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尽管心中早已做了准备，安元还是难免紧张。
辗转一夜，才睡着就听见鸡叫，又惊醒了。
她在床上叹口气，来回滚了圈，没有睡意，干脆起身。
天还黑着，她丢几块柴在灶里头烧，拿出前几天剩下的几条竹篾，手闲编起小篮子，准备给白意泽装零嘴用。
她手快，自家鸡笼的鸡鸭醒来啼叫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可以收尾了。
她左右看了看，觉得满意，拍拍身上的灰，起身拌鸡糠。
今天是场硬仗。
安元特意将压箱底的新衣裳拿出来穿。
说是新衣裳，其实穿过好几回了。这是她前两年天最冷的时候，特意买的新棉袄，穿上很暖和，就是干活不方便，加上竹片老是划破衣裳，安元瞧着心疼，平时干活都不爱穿。
久了就放箱底，年节时候才穿，成色新得很。
袄子是深蓝色的，衬得人很精神，她洗净脸，还特意对着水盆，把头发梳齐整。
陈何氏也早早起身收拾自己，安元去他们家，拎着一道出门。
一路上碰到村人，见这几人这么隆重，穿新衣手拎礼篮，不禁调侃：“这是要上门提亲哪？”
陈何氏笑笑不应声。
村头碰到有牛车在，安元花了几个铜板，三人坐到镇上，再去县里。县里还要再去两里地，安元上次走过，倒是认得路。
县里头比她们那小镇大多了，墙围而立哨塔，墙门有士兵把守，入了街道，繁华景象皆入眼，人声鼎沸，比他们小镇热闹多了。
陈实问安元：“你可认识路？”
安元摇头，老实道：“不认识，我没听小泽提起他家在何处。”
见到自家妻主略带责怪的眼神，陈何氏方感鲁莽。
没有白意泽在，何止门进不去，路都不认识。
可来也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
陈何氏找补道：“没事，我去问问路。都到这了，也不差这些功夫。”
白家家大业大，在县里甚少人不知道，打探了一番，很是顺利找到了。那府邸占地颇宽，“白府”牌匾高挂，朱门紧闭，门口石狮杵立，威严气派。
“这白家未免也太气派了。”陈何氏被震撼得直感慨，对白意泽的身世算是有了清晰明确的认知。
安元紧张地咽咽口水。
三人上前，安元伸手拍门：“有人吗？”
门房将门打开，见几人衣着寒酸，鞋上还沾着泥，不由皱起眉头：“你们谁啊？”
陈实客气笑笑：“我们是来拜访亲家，商量两个孩子亲事的。麻烦你通告声。”
说着，递给了门房一块碎银。
门房打量了眼他们，将钱收了，语气缓和点，道：“这里可是白府，你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没走错吧，白意泽不是你们家少爷吗？”陈何氏问。
那门房神色微变，再次打量他们，道：“等着。”
“那几人衣着寒酸，拎着一箩筐说是上门拜访，想要提亲。连少爷的名讳都知晓。”门房一五一十将这事转告白管家。
白意泽离家出走好些日子，一直未回。
白主夫在气头上，嘴上说着不理会，心里也着急，还默许了二小姐去寻人。白管家思考了下，去见了安元等人。
“几位找我家少爷，是有什么事吗？”
白管家长得富态，鬓边略见风霜，上了年纪后瞧着慈眉善目，尤为叫人感觉亲切。她开了半边门，经门房指认就是这三人后，还算客气问道。
“你是管事的是吗？”陈实摆手：“我们不是找你们家少爷，是找你们家夫人老爷，想跟二位商量商量俩孩子的事。麻烦你通传声。”
说着，手掌示意性地指向安元。
白管家顺着瞧过去。
人长得黑瘦，看着老实憨厚，无甚气度可言，也就那双眼睛好看点，透着精气神。也不知道从哪个山脚沟沟出来的。只怕少爷瞧都不会瞧一眼。也就是她昏了头，才想着这几个人兴许能探听消息。
白管家笑笑：“想与我们家少爷结亲的人都踏破了几条门槛，不知几位凭的什么呢？”
“而且我们家少爷，向来不大爱出门，不知道这位小姐，是怎么认识我家少爷的？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给几位指条明路，想碰运气，可以换到别家去，我们这行不通的。”
说完，跟门房道：“关门。下次这种事，你自己处理就成了，不必通报。”
“诶好。”门房连忙应下，就要关上门。
这话语做派尽是羞辱。
安元见她这样，生气地握紧拳，还没开口，陈何氏先跳脚了：“诶你这人怎么这样子说话。好歹我们家小元还救过你们少爷呢，不说别的，你们就是这态度对救命恩人的？”
白管家停住脚步，回转身看他，让门房先别关门：“什么救命恩人，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什么胡说！在我们家好吃好喝大半年养着伤，就算你去问你家少爷，他都不敢昧着良心说没有。”陈何氏冷哼，“今日是怕他太辛苦，才没叫上一块回来，不然可轮不到你在这摆官样。”
一块？
白管家反应过来这话意思：“噢？”
“之前好像有听少爷提起。”她略做思考，若无其事反问：“你们是打哪过来？”
陈何氏道：“石溪村哪。你们少爷是不是说过？”
白管家见他以救命恩人自居，洋洋自得，一副胸有成竹的笃定样，不由冷哼声：“我们少爷并未说过。回去吧！”
说罢，门房眼疾手快将门关上。
三人吃了个闭门羹。
别说被轰了，门都没得进，跟打发叫花子一样。
“算了，回去吧。”安元脸色很不好看。她想起了从前去陈家的事，心里不快，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陈实夫妻点头。陈何氏当她受挫，还宽慰她：“来前我也说过，就当探探口风了。一两次不成事，我们就跟他们慢慢耗，反正小泽现在在我们家，该着急的是他们。”
安元敷衍应了声“嗯”，没再搭话。
白管家想了想，并未禀报白主夫，而是等到白木绮回府，跟她提了这事：“小姐，今天老奴听到件趣事，想着跟你说说。”
白管家是家生子，在白府伺候许多年，可以说是看着白家孩子长大的，姐弟几人对她都很敬重，闻言，倒是有了兴致：“什么趣事？”
白木绮近日忙着船运之事，又要烦恼自家弟弟离家未归，已经好几宿没睡好觉了，精神瞧着不大好。
偏偏又没什么胃口，吃两口就觉饱了，借着消食的由头，跟白管家走在回廊上。廊下灯笼高高挂，府内通明，少见仆从走动。
“不知从哪冒出来一家人，以小少爷救命恩人自居，并以此要挟，想要结亲。”白管家道。
白木绮不甚在意：“这种来路不明的人理她做甚，轰出去便是。”
白管家道：“老奴本来也是这样子打算的，那家男人被逼急，有些口不择言。听他话里话外意思，好似小少爷现如今在他们家。小姐，老奴觉得，要不去瞧上一瞧？”
白木绮停下脚步：“在哪里？”
“石溪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