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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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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比预想棘手。

    陈实登门的时候,被好一顿数落。

    两家虽然还没正式定亲,但双方的意思都很明确了,就等合适日子,把事办了。

    如今临了临了,突然反悔,这不耍人吗!

    更叫人恼火的事,缘由也不是什么情意不和,而且那瞧着老实的狗崽子,不声不响把别人肚子搞大了。

    要不是听得村里人说,小旦的爹娘还真要被陈实的说词给蒙在鼓里。

    当下恼得一顿数落,拿扫把将人轰走。

    两家算是撕破脸了。

    这个早有心理准备,还能接受。

    关键是,村里头的人,好些个好事者盯着安元,见昨夜白意泽留宿,好些个难听话都传出来了。

    八卦嘛,向来难辨真假,只求讨论时心情的飞扬。

    搞得安元一出门,难免被人“好心”问候。

    不胜其烦。

    陈何氏去问过,年前没有什么合适日子,起码等到开春,才能成亲。

    不过也着急不了,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这些,有得忙活呢。

    婚书请人写了,可送去,有点麻烦。

    这不,知晓白意泽身份金贵,这也就罢。可他竟是县里白家幺子。

    这白家,颇具名望,很是富裕,据说,当家主夫跟县令的郎君,是连襟。

    两家相互扶持多年,这一带的船运,皆由白家把持着。

    说是县府外的二把手,也不为过。

    这样的人家,怎么看得上安元。

    不怪白意泽的爹生气。

    安元心里自己也没底,就连陈何氏听闻后,也唬得够呛,踌躇好些天也没个主意。

    “只怕你连府里门都没踏进去,就被轰出来了。”院内竹棚下,白意泽坐躺在竹椅上,悠哉吃着冬末给他剥好的瓜子粒,见安元面露难色,心情颇好。

    “毕竟我是瞒着我爹偷偷出来的,他正恼你恼得紧呢,这会上门,等着挨骂吧。”

    木鳖果藤已经全干,安元干脆全拔了。

    偏白意泽又不喜阳光晒着自己的脸,瞧着竹棚上光秃秃的,就使唤安元给他弄个东西遮住。

    家里还有些修补屋顶的茅草,安元就拿出来盖上一半,让他脸在阴凉处脚在太阳下,薄被一盖,炭火都不用起。

    再挪个小桌子出来,冬末就着伺候,可劲自在。

    “啊?”安元本焦虑地在院里来回踱步,听他这话都停住了,想到他前几日的话,反问:“你不是说,你们是被赶出来的,所以回不了府吗?”

    “我要是不这么说,你还会留我们吗?我一出去就能被我爹的人找到,我可不想回去。”白意泽理直气壮道。

    “你……”安元气急,“你怎么可以说谎。”

    白意泽闻言,吃瓜子的动作一顿,嘴角下拉,面上已无笑意。

    “这么一闹,外面都是说你坏话的,落不着好。”安元皱眉,还没察觉到白意泽变了脸色,自顾道:“日后嫁给我,少不了要跟这些人打交道,只怕你被他们看轻了去。”

    “我肯定不会丢着你不管的,你直接明说不就好,闹这一出……”

    哼,还算识相。

    白意泽放松了心情,把她的话当耳边风,让她自己叨念去。

    剥瓜子的冬末,看自家公子对那些不算难听的指责全然不在意,忍不住瞟了安元一眼。

    他啧啧称奇。他家公子,虽然不如小姐们受重视宠爱,可也是样样好物供着长大的,加上主夫对给他带了一副这样身子,心中总怀愧疚,难免偏溺几分。

    素日里,别说呵斥打骂,有时候话重点都要叫他闹脾气。对这个安元,容忍性倒高。

    这院子破破烂烂的,比府里的下人房都要寒酸,冬末有时候都忍不住皱眉,可见白意泽住得自在得很。

    知道安元特别,没成想已经特别到这地步。

    安元自己出去又回来,嘴上还在叨叨:“……这样子也不是个办法,要不我明天还是先登门拜访看看。”

    “我爹最重门当户对,你去了也没用。”白意泽见她啰啰嗦嗦的,耳根子不得清静,终于有点烦了,“有这个闲工夫,不如多编几个箩筐,卖点钱早把这屋子换了。早听你念叨要起新屋,一直没动静,也不怕说出去叫人笑话。”

    安元被堵得哑口无言,神色有点挫败,好一会才闷头提着镰刀锄头,戴着草帽上山去砍竹子。

    如今方过正午,不少人都饭饱休歇去了。

    安元不想碰到村人,特意从屋后走的小路上山。

    山路静谧,偶闻风吹竹叶发出的沙沙声。

    许多草都枯黄了,只有竹林还郁郁葱葱,偶尔还能见到冒尖的冬笋,安元正烦得慌,砍了几颗竹子后,干脆就着这一带挖竹笋。

    今晚也好多个菜。

    她老早就在攒钱想起新屋。

    她有问过,她家这大小地,重新起个瓦屋,要八十两左右。

    这些年攒攒存存,也有五十两碎银。

    离目标还有距离,只是近日她买床褥,给白意泽添新物件,银子三三两两花出去,粗算竟花了快十两。

    后头成亲,少不了花钱的地。

    她这几日烦着婚书的事,还耽搁不少功夫,分文未入。

    赚钱还没花得快,新屋只怕遥遥无期呢。

    白意泽说得也对。

    有闲功夫,不如多花点功夫赚多几铜板,等孩子出来,兜里也不至于穷得响叮当。

    就是委屈白意泽。

    安元猛一锄头将笋挖断,她看着埋在土里那截白笋肉,突然就觉得疲乏无力,她丢开锄头,一屁股坐到边上去。

    看着林野,满腔不甘心。

    她第一次这么清楚认识到,她跟白意泽之间的鸿沟这么大。

    吃食用度,白意泽可以将就,可亲事呢?

    白意泽可以不在意,但她不想委屈了他,她想要他名正言顺成为她郎君。

    “公子,话是不是说重了点呀,我瞧安姑娘出去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冬末一边剥着瓜子,一边同白意泽闲唠。

    安元给冬末也搭了竹床,还去买了被褥等物,让他也有落脚的地。

    她住那屋,闲置后又杂七杂八堆了好些东西,她全清出来,把小杂屋都堆满了,放不下的竹篓箩筐,安元全拿出来放到院里角落边。

    至于马车,她按着白意泽说的那样,牵到县城后,自己跑回去了。

    怕白意泽看着不舒坦,除了日常打扫,她还特意把厨房清扫一遍,瞧着都亮堂不少。

    冬末暗里观察,觉得这人还挺真诚。

    “不这样说,怕是不肯死心。”白意泽坐起身,让冬末不用再剥了,“要是真上门提亲了,这事可怎么收场。”

    “公子,这样子利用她,会不会不太好?”冬末话一出口,就见白意泽眼神冰冷地盯着他,他连忙噤声。

    此事说来话长。

    白府三女两子,只有二女白木绮跟白意泽是主夫所生。长女早年进士,被调任一方父母官,甚少回家,府里剩两女相争。

    三女乃是清倌所生,十几岁才被接回白府,瞧着嘴甜,实则手段下作。

    白木绮小瞧了她,船运管权被使计生生分了一半出去,白意泽气不过,知道她底下得力干将喜欢自己,暗暗策反。

    偷鸡不成蚀把米。

    受了伤,回家还被白主夫一顿好说,勒令他不能外出,不得再参与这些事,在屋好好养着。

    白意泽不爽,偷偷跑出来。

    他没地去,就想到了穷酸的安元。

    这僻壤之地,一时半会找不到他。

    要她负责成亲是假,借她避难是真。自然不能叫她上白府去。

    白意泽丹凤眼微眯,上下审视着自己的仆奴,不大痛快:“你要是不想陪我,就自行回去,不拦你,想告诉我爹,也不过一句话的事情。”

    “公子,我哪里敢啊。”冬末圆乎乎的脸皱一块,瞧着快要哭了。

    白意泽冷哼声,瞧着西垂的太阳,有点恼火:“现在手脚也懒怠了,砍几根破竹子,这都多久了还不回来。”

    冬末哪里还敢应声。

    气氛冷着,白意泽也没了闲磕心思,起身回屋去。

    这破地方,哪里也不能去,真真是烦人。

    冬末在院子磨蹭着收拾东西,安元手里拉着几条竹子开门回来,衣角卷起包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囊鼓鼓的,裤子边上沾着黄泥,神色疲倦。

    冬末却神情一松,脸色带笑,压着声道:“你可算回来了。方才公子还在念叨你呢,人现在有点生气,你赶紧去哄哄。”

    怎么又生气了。

    安元一听,心里紧张。她连忙把竹子放下,又将衣角卷着的冬笋抖出来,用簸箕装好,先问冬末:“是怎么了?”

    冬末摇头,让她自己去问。

    安元洗净手,拍拍衣角才进屋,白意泽坐在桌前,拿着册本不知道在看什么,脸色有点臭,见她进来一把合上。

    安元装作没事人一样,问他:“今晚想吃什么?”

    白意泽哼了声:“天都要黑了,看你这几根竹子还怪难砍。”

    原来担心她啊。安元笑笑:“我看有冬笋,挖了点回来,正好一会炒给你试试。”

    白意泽想到府里厨娘以前做的酸笋,酸酸脆脆的,很是开胃,道:“我想吃酸笋。”

    安元点头:“成。不过要等明后天才能吃。”

    白意泽又阴阳怪气两句,见她语气平和不动怒,心里头那点气终于消得差不多了。

    安元见他缓了脸色,知道这事翻篇了,“明天我要去镇上,要带什么吗?”

    “想吃桂花糕。”听到她应声,白意泽来了兴致:“我脾气这么差,你怎么还对我这么好?值得吗?”

    安元看他的眼神,跟那狗东西一样的。人家图他身后家世,这傻子也不知道图什么。

    “值得啊。”安元想也未想就答。

    “也是,我白家好歹也算富裕,跟着我好处不少。”

    安元皱眉,认真道:“什么白不白家,我不在意,救你也不图什么。我是喜欢……想娶你而已,跟你是白家人还是陈家人没什么关系。”

    白意泽见她要生气了,没再激她:“以前没见你说喜欢我?什么时候的事?”

    “难不成是一见钟情?”

    安元心里不好意思,被问得耳尖都冒了红,还强作镇定,略结巴的声音出卖了她:“我、我先去做饭。”

    白意泽看她仓皇离开,忍不住一笑。

    这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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