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这笋瞧着多,剥了壳就剩丁点肉。
安元上山的时候也没拿上袋子,挖得不多,一顿就做完。
她特意焯一遍水才切块炒,没有苦涩味,知道白意泽想吃酸,炒的时候滴了点醋,口感酸脆,还算下饭。
白意泽难得多吃了几块,对酸笋更惦记了。
笋都做完了,想吃也没东西做,还得再去挖。
安元解释道:“这笋肉不多,我今天没带袋子,挖不多,明天我再去挖,回来给你做两坛子。”
白意泽意犹未尽,看着只剩点汁水的碟子,点点头。
入了冬,天亮得比以往要晚,碰上雾水重的时候,手都能冻僵,呼吸直喷白气。
这个时节,地里的作物都不爱活。也就是有的闲不住,才会撒点菜秧下去,也不求能有收成,纯粹找点活干。
安元天蒙蒙的时候,就起身去镇上了,惦记着要挖笋,把东西买完也没逗留,直接回来了。
到屋的时候,天已大亮,白意泽还未起身,屋门紧闭。
她把几个纸袋子装的东西用个小小的竹篓装好,挂在他们屋前,又利索淘米煮粥,趁着灶里火旺的时候,把笼里头的鸡鸭放出去,顺道把鸡粪都清理了,装出去放到屋边堆着用布捂住,沤肥,等到来年春天种瓜菜的时候,就可以用上了。
她今日特意揣上个□□包袋,拎着锄头跟镰刀,自上山去。
陈何氏过来的时候,太阳都出来了,叫了几声没人应,探头见屋门紧闭,自顾推开院门。
她去厨房转了圈,果真不见人,又看屋门紧闭,门口挂着小竹篓,知道现在是白意泽住,没敢开,自己小声嘀咕:“去哪里了这是。”
冬末被他吵醒,开门去看。来到安家后,不用跟在府里一样守夜,早上也不用费心去叫人洒扫,轻松自在得紧。他睡眼惺忪看着陈何氏,人清醒了点。
他还以为是安元:“怎么了吗?”
陈何氏见他们这个点才醒,拧着眉头,心想可真是懒怠,这太阳都晒屁股了,别家手脚勤快的活都干了两轮。
“小元呢?”
“不知道啊。可能去挖笋了吧。”冬末说完,也没再管他,把小竹篓拿下来放进屋,自去打水洗漱。一会他还要热水给公子洗脸呢。
陈何氏心里不满,却顾忌着没发作,自己也拎着锄头上山去找安元。
山野林大,虽然有太阳,入了这林间还是觉得阴凉,陈何氏在她惯常去的几个地方转了圈,才瞧见安元。
她正奋力挥着锤头耙土,身上的旧棉衣被脱下来放到一遍,就穿着薄薄中衣,额头冒了汗,她随意抬手擦去。
脚边堆着的袋子,已鼓鼓瞧有小半袋,也不知道自己挖了多久。
“小元!”
陈何氏扬声叫她,安元停住,转头看了圈,笑道:“叔,你也来挖笋啊?”
“刚才去屋没见你,就上来了。”陈何氏走过去:“就你手脚勤快,太阳都晒屁股了,别人都没起呢。”
他心疼安元,话里多少带着埋怨。
安元连忙解释:“是我让小泽多睡会的。他有孩子之后老是困,反正这些活也用不着他帮忙,就叫他多休息下。”
“有孩子能理解,可他带的那个小仆也是个懒手脚的,还平白多个吃饭的人。你一人养两个,以后还有个娃娃,有得你累的!”陈何氏见她维护白意泽,更气恼。
“叔,这都哪跟哪呀。不过多双筷子的事情,哪有这么严重,你以前不也没计较,多养了我一个。”安元笑着安抚他。
陈何氏瞪眼:“这哪里能一样。你以前还懂得心疼我,帮着做事嘞。”
安元连忙应好,“不一样就不一样。你也知道小泽打小有人伺候,让他帮忙不是帮倒忙吗,再说总有个适应过程嘛,不着急。”
陈何氏看她那滑头样,知道听不进去,也懒得再扯,想起正事:“这闹一闹,差点忘了正事。”
“话是你们这亲事准备就这样子搁着了?这有了孕,三月后肚子一下就大起来了,到时候是想人挺着大肚子跟你成亲吗?说出去人家都笑话。”
“那天跟小泽提了下,他是偷偷跑出来的,他爹不同意这事,瞧不上我,估计门没进就被轰出来了。他让我先不要去。”安元支着锄头,叹气。
“总要试试。我那天听别人说,小八娶那夫郎的时候,他娘跟爹也是不同意,但是拗不过儿子,小八上门求了几次,这才松口的。”陈何氏帮她出主意:“虽然我们门不当户不对,可孩子都有了,谁家甘心当便宜爹啊,。小泽都偷跑出来了,心意这么明显,只要他坚持,这事准能成!”
陈何氏这几日为这事没少打听,得了主意,很是笃定。
安元想到白意泽的话,有点犹疑:“确定能成吗?”
陈何氏:“你试都没试,谁知道呢,总之坏不过现在。你要清楚,你夫郎可不是寻常人,你摘花都有可能被刺扎手呢,娶夫郎可不要多费劲。”
“你是高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可没有轻松事。”
话是难听点,理却是这么个理。
安元也下定决心,点点头:“叔,我有点紧张,要不你陪我去吧?”
“好,我让你婶一起。你准备什么时候去,礼得提前准备好。”陈何氏道。
“要不后天吧。”安元道,陈何氏便应承,明天跟她一块采买。
“刚好等下回去也问问小泽,看看买些什么比较合适。”安元道。
“小泽不是让你不要去白府吗?”陈何氏若有所思,“这事我觉得要不先别让小泽知道,他可能也为难。”
“我们先先探探白家的口风,看看情况先。不然白家人会觉得我们在用儿子要挟他们,闹开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好像也对。安元点头:“知道了。”
正事商定,两人都感觉轻松点。来都来了,陈何氏也不闲着,跟着安元一块挖笋。
见时间差不多,袋子也装满了,两人才下山回家。
这做酸笋不难。
安元把笋肉都剥好,切块洗净之后,捞出来放在簸箕上,等水分晾干,拿个干净的坛子将笋块放进去,加两勺盐巴,再倒入井水没过笋,然后把盖盖上,边缘抹上泥巴封上。
泡一天酸味就出来了,再过一天才是最好吃的时候。
天没亮,白意泽就醒了。
他昨天睡得多,半夜就醒了,翻来覆去没睡意,安元起床他也跟着起来,可把安元好一阵诧异,连忙熬粥给他喝。
把家里都打整好,安元揣好银钱,准备出门,她看着白意泽站门口。
不知是怀孕的缘故,还是冬天棉袄太厚重,瞧着似乎长肉了,他手里握着个汤婆子,站在风口也不觉冷。
安元惯例问句:“我要跟何叔去镇上买东西,你要带什么吗?”
白意泽闷在屋里,听她一说,心思活络起来,他微微扬起下巴:“我跟你一起去吧。”
安元有点慌,挠头:“啊?我们走路去的,你这身子不太方便吧,要什么我帮你买就可以了。”
“你买的糖块红糕都有,我就是有点闷,想出去走走。”白意泽被拒绝,瞧着不太开心。
安元跟他商量:“等我回来,带你去抓鱼如何?我们这牛车来回一趟有得等,都够来回了。”
“也行吧。”白意泽想想那路程,也觉得累,就答应了。
安元心里松口气,装作没事人一样去找陈何氏。
他们这风俗,上门少不了肉。
陈何氏买了一大块猪肉,又带着她买了布匹,花生杏仁等物,满满当当装了背篓,这些到时候都要包上红纸,拎着上门。
不管人家瞧不瞧得上,礼数不能丢。
因为瞒着白意泽,陈何氏就先将东西放到他家去。
陈实看着他们拎着一堆东西回来,迟疑了下,还是开口道:“这事,我觉得瞒着小泽,会不会太唐突?”
昨夜她回来得晚,只是睡前听自家夫君提一嘴,没有深想。
成亲是两家的事情,一方哪里做得了主。提前跟白意泽通个气,学下应对章程,也不至于摸不着门道。
“你不明白!是小泽让安元不要去,偷偷跑出来可能是怕家里不同意阻拦。”陈何氏解释,“我们也不能让他难做。
陈实说不过他,只好由他们去。
安元又跟陈何氏说定时辰,才回家。
白意泽早在等她。
她说去抓鱼,其实不在村里头。
要出了村口,走小段路,穿过一荒草地,方见潺潺溪河。这河前段浅窄,渐行开阔,绕山而行,一路向前,通向海里。
这里虾鱼繁多,碰上雨水足涨潮时季,都能见有鱼跳上岸来。
安元撩起裤脚,在岸边扭着热身,别瞧她脸晒得黑,腿还挺白,长期劳作的缘故,小腿结实有肌肉,薄薄一层不显夸张。
白意泽若无其事挪开视线。
下水的时候还觉冰冰凉凉,冷得安元一哆嗦,后面才慢慢适应。
白意泽皱眉,没想到她是这么个抓法:“诶,你不冷吗?赶紧上来吧。”
“没事。”安元摆手,她熟门熟路的走过浅溪那截,堆两块石头,把小渔网卡到溪口里边,再用泥巴堵在边边角角,防止鱼跑掉。
自己则上岸,往深河那头走,眼见差不多才重新下去,拿着捞网,一路往小溪赶,白意泽站在旁边看,觉得奇怪:“这样子也能抓到鱼吗?”
安元乐在其中,心情颇好地咧嘴一笑:“当然啊,我小时候这样子可抓了不少鱼回家,我爹还夸过我呢。”
她眉飞色舞地说着小时趣事,逆流而起的浪花在她脚边溅起,打湿了卷起的裤子,她却不在意,笑得开心。
不似平日的沉静,木讷。
这是白意泽第一次见到这么张扬的她,不由自主被吸引视线。
她走到尽头,眼疾手快将小渔网拉起来。入冬少人捕鱼,眼下大鱼小鱼在网里挣扎弹跳着,有半网,收获颇丰。
“看!我就说这个方法可行吧。”安元很高兴,拉着渔网,往箩筐倒。白意泽被她情绪感染,也跟着露出个微笑,难得赞扬:“没想到你还是有点办法在身上的嘛。”
“今晚给你炖鱼汤喝,一会去阿婆家买两块嫩豆腐,这种天气喝最合适不过了。”安元兴冲冲道。
“嗯。”白意泽点点最大那条草鱼,“就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