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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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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常喝醉了,谢恩将她背回了薛府。

    薛善等在前厅,看见他们回来,小跑上前道:“谢恩……”比起安常,薛善与谢恩倒是认识了很久,算得上是朋友。薛善看着他背上的安常,“我去唤父亲。”

    谢恩忙道:“她喝醉了,我送她回院子,还是莫要惊动令尊大人了。”

    薛善愣了一下,带着他回到安常的院子,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将安常放到了床上。她有种奇怪的感觉,装作不经意问道:“你们今天出门怎么没有等我,我还想着与你们一起去茶楼听书呢。”

    谢恩啊了一声:“你没有说,所以……”

    她是没有说,可是他们又何曾问过?他与安常才认识多久,却经常来府中看她,还带她出去玩,父亲母亲也不阻拦,他们究竟在想什么?

    薛善有些不高兴,说道:“天色已晚,我送你出门吧。”

    谢恩点头,深夜站在女子闺房,的确不合礼数:“我自己出去便好,阿善,安常这样还需要你照看一下。”

    薛善不看他,径自往前走去:“她是我的妹妹,不用你说,我自然也会照顾。”

    两人默不作声的走到府门口,谢恩告辞,薛善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出声唤道:“谢恩。”

    谢恩回头:“怎么了?”

    薛善却只是笑笑,说道:“路上小心。”或许她是想问一些别的,但最终什么都没有问出口。

    薛善本来不想管安常,但想了想,她还是来到了安常的院子。刚刚还醉醺醺的姑娘此时却抱着那只常放在床前的灯笼,坐在床前发呆,她披头散发,白衣着身,整个人显得单薄至极。

    “你怎么了?”薛善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问道。

    安常闻言抬头看她,是一双流泪的眼睛:“他不会回来了,是不是?”

    薛善不确定她口中的他究竟是谁,但不管是别人还是谢恩,她都很残忍且直接的说:“是,他不会回来你身边了。”

    安常眼泪一滴一滴砸在那只花灯上,无声又绝望的哭泣着。

    在沈承恩离开以后,谢恩似乎代替了他的位置,常常陪在安常的身边。

    他们两个真的是截然不同的人,虽然都年轻好看,满腹才华,惊才绝艳,甚至名字里都有一个恩字。可是,如果说沈承恩是高岭之花,永远倨傲冷漠,让人无法亲近,那么谢恩就是人间的三月春光,永远温和,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取暖。

    记忆中沈承恩很少对安常笑过,但谢恩喜欢对安常笑,无论是安常做错了什么事情还是别的什么,他不会生气,只会笑着跟她讲道理。

    有些时候,薛善也会跟他们一起出门,他们像那个年纪所有的少男少女一般,享受着青春,度过了很快乐的一段时光。

    有一天夜里,安常做了个梦,梦见沈承恩回来了,这一回跟以往的每一次都不一样,所有人都可以看见他。他微笑着冲安常伸出手问道,“安常,你愿不愿意永生伴我左右?。”

    安常开心坏了,醒来发现是一场梦。她怔怔躺在床上,窗外有风吹过,她偏头看着床头的蝴蝶灯,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盏花灯竟然慢慢消失在了她的眼前,然后是沈承恩送给她的画轴,给她做的风筝,编的花环,送的簪子……所有一切,包括她那些写满沈承恩名字的宣纸,他的画像,所有有关沈承恩的一切,都在那个夜晚消失不见了。

    他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除了那些记忆,安常找不到他任何存在过的痕迹。她疯了一般的向府里的每个人求证,有没有见过一个叫沈承恩的人。她没有记起,自始至终,沈承恩就只有她一个人能看到。

    世上大概没有比这个更绝望的事情了,当所有人都站在自己的对立面,安常甚至开始怀疑,那些年究竟是不是一场梦境?

    谢恩来看她,安常抱着腿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圈在椅子里,所有人都以为她得了失心疯,只有谢恩还肯来看她。

    虽然好像平时,她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朋友。

    安常问他:“你不怕我吗?”

    谢恩摇头:“为什么要怕你?”

    “他们说我疯了。”安常将下巴抵在膝盖上,轻声说道,“他们都不相信我说的,我有时候想,我大概是真的疯了。”

    谢恩说:“他们不相信你,我相信你。”他走到安常身边,伸手抚过安常的头顶,“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你,所以你也不要怀疑自己,安常,你很正常,你与我们没有什么不一样。”

    那段日子,如果没有谢恩的信任与鼓励,安常或许真的会在日复一日的怀疑中,逼疯自己。

    渐渐她不再问有关沈承恩的事情,但还是没有从前开朗爱笑,薛父看着难受,便对她放宽管教,只要不曾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他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后来,安常每天喝的醉醺醺的回家,有一次回来后,还顺着梧桐树的枝干跑到了房檐上,府里人吓坏了。看她摇摇晃晃的走在上面,好像随时都会摔下来似的,薛母抓着薛善的手,浑身发抖。

    薛父伸着手,语气极尽温柔,生怕吓到她似的:“安常,你做什么,快下来。”

    安常站在那里,身后是顶大顶大的月亮,她嘿嘿笑道:“爹,我看月亮。”

    “你跑到那上面看什么月亮?”薛父找人拿来梯子,让人悄悄从侧面爬上去,将安常带下来,“安常你听话,乖乖下来,明天爹陪你看月亮。”

    安常偏着脑袋,好像是没有听懂,摇摇晃晃伸出手,似乎是想要去抓月亮。

    “安常!”

    安常眼看就要从高高的房檐上摔下来,薛母活活吓晕了过去。好在刚刚送安常回来还未走远的谢恩听到动静又返回来,恰好看到这一幕,施展轻功接住了安常。

    风掠过耳畔,似乎在悄声低语。

    安常眯着眼睛,将谢恩看作了沈承恩,搂着他的脖子,额头轻轻擦着他的下巴:“沈大哥。”

    谢恩浑身僵硬地将她抱回了房间。

    从那以后,十六岁的安常就失去了自由。薛父看出谢恩对安常的纵容,也不肯再让他单独带她出门,就连安常院里的高墙也筑高了不少。

    秋去冬来,转眼就到了那一年的冬天。谢恩为了讨安常的欢心,带她出城骑马,带她去山顶看雪,赏梅花,自然身边还有薛父请来的护卫跟着。

    谢恩甚至还亲自用深山里的寒冰为安常雕了一幅美人像,其中所费的工夫,不言而喻。

    安常看着那冰雕,不可避免地想起沈承恩画的那幅画像,曾那样真实的存在过,可惜,现在已经没有了。

    谢恩为了学习冰雕,吃了不少苦头,手上被冰刀弄的伤痕累累。

    安常觉得愧疚:“其实你不必如此,你的手不应该用来做这个。”惊才绝艳的谢家小公子,他的手是用来握笔,写华丽文章,写纵横诗句的。

    谢恩怕她有负担,解释说:“我也只是闲来无事,随意跟师傅学的,失败了很多次,唯有这个还算成功,便想着拿来送你。”

    府里的人都晓得,那不是什么闲来无事,是谢家公子真的有心,大家都对安常羡慕的不得了,在私底下讨论,谢恩或许喜欢上二小姐了。

    有婢女存疑:“可是横看竖看,都是大小姐跟谢公子更般配一点啊,而且,他们又认识的比二小姐早。”

    “认识的早又怎么了?喜欢这东西跟早晚,般不般配都是没有关系的。”

    “说的也是,二小姐其实除了性子古怪一点以外,也没有那么差啦。”

    “……管那么多作甚……我们做下人的,只管做好份内之事便好了。”

    谈话声渐渐远去,拐角处的薛善,神色莫名。她旁边的奴婢小心道:“她们都是随口说说,小姐万莫放在心上。”

    薛善没有说话,来到了安常的院子。那幅冰雕美人像就放在院子里,这几天天气寒冷,那冰雕尚能坚持几日,若是哪天出了太阳,再不及时放进冰窖,必然会化作一滩水。

    就为了这样一个只能观赏几天的东西,向来爱惜自己手的谢恩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是真的很不容易。

    薛善走到那冰雕跟前,幽幽道:“谢恩真是煞费苦心,瞧这雕的,可真是栩栩如生。”

    安常正在清理梧桐树下掉落的叶子,闻言抬头说道:“他说他闲来雕了很多,便送了我一个。”

    薛善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心,抬手想要细细观看的时候,冰雕美人像从手中滑落,砸在冰冷的青石板上,瞬间破碎开来。她故作惶恐:“我不是故意的。”

    安常跑过来,蹲在那里,终究有些心疼,好歹也是谢恩耗费心力做的,刚送来不到两个时辰就摔了,谢恩若是问起,她该如何作答?

    她皱着眉头,薛善刚刚烦躁的内心却突然变得舒畅起来,她也蹲了下去,手指拂过冰雕破碎的边缘,轻声道:“真是可惜。”

    不知为什么,安常从她的语气中敏锐的听出什么不一样来,她抬头,不可置信道:“你是故意的?”

    薛善神色不变,还是那样温柔的看着她:“你怎么能够这样说,我哪里是故意的了?”说完起身就要离开。

    安常问:“为什么?”

    薛善脚步顿了顿,手指抚平鬓角的乱发:“因为我讨厌看到你笑的样子,特别是你对着谢恩笑的样子。”

    她讨厌的或许不止是这个,她真正讨厌的或许是谢恩每次来府中,眼里只有安常时的样子。薛善喜欢谢恩,十四岁那年去观内,她就是为了见谢恩一面。

    从十四岁到十八岁,已经整整四年时间,可这四年的喜欢终究抵不过安常与谢恩的情分,她不懂,也无法接受,所以她嫉妒。

    虽然她很不愿意承认,但她的确是嫉妒安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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