉决见状不妙，立马站起来喊了一声阿树前辈。
阿树嘴里不知在嚼着什么，听到呼唤后转过去朝他“嗯？”了一声，接着又茅塞顿地点头道：“哦！没事，你家长老死不成哈。”
奉决身负重伤，又因被看守着无法走动，只能紧张盯着高墙上的两个人影。
季小晴的腰突然紧了一下，身后那人睁开眼了。
季演：“做什么？”
“拉着你跳楼。”
“别瞎跳，婴勺还在呢，待会跳下去人没死成就尴尬了。”
“……那我们换个死法？”
季演黏她黏得舒坦了，连后背有伤都不吭一声，实在是疼得忍不住了才在她耳边轻轻说道：“这两天又被打又被刺的，浑身上下都是伤，你别总念叨别人，也关心关心我。好疼啊，小晴。”
“别这样称呼我，折寿。”
“好疼…小晴……”
吊在凉风中的鬼师父老血都听吐了出来。
季小晴转身面朝季演蹲下，他顺势倒在她腿上趴好，也不知是不是在故意占便宜，弄得季小晴坐在地上什么狠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低着头叹气。
“季演，再这么继续造孽，你会没有好结局的。”
“那我没有好结局的时候，你会陪着我吗？”
她现在的角度可以很清晰地看见季演背上的刀伤，破裂开的玄色布料已经全部湿透，血水还在止不住地往外冒。她不禁想起了在文姑洞的时候，季演被打得满身是伤送回来，那时他也是这般虚弱无力，而自己身上又连一瓶药都没有，只能无助地抱着他哭，如今这么想着，竟然觉得他伤了也好，起码可以安静些。
季小晴不经意抚上了他的后脖颈，眼神空洞，感觉是又一次回到了文姑洞。
“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两人出了奉书楼之后，季演被婴勺带到血轿里歇息。季小晴跟他拟定了一个十日条约：十日之内不许伤害奉门中的任何一人，十日后他与奉决单独交战，生死不论。
阿树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撞了一下身旁的婴勺，故意提醒道：“十天太长了，你家尊主活不过七天。”
婴勺：“呸！疯子。”
十日时限，也就是说，季小晴必须要在这十天之内让奉决成就仙道，要让后续故事按照原定剧情来走——奉决成仙之后，季演被他打得身裂惨死。
“你舍得？”阿树端着药进房来，刻意问她。
“他都舍得骗我，我也要骗他，活该去死。”
阿树捂着嘴笑个不停，坐到她床尾毫不客气地把双脚伸进了被子，“麻烦你说话严谨点，不然我还以为你们小两口又在打闹。”
季小晴摇头。人命关天，她和季演已经没有再像以前那样打闹的条件了。
她在回来之前特地将奉家人全都安排进了书楼。表面上跟季演解释说怕他们夜里受冻，甚至为了不被怀疑，她还特地将对面那座空闲的阁楼暂时留给季演，假作好意说也别冻着你们。
但实际上，奉书楼的七至十二层都是内功心法，时日有限，弟子们必须每天勤加练习，暗中增强功力，方便日后对峙魔兵，而奉决也必须要在这十日内成就仙道，需要每时每刻不停练习十二层的功法。
【[奉决]人物状态如下——
定位：男主
身份：奉门门主
仙力值：80％（良好）
感情值：60％（一般）
生命值：50％（差劲）
每日学习功法可提升1％[仙力值]
每见女主一面可提升1％[感情值]
每吃一顿可恢复1％[生命值]
该人物状态均满90％时，原地成仙】
阿树指着横在中间的屏幕文字道：“啧啧…还不如直接跟季演投降算了。”
十天还是太短了。但如果条约的时间过长，依照季演的性子肯定不答应，再者若是被他发现季小晴实际在帮助奉决成仙，双方不好维持表面的和平不说，怕是季演会突然大开杀戒，那别说奉门了，怕是连季小晴自己都小命不保。
“还是得找找捷径。”
说着，季小晴翻动屏幕，不留神从“人物栏”上看到了“季演”。
“怕什么呀？点进去呗。”阿树给她翻了个白眼，还等不及她反应自己就先点开了。
“……”
【人物：季演
人物状态：已逝】
季小晴呵呵一笑，“你这系统不行啊。”
阿树觉着她这发言多少是有点鄙夷，便阴阳怪气地“嚯”了一声，随后伸出手一副讨债的样子，“有豆买‘真相’，没豆少啰嗦。”
季小晴猛地拍了下她的手心，随后关闭了“季演”的人物信息，转而打开“人物动向地图”。
地图上显示，阿音此时正在七星居。
“哇…你欠个捂手的男朋友哎，手冻成这样也没人管啊？”阿树指着屏幕上的其中一个小人道，“正好，去看阿音的同时也看看奉聿，他可比季演温暖多了。哎对，你可以去让奉聿杀季演啊！”
“闭上你的嘴。”
“切。”
从阿树口中得知，季演回魂当天特地叫婴勺封住了七星居，看来就连他也深知那个地方住着一个惹不起的人。后来季小晴一想，自己在文姑洞的时候曾跟他提过奉聿这个人，而他特地又把阿音关在七星居里，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季小晴这边还没想明白，就见阿树突然一个激灵，指着纵横交错的地图说道：
“我知道有条小路可以进七星居！不过就是有点黑。”
季小晴点头对她表示赞扬，可接着又觉得不大对劲，“……去七星居做什么？我只是看看阿音在哪里，并不想去那个地方。”
“你跟奉聿有感情线未完成，去他那坐坐，不仅可以得到剧情豆买仙丹给奉决吃，还可以买你家心肝大反派的——”
“闭嘴。”季小晴突然打断，“奉聿跟季长老的前缘与我无关，至于仙丹，我会想想别的办法，或者，剧情豆有没有其它获取方式？”
阿树干笑两声，心道：这个宿主不得了，对季演愣是只字不提。估计不愿去七星居也并非为了回避奉聿，而是担心他一旦出手，指不定季演会死到哪儿去呢？还说什么要带奉决成仙道，根本就是在给季演反省的时间，唉，女人…女人哪。
阿树一副早已看透的模样，翻弄屏幕边指着上面的文字边提醒道：“奉决感情值60％，每见女主一面可增加1％，这七星居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啊，要把女主揪过来和他整天四目相对才满足条件。还有还有，‘每吃一顿可恢复1％生命值’，你还得把他喂饱咯，我粗略算了一下，你每天大概…呃，得给他吃四顿饭？！”
“……”
“这怕是成仙后会直接晋升成天蓬元帅哦？！”
“……”
“震惊！清冷男主竟是天蓬元帅，哇厉害厉害啊哈哈哈……”
季小晴连滚带爬下了床。
“疯子。”
阿树捂着肚子捶胸狂笑，眼睛紧追着季小晴，还不忘抽空问道：“哎去哪啊？”
“别跟着我！”
“还挺高冷啊呵呵呵…哎呀失恋的女人真可怕。”
季演从奉书楼摸来了一本鬼话书，正坐在床上翻阅。
当前这座楼阁的位置很是微妙，一开窗就能看见对面倒挂着、浑身是血的鬼师父，再加上手上这本鬼话书，那种莫名而来凉飕飕的感觉就会时不时会从身后过来。
碰巧这时婴勺正拿着伤药轻手轻脚走到他身后，一见尊主正在看书，便稀奇地伸长脖子去瞅，也不知上面张牙舞爪地画的什么东西，又不好看又不敢打扰，于是就轻飘飘唤了一句：“尊～主～”
季演的手微微一抖。
“？”
“尊主，该上药了。”
季演将书“啪！”地一下盖在床上，没好气道：“让你进来了么？来了也不哼一声？”
婴勺两只圆溜溜的鸟眼慌得睁大了起来，还以为是又惹尊主生气，连忙老实地“哼”了一声，说道：“属下就是来给您上药…还有，那个王耳朵怎么处置？”
“关他两天。”
婴勺赶紧缩回脖子，试探着问：“那，给、给他吃饭吗？”
季演把刚拿起来的书又“啪”地一下打在床上。
“好的属下明白了多谢尊主指示。”婴勺侧身擦了擦头上冒出来的汗。
季演一边解除自己的衣带一边想着问题，“白夫人那边怎么样了？”
“她自从前日回去后，就开始集结傀族的几位领主，说要找您挖傀心的证据呢。”
“呵，还是嫌命太长。”
婴勺顺着他的语气“呵呵”赔笑了两声，随后搬来椅子坐到他身后准备涂药。
“季长老，您怎么来了？我们尊主他——”
“少啰嗦，让路。”
——这时从外面传来了一男一女两个声音。
季演立即把刚坐好的婴勺拍走，一边眼巴巴望着窗外一边调整姿势趴在床上。
“咳咳咳……”他微垂眉目抬头，弱弱地看着门边的季小晴，“你怎么来了？”
季小晴依旧一副冷眼看着他，“你把王耳朵关在哪了？”
“关在…关在……”季演眼一转，突然有些摸不清方向地顿了顿，“先进来，让我回忆回忆。”
“魔尊大人，你伤的是身子，不是脑子。”季小晴见这人一副没羞没臊还弱不禁风的模样，就觉得格外讨嫌，“不方便进去，你快说。”
季演无奈揉着眼珠子。
婴勺默默退了退身子。
他这蹑手蹑脚地微微一动，愣是给季演动出了灵感，季演歪头朝他一盯，话头一转：“你在这干嘛？”
婴勺：“啊？”
季演：“你有事吗？”
“……尊主，属下告退。”
婴勺走到门边时，特地跟季小晴行了个儒雅的点头礼，季小晴低眉微微回应，不料下一刻竟被这死鸟一把推进了房里，随即利落关门跑路。
季小晴：！！！
“这婴勺越来越不像话了，改天一定好好收拾。”季演不由自主地亮起眸子，朝她招了招手，“没伤着你吧？过来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