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77章
那一年的冬天格外冷,安常不管去哪儿总是抱着手炉。她听说这段时间上门想要求娶薛善的人格外多,几乎都要快把薛府的门槛踏破了。但是薛善骄傲,上门提亲中的不乏襄州城的好儿郎,她却一个都没有看上。
安常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谢恩也坐在旁边喝茶,她手帕遮在眼睛上,问道:“你说薛善为什么看不上他们?”
谢恩想了想道:“或许她还没有想好。”
“你呢?你有没有想过娶她?”安常靠在椅背上,今天的阳光实在舒服,她觉得惬意极了,说话时自然而然的悠哉悠哉,“她喜欢你,你们是所有人心中最般配的,谢恩,你不会不知道吧?”
谢恩偏头看她:“可是我不喜欢她,所以我从未想过娶她。”
“哦,是吗?”安常还是隔着手帕,眯着眼睛望着头顶的太阳,感叹道,“若是薛善知道了,想必会很难过。”
她很久不曾叫过薛善姐姐,大概是从冰雕破碎的那一刻开始,她深刻的感受到了薛善对她的厌恶。所以,她也开始跟薛善赌气,反正姐妹大多如此。
谢恩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对安常说道:“我喜欢的是你这件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安常眉头一皱:“你说什么?”
谢恩将她眼上的手帕取掉,微微附身,直视着她的眼睛道:“安常,我说我喜欢你,我想娶你为妻。”
安常愣了,身子往后缩了缩:“你在开什么玩笑?”全襄州城最优秀的少年郎,难道不是应该娶全襄州最优秀的少女吗?谢恩果然是有病吧。
“我从来不会拿这样重要的事开玩笑。”谢恩说,“我不在乎你爱谁,你会将那个人记多久,安常,这一年多以来,我觉得你活的太累,太苦,我想好好照顾你,我喜欢你,从你让我带你去看山茶花的那天起,我就想要永远照顾你。”
永远这两个字简直太蛊惑人心了,那是一生一世的承诺,有人能够陪伴自己一辈子,人生就不会那样苦。可是,安常想,她不能这样自私,谢恩能够得到更好的,何苦在她身上蹉跎人生。
她轻轻摇头:“我不会嫁给你。”
谢恩默了一下:“你等的人不会再来,你想在这里永远没有自由的等待下去吗?安常,不要傻了,你的等待毫无意义,你知道吗?”
安常知道,她甚至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是一场无望的等待,或许只有她死了以后,等待才会变得有意义,因为,沈承恩或许会念在从前的情分上,于阴曹地府来见她最后一面。
这些话,被刚来看安常的薛母听见了。谢恩离开的时候,婢女将他请到了薛父薛母的院子里,他端端正正的行礼:“薛老爷,薛夫人。”
薛父伸手虚虚扶了他一下,请他坐下道:“安常这姑娘从小被我们惯坏了,这段时日幸得谢公子你的陪伴,否则还不知道她要闹出什么些来。”
谢恩道:“她只是太倔强固执,有些事她自己想明白就好,晚辈也不曾出过什么力。”
薛父笑了一下,问道:“我听拙荆说,你叫谢恩?这个名字听着有趣,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谢恩不知道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道:“我出生时是在京都,听闻那一年有地方连续几年干旱,民不聊生,哀鸿遍野,京都也连续几月滴雨未落,当今陛下便与当时我还在朝中做官的祖父商讨相关事宜,那日陛下于府中刚好撞上我的出生,听说我刚刚落地的那一瞬间,京都电闪雷鸣,落了一场大雨,然后过了几天,其它地方也落了大雨,我的出生解了陛下的燃眉之急,所以他给我赐名谢恩。”
对于陛下来说,谢恩谢的是上天之恩,解救黎明苍生。而对于谢府来说,谢恩谢的是皇恩浩荡,解救的是谢府满门。
谢恩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其实那些都是无稽之谈,也许只是凑巧罢了,那天出生的孩子很多,只是恰好陛下只见证了我的出生而已。”
薛父想起很久很久之前,他为安常取名时算的那一卦,卦相上说,如果安常能遇到蒙受恩泽之人,便能平安顺遂,大富大贵。他觉得谢恩就是这个人,一个能为安常带来平安常乐的人。
于是他直截了当的问:“如果让你娶安常,你愿意吗?”
谢恩愣了一下,他说:“我愿意,可是,我不想强迫安常,我希望她嫁给我是心甘情愿的。”他从来不喜欢强迫人,任何事情都是如此。
“好孩子。”薛父说,“安常能嫁给你那是她的运气。”
谢家要与薛家联姻,谢恩要娶薛家女儿的消息不胫而走。可是薛家有两个女儿,谢恩到底是要娶哪一个?
茶楼喝茶的人们都在猜测,有人说:“那还用说,当然是薛家大小姐,知书达礼,温柔漂亮,简直与谢家公子是郎才女貌。”
“那两个站在一起倒的确是一对顶养眼的璧人,如此,不晓得结亲之日,襄州多少好儿郎与多少待字闺中的姑娘要伤心了。”
“哎呀,有些事强求不来,我等就不要想着癞□□吃天鹅肉了,人家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茶楼下顿时一片笑声,这时二楼有个女子的声音响起:“我说啊,谢家公子要娶的是薛家的二小姐。”
众人抬头望去,锦衣华衫,眉眼艳丽,珠翠琳琅,俨然是隔壁酒馆老板娘蕊娘。
“哟,蕊娘是不是有什么小道消息?怎么说话如此确定。”
“对呀对呀,只是那薛家二小姐倒是不怎么熟悉,只听别人提过,说是人挺善良,路上见到乞儿都会给些银两,先让他们走的,就是不知真假。”
“定然是假的。”有人信誓旦旦道,“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见着乞丐都是绕几条街走的,怎么可能还会给他们让路。”
“这话倒是武断了,也不是每个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是如此。”蕊娘笑道:“反正你我就等着瞧吧,谢家公子娶的必然是薛家的二小姐。”
众人兴致越发高昂,被蕊娘这么一说,本来一桩板上钉钉的婚事,倒是有些扑朔迷离起来了。
二楼雅间,几位世家小姐正与薛善一起品茶,听了这么久的热闹,也都有些好奇起来:“阿善,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薛谢两家是真的要联姻了吗?”
说实话,薛善自己都不知道这件事。她喝口茶,故作镇定道:“我并不知晓此事,许是胡乱传言。”
其中一位世家小姐估摸是个没啥心思的,闻言说道:“你不知道此事,那是不是代表谢家要娶的是你那古怪至极的妹妹?”
旁边几位小姐对她使了使眼色,薛善握杯的手一紧,却并未表露出什么不应该有的情绪出来。旁边一小姐打圆场:“谢家也是高门府邸,祖上又是做官的,万不会娶个性子古怪的女子回家。”
旁边的人也都附和,薛善想,如果他们看见过谢恩看安常时的眼神,大概就不会这样想了,而是开始阴阳怪气的取笑她。
女人堆里,哪有什么真心为你好,又真心为你开心的人,她们巴不得谢恩是真的要娶安常,她们好看她的笑话。
薛善回府后,去找了安常。安常当时正在玩皮影戏,是谢恩带来的新奇玩意儿,她正与婢女玩的起劲,手中的皮影就被薛善一把夺了过去,扔在了地上。
安常看着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礼数了?若是让旁人看见了,你这十几年知书达礼的名声怕是不保。”
眼看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好,婢女们都无声无息地退了下去。
薛善冷言:“你与谢恩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安常绕过她想要将皮影捡起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薛善却踩在了皮影之上,安常蹙眉:“我劝你莫要太过分。”
薛善盯着她,眼神冰冷,毫无退缩。
最后还是安常败下阵来,她坐到廊下,很是心累的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外头传闻薛谢两家的亲事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安常道,“这件事你不是应该去问那些传这件事的人?”
薛善还是盯着她,似乎安常不给个答案,她就能永远这样盯着她。
安常叹了口气:“他的确说过要娶我,但我拒绝他了,你不信可以去问他。”
薛善上前两步:“你拒绝了?你不喜欢他?”
安常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我曾尝试过去喜欢他,我知道去喜欢自己姐姐喜欢的人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情,可我实在太想要有人陪伴了。”
她皱着眉头,有些难过,“但后来我发现我做不到,我没有办法去喜欢他,哪怕他是个很好很好值得托付终身的人,或许正因为他是个好人,我无法欺骗他,欺骗自己。”
薛善看见她那幅样子,向前走了两步,伸手似乎是想要安慰她,但最终她什么都没有做,偏头道:“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安常,他娶的人可以不是我,但绝对不能是你,你明白吗?”
安常许久方才说道:“我明白。”
薛善对谢恩的喜欢,身边人都看在眼里,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在一起。如果谢恩突然娶了安常,薛善的所有喜欢都会沦为笑谈,她会成为全襄州的笑话,那是她那样骄傲高贵的女子,绝对不能忍受的。这些,安常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