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季氏追妻法（三）
季小晴从四层一路嚷到了六层。
季演被她闹得耳根子发闷，便索性将她抱到临近窗口的地方，故意恐吓道：“再吵，把你从这扔下去。”
“扔！”季小晴气得不停喘着鼻息，“我宁死都不要看见你了！”
黑暗中的季演似乎是笑了一下，整个气场相当诡异，“死倒是小事，但若让下面那些奉家人看到季长老在我怀里，会不会背后议论，说原来你与我有私情啊？”
“谁跟你有私情，要不要脸？”
“不过也罢，既然都说要娶了，那我定会对你负责。”季演语重心长地叹了一声，“待你死后，我把奉门杀个血流成河，再来与你相见，可好？”
这话听得怀中人又是一阵好气，立即扇了他一肩膀。
她一直很佩服季演自编自导自演的能力，这人假死回来之后就更是不得了，居然还能自我陶醉了，也不知当初被引魂索鞭通了哪根筋脉，居然可以活络成这个样子。
“谁要嫁你了，卑鄙。利索点，要么把我放下来，要么把我扔下去。”给这孙子一百个狗胆，他都不敢把我怎么样。
“行。”季演淡然点头，将一只腿迈到了窗台边上，稍一用力，就搂着季小晴的身体伸出了半个头。
狂风贪婪地刮着她的侧脸。
“！”这孙子来真的啊！
季小晴下意识就去扒他的脖子。
不扒还好，大不了拉他一起去死，但这突如其来没轻没重地这么一抓，愣是将他合得严严实实的衣领给扯了小半截。
窗外的夜明珠熠熠生辉，虽没有青天大白日那般亮堂，但足够令她看见季演脖颈处的深红“印记”。
季小晴瞳孔惊骇，脑袋煞白一片，羞到不敢叫嚷。
只听从下方传来一阵惊呼之声，说季演这魔头要推季长老下楼了快救命。
季小晴：救命……
此时她就像是不敢惊扰猫的老鼠，小心翼翼松开扒在季演肩上的手，但又奈何现在自己半个身子都在窗外，只能尽量别过脸不去看那些印记，而且手也不敢真的完全松开，只能深闺绣花般地揪住他的衣服。
季演，你不是人。
季演搂紧了她的腰，一只腿抵在窗台上给她支撑，但纵然这样，还是难掩得意地慢悠悠说道：“如何？还吵不吵了？”
季小晴不甘示弱，闭上眼睛一心要死，索性还是松了手，吓得季演连忙贴过去护住她的背。
底下的惊喊声更沸了一倍。
季演：“搂着我。”
“你做梦。”
最终还是季演妥协了，他叹着长气将季小晴抱到桌上坐好，还不忘顺手把窗户关严。
“这么不怕死？奉家不要了？”季演坐在她身前的椅子上，表面看这是个与人沟通的好姿势，但实则是想锁住她以防乱跑。
四周重新回归黑暗，季小晴便也不再拘谨，她低头看着面前这身黑影，语气格外冷淡：“拉你一起去死，奉家才能安全。”
“你也没拉住我嘛。殉情，是要两个人一起来的。”说着，他把季小晴的手往自己身上扯，当场示范了一个“拉人下楼”的样子。
“放开！”季小晴甩开了他，连忙退出距离，“季演，我一点都不喜欢你，绝无‘殉情’一说。”
季演顿了顿，用气息短暂地笑了一下。
“怕不怕黑？我给你讲个故事。”
转了话题。
她大概觉得季演听不得这个，但又不吃这套。
季小晴没有说话，挺着腰板听他胡扯。
“这里真的有鬼，信吗？”见她没被吓着，季演刻意放低声调继续往下说，“此处是后来重建的，它在之前，曾经被人烧过整座书楼，知道是哪位英雄干的么？”
正邪两派都知道的事，明明可以一次性讲完，他偏要一句一悬念地招惹季小晴。
此处之所以重建，是因曾经被火烧过，而那个火烧书楼的“英雄”，就是他自己呗。
季小晴对这位“英雄”的所作所为没有什么好批判的，毕竟这其实是她亲自写出来的片段，为的就是激怒奉决，为后面“仙魔大战”做好铺垫。
所以她不能说当时的季演如何如何，只是轻蔑地笑了一声，说道：“只恨当初心软把你救回来，白眼狼。”
季演老实巴交地摇头，右手托腮静静地抬头望她，轻声说道：“我要说的是，这里有奉家的八只鬼魂，若不想被捉走的话，就得好好跟着我。”
季小晴不知不觉冒了冷汗。
他口中的“八只鬼魂”，定是当初死在火场中的那八名弟子。
“季演火烧书楼”那段是出自季小晴之手，“烧死八名弟子”也是当初她自己写出来的。书里的每个人物都有其存在的价值，而那八名可怜弟子的价值，仅仅就是为了牺牲后激怒奉决而已。
怎么听了季演这话，越琢磨就越觉得后背发凉……
季演见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便悄然站起身，轻轻摁住她的后脑勺往自己胸口上靠。
“别怕，我还没说完……”
季小晴立马回过神来，一把将他推开。
她惊恐地看着身前的黑影。
如今的季演，竟已经变得这般会吓唬人了，给人成功吓出一身冷汗后竟还阴阳怪气地安慰。
难道是角色重生后回来报复作者的戏码？
不能吧，没这么狗血吧……
季演没像平时那样厚着脸皮再贴上去，而是抬起右手，由掌心生出傀火。
通常他到这一步的时候，基本是准备开杀了。
但季小晴没再怕了，因为看到它的主人正对自己和煦笑着，傀火颜色阴冷，但季演面容温润——他每回看她都是如此。
季演将傀火送至上空，忽然，整座书楼几乎是同一时点起了光亮。
但从外面看来，奉书楼虽又一瞬间恢复了金碧辉煌，只是那烛光阴森得不像话，仿佛是一座来自幽冥的楼宇。
楼外全场寂静，剩的只有令人发毛的心跳。
甚至有人怀疑：这季演真的还存在于世吗？
“这又怎么样呢。”季小晴从桌上起身下来正视他，语气有些生硬，“我不要短暂的光明，只希望这里可以重见天日。”
季演见自己示好不成，反而还被堵了一嘴，就情不自禁地沉下脸，半句话都坑不出来。
“季演，放了我奉家弟子。”
说这句话，多少带了些许刻意。
季小晴留意他的眼神变化，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与仇恨在他心里的位置，孰轻孰重，谁能埋得更深一些。
直到她看见季演额间上的魔印逐渐深沉，他的眼神逐渐森冷，甚至感觉他周边的空气连带着自己都开始变得黯淡，季小晴便就知道，原来那个一直把自己捧在心尖上的“季演”，也是可以被埋没的。
“我知道了。”季小晴看着森冷的他不再说话。
原来自始至终，不管曾为他付出过什么，自己都会是先被无所谓的那一个。
这就是永远都无法交织的两条命格。他有自己的事业线，而半路莫名多出来的另一条，只会是个累赘。
所以她知道了，自己只是季演的累赘。
季小晴其实怕极了他现在的样子，他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留，这会显得自己多余得很突兀。但仔细想想，如果他一直是这样的季演也好，如此自己也不会失去得过于不甘，起码还能安慰自己说，是因为季演的命格注定就容不得自己，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幸好，心给过了，命也赔了，那些忽浅忽深的心意也都表达了，既如此，也不再欠他什么，季小晴只会是仙门的长老，季演也只会是魔族的魔尊，正邪不两立，既然不能相互释怀，那就兵戎相见吧。
季小晴带着最后一丝小脾气推倒了旁边的蜡烛。
她毅然转身，继续朝向上一层走。
左脚刚迈上台阶，整个身子就又被季演从后面打横抱了起来。
“！！！”
季小晴刚才的心路历程过多，现在又突然被他来这么一下，惊得整个人都不敢动弹。
季演这回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他轻松掂了掂怀里的胆小鬼，眼里尽是温柔，“我才是你家的。”
季小晴欲哭无泪：那你刚才还这样那样的演个锤子……我都快把以后怎么相爱相杀和爱而不得的场面想象出来了，你、你你你……
终于忍不住，她把脸藏在袖子里哭了起来。
季演你不是人。
撩你妹的。
这回季小晴乖了，不吵不闹任由他抱。季演很得意，但又看出怀中人被自己气得不轻，便一个劲地找话聊，但均是没有回应——
“你做的饭好香啊，可以教教我么？
“伤口好些没有？刚才是不是撞到了？我帮你看看？
“你又瘦了，仙门的饭不好吃吧，跟我回家。”
季演即将把她抱到第十二层的时候，还是耐不住寂寞停了下来。
“不理我？”
季小晴白他一眼。
季演读懂了她内心的倔强，点头直呼好样的。
他开始快步把季小晴往楼下带。
季小晴这下慌了：“你干什么？！”
季演鼻息间稍微“哼”了一下，一脸哄不好的模样看着怀里的可怜人，说道：“本座反悔了。”
“悔？”季小晴心跳骤停。
“本座突然不想放人了。”
季小晴气愤地咬着下唇，开始拳打脚踢尝试挣脱。
给你抱舒坦了，现在跟我说你反悔了？！
“放开我！混蛋！”
“嘘。”季演示意她安静，送着秋波轻声道，“亲我一口，我放一人。”
“季演，你不要脸。”
“那又如何，你奈我何。”
“把我放下来，我自己去救。”
“你没得选。”
季演疯了，他绝对是疯了。
季小晴觉得自己缩在这个疯男人身上随时都可能与世长辞，想着还是先稳住这混蛋再说，起码不能再让他继续往下跑了。
季小晴：“等一下……”
季演立马停住，“想通了？”
“先上去。”
“先亲我。”
“先上去！”
“先亲我。”
“哎呀…先、先上去嘛～”
“先亲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