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诶！安元！”
这来回一趟，花了大半日，一时半会是回不去了，几人干脆在镇上吃碗馄饨。
路过杂货铺的时候，刘掌柜正在招呼客人，见着她连忙喊了小二招呼，自己出去叫住安元。
安元不知所以，她停住脚步，见刘掌柜快步走过来，疑惑问道：“怎么了刘掌柜？”
“最近在忙什么呢？好些日子没见你，正愁怎么寻你呢。”刘掌柜寒暄几句。
安元：“倒没什么事。怎么了吗？”
“正好。”刘掌柜直切主题，“那些箩筐簸箕都卖空了，你有空帮我赶一批，要三百个，比较着急，最好能四天给我，辛苦你，一个我再加三铜板！”
“四天三百个？”安元有些为难，“这赶了点。”
刘掌柜素日要货不多，也是碰着年节时候，才多囤几个。上回八十个已算大单，安元都以为年后才有生意。
刘掌柜笑笑：“急是急了点，这个没法子，别人就要这么多，你能接吗？”
陈何氏悄悄捅了捅她后背，小声道：“这上门的买卖不做白不做，家里往后要用钱的地方多了去。正好后边我没事，可以帮帮你，熬了这几天就轻松了。”
刘掌柜听了个隐约，多看了他一眼，笑问：“这是令尊？”
“这是我叔跟婶。”安元给她介绍，自己粗略在心里盘算，“簸箕箩筐各要几个？”
刘掌柜给她细说，箩筐要两百簸箕一百，安元大概算了下自己的手活，四天熬一轮勉勉强强可以干完。
家里多了两张嘴，花钱地方多了不少，安元答应了，只是忍不住好奇问了句：“刘掌柜这是碰着大买卖了？”
刘掌柜左右看了眼，将她往角落里拉拉：“我也不瞒你说，确实是。”
“这些都是官家要的，整条街的基本都收了，听说我们这带的山脉挖出了铁矿，不知真假，反正只听说推车不缺，箩筐簸箕还差。你手脚快点，我们都能喝肉汤。”
万国以武立国，当年先祖靠的铁蹄兵刃扫平他国，统一中原。中原富饶，先祖挖铁矿，控盐场充盈国库，这才有了后面的太平盛世。
这些年，帝王更迭，对铁矿盐巴的掌控一直未更动。若此事成真，这一片商贸估计也要跟着起来。
安元点头，笑着应下：“知道了。”
得了这买卖，几人不再耽搁，连忙回家。
早上天还晴，转头又阴了天，云堆堆叠叠，将太阳都挡住，瞧着不像要下雨，北风一刮，冷的手都要发麻。
安元早上煮了粥，厨房里头放着肉跟菜，有冬末在，饿是饿不着白意泽。
但他就是不痛快。
过了正午仍不见人，也没提前招呼，也不知道忙什么去了。
白意泽翻着册子，却一个字也瞧不去，他思来想去：“难道她去找那个卖鱼的了？所以才不敢说。”
冬末知道他不痛快，心里也没底，嘴上还要安慰他：“不能吧。我听说陈实上门的时候，还挨了好一顿骂。她再去可不是自找苦吃。”
主仆俩人少出门，可架不住人家盯着嘴还闲。
好些人都知晓有个郎君在安元家住下了，话传了又传，已经出了好几个样本。
左右不过那点风花雪月：负心女被郎追；安元高攀等，话落自此不免提起小旦，听说这事后小旦好几日都不见出摊，许是被伤到了。
媒婆触了霉头，挨人数落，说人安元明明已有意中人，还要保媒拉纤害他儿子。媒婆也是一头懵，难免心存埋怨。
碰着八卦的打探，也是好一顿话聊。
都不用冬末去打探，闲着没事站到屋边，都能见那些八卦的郎君在说。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说给他们听。
“谁知道呢！”白意泽一把将册子合上，“整日瞧个册子也看不出什么来，也不知道二姐近日怎么样了。”
“公子，可是想回府了？”冬末问。
回去自然是想回去的，可这么回去，又不甘心。
那白木汾设计害他，这仇还没想好怎么报呢。
白木汾如今很受娘亲重用，轻易动她不得，加上他受伤的事情是他自作聪明反被套路，不好意思跟他爹明说，借不了他爹的手报仇。
一股气堵在这，真真是憋得慌。
“哼，回去瞧见白木汾的脸，就觉得恶心，不回。”白意泽皱眉，脸上尽是嫌弃，对这个私生子很是不待见。
冬末道：“公子，你这样跟她置气有何用，她知道你不在府，只怕高兴得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两人不对头不是第一天了。
明里暗里，不知斗过多少回。
白意泽撑着自己下巴，也发愁：“那我能如何？娘也没教我经商之道啊。抢不回来掌管权，只怕她得寸进尺，以后要踩在二姐头上。”
他小时候爱跟在白当家身后跑，当时白当家兴起还说教他经商，日后嫁了人也有立身之处，不怕被瞧轻。
白意泽还高兴学了一段时间，最后觉得枯燥，闹着不肯再去，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要是当年咬牙坚持，说不准今天就不用托腮发愁。
冬末宽慰他：“二小姐这般聪明，肯定不叫她得逞。”
白意泽并不觉乐观。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听得院里门被人开了，是安元回来了，还隐约听到陈何氏说话：“你一会上山叫上我，一次砍够，也免得来回跑。”
“好。”
安元看了看紧闭的房门，今天云多，不是晒太阳的天气，想着这个点白意泽可能是吃饱歇下了，也没去打扰。
“安元回来了。”屋内冬末小声道，想看一会怎么个表现。
白意泽还有脾气，冷哼声，想着一会定要叫安元好好解释。
谁知安元都不进他屋，直接去了厨房，好一阵动静，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好一会听得门开了又被关上，人竟是出去了！
冬末都不敢看白意泽脸色。
安元接下来也无暇顾及白意泽。
她跟陈何氏砍了好多竹子，特意跟人借了推车推回来的，放在院子里头占了好大空间。两人先将竹子劈开，而后安元就着分蔑刮青过刀等，两人分工合作速度也快。
冬末看她一阵忙活，好奇探问：“这是做什么？”
“我答应刘掌柜，四天做三百个箩筐簸箕，量大，这几日可能顾不上你们，就麻烦你做下饭了。”安元头也不抬道，手下功夫一刻不敢耽搁。
陈何氏帮腔：“这活急，只怕要熬个日夜，晚上要是听到动静，还要体谅体谅。这年头，挣俩铜板不容易，都是为了养家糊口。”
这话，是说给冬末听，也是说给白意泽听。
白意泽冷哼，不予理会，自顾置气。
半夜睡得迷蒙时，突被一声破竹声吵醒，觉得腹中有胀意，他披上衣裳起身如厕。一出门发现，厨房还有火光，这会安元竟还未睡，在厨房点着灯，燃着灶火照明赶工。
白日那点气化作惊讶，他抬头看看天空，孤月往西，都是深夜了。
“你怎么还在这忙？身子是铁打的吗？”他有些恼火，怪安元不懂爱惜自己。
这大晚上，窝在厨房里头多冷啊。
安元眨眨泛酸的眼睛，抬头看他一脸担心，盘算着也差不多了，便放下：“忙起来有点忘时，这就去睡了。”
他披了大衣，脸缩在领毛里，风吹着也不觉冷。见安元这么上心，生了点好奇：“你这一个能挣多少钱啊？”
“原先是八铜板，现在加了三文，这三百个能挣三两多。”安元笑道，坐久了双腿有些酸麻，她起身，站在原地跺跺脚缓解。
“三两多？这也值得你这样子熬？”白意泽不敢置信。
在白府的时候，他出门一趟都不止花这点钱，从未觉过银钱紧张。
他一直都知道安元穷，但是她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自己，想吃的也尽量迁就，白意泽虽然有时候不太满意，也勉强能接受，倒是第一次这么真实感受到这家的贫穷。
原来平常人家，挣这点钱，竟是要这般付出吗？
白意泽觉得自己认知受到冲击。
“可能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可对我们而言，是笔不小收入了。有时候忙活半个月，也不一定有。以后孩子出生，少不了用钱的地方，我得多准备准备。”安元轻叹，见他一副震惊模样，突然有点愧疚。
“跟着我，日子是比较困苦，给不了你白府的荣华富贵，你可后悔？”
白意泽皱眉，不知道怎么形容这刻的心情。
孩子都有了，不认也认了。
而且……看着她眼睛因为疲累泛着红血丝，白意泽内里有些烦躁，同情夹着怜悯，他也说不明白怎么个回事。
他避开安元殷切期盼的目光，小声道：“照你这样子说，以后是不能太指望你了。看来我得好好贿赂我二姐，让她照顾照顾我，不然照你这样子作践自己，我年纪轻轻不得守寡了。”
瞧着压根没当一回事。
安元看他那没心没肺，不为银钱所困的模样，心想这也挺好。
这个家，有她一个人烦就行了。
她道：“等这个活交了，我带你出去逛逛吧。”
白意泽盯着她洗净手，才哼了个“嗯。”
“快去休息。”
安元被轰回去睡觉，躺在床上，想着白意泽方才的样子，不由笑了，乐滋滋入睡。
守寡，才不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