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听说那天皇衣从云桑回到穹苍之后,闭门几日不曾见客。那位穹苍太子少卿还以为自己那漂亮温柔的小娘子在云桑受了欺负,大张旗鼓地跑了来,想要向云泽兴师问罪。
说来话长,云泽虽也是个上神,但素来性子和软,不爱跟人计较,遂天界有些地位的神君都将他当好友兄弟,不曾有什么辈分之分,遇到什么事儿了,也爱找他帮忙。
但神仙嘛跟人一样,相处时间长了就易得寸进尺,久而久之,都觉得云泽是个好欺负的主,即便如此,那也不至于到了是个神仙就能欺负的分上。少卿此番前来,倒也不光是想要替皇衣讨了说法,最重要的是,皇衣大婚之日大闹冥府的消息,早就传到他耳朵里了,让他觉得十分万分的憋屈。
他心心念念娶回家的姑娘,心里想的却是别人,不仅如此,婚后还三翻四次打听前情人的消息,这让他的脸往哪里放?
皇衣在云桑受了欺负的谣言又传到了他们的酒宴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少卿爱面子,在酒宴上放了狠话,说要去云桑替自己的太子妃讨个公道。话都说出去了,他实在不好意思做缩头乌龟,硬着头皮跑到了云桑。
说来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明渊不敢得罪,只好找个软柿子捏。
刚走到云桑门口,侍女们就挡住了他的去路,歉然道:“今日我们上神不见客,少卿殿下择日再来吧。”
少卿历来是个比较怂的怂包,来的路上就怕万一碰到明渊在场,他可怎么收场。于是当即有些心虚地问道:“可是明渊上神也在此处?”
侍女摇头:“明渊上神今日并不在此。”
一听明渊不在,少卿顿时有了三分底气,说道:“去禀告你们上神,今日我就是专程来找他的,他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
他话说的不大客气,侍女们倒是教养极好,还是客客气气的说道:“我刚刚已经说过了,我们上神今日不见客,殿下可以回去了。”
少卿嘿了一声,身后那些跟来看热闹的几位仙君正巴巴地准备看他的笑话。他心里苦,谁都知道云泽和明渊是上万年的好友,他今日若是找云泽的麻烦,保不准明日明渊就来找他的麻烦了,可这都走到门口了,再打退堂鼓,也委实脓包了一些。
于是发了一通火,吵着闹着非要见云泽。
侍女没办法,只得让他先等着,她先进去通报一声。
等到大概一盏茶的工夫,从里面跑出来个小狐仙出来,鼻青脸肿,走路一拐一拐的,看着实是可怜的很。走到门口了,他还不忘冲里面喊道:“我不过就是个雄的罢了,脸还是那个脸,你怎地就如此狠心待我?也忒不是人了些!”
说还没玩完,只看见青衣一闪,那小狐仙就被一巴掌拍翻在地,云泽气的牙痒痒:“你他娘的,还不过就是个雄的罢了,老子又不是断袖,你再敢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扒了你的皮做坐垫!”
那小狐仙一脸委屈,牙齿都掉了两颗,还不肯死心,说话露着风:“天下情爱本不关乎性别,上神单身了几万年,如今这世道了,性别别卡的太死才是。”
云泽忍无可忍,几巴掌下去,刚刚还尚能看出清秀眉眼的小少年,此时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有气无力的被侍女们拖了出去,扔到云桑的山坡上去了。
少卿出了一脑门的汗,他竟从不知道,云泽上神揍起人来,竟如此凶狠。
就在他心有余悸的时候,云泽已经上前来,问他:“听闻少卿要找我兴师问罪?”
少卿哪里还敢往刀尖上撞,头摇的像是拨浪鼓,战战兢兢地问了几句话,就落荒而逃了。半道上,还看到那不怕死的小狐狸,挣扎着往山上爬,瞧着身后那蜿蜒血迹,少卿心里实是佩服的很呐。
有小狐狸要跟云泽搞断袖的事情,不时便传遍了三界。
云泽眼不见心不烦,跑到冥府待了些日子,跟着明渊看了几天戏。说来也是奇怪,从前没遇到这事儿吧,云泽觉得断袖毕竟只是少数,男女相爱才是人间正道。可遇到这事儿之后吧,竟是哪哪都能看到断袖之情,莫说明渊那轮回镜里就被他瞅见过两三回,就连在冥府,都看见过两男的手拉手。
他心里十分惆怅,想回云桑,那小狐狸又在门口守着。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去人间走了一遭。
那日人间落雨,云泽正在茶楼里听说书先生说书。
安常撑着伞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那只小狐狸,瘦瘦弱弱,眉清目秀的,若是不说,谁会知道他是个男儿身?云泽脸皱了起来,立马想要捏个决离开。安常伸手止住了他,道:“怎么?上神这么怕见到我?”
那小狐狸眼泪汪汪地将他瞅着,云泽看着甚是烦躁:“我哪是怕见你,我是不想看着你身后那小畜生。”
此话一说,小狐狸包着的一包眼泪哗啦哗啦的就掉了下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云泽很是费了一番力气方才压制住发火的冲动,很是后悔不久前救了这狡猾的小狐狸。
安常道:“你走之后,他就找到冥府来了,说什么都不肯离开,大人看他是你的人,不好动粗,便让我带他来寻你。”
“什么叫是我的人?”云泽都快被气笑了,“安常,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那小狐狸呜呜呜呜的哭得更伤心了。
安常听着也心烦,施了个小法术,将他嘴巴闭了起来,眼泪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流,但是听不见声音倒是清静多了。
她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说道:“他纵然不是你的人,好歹也是你前些日子救回去的,你要是真不喜欢他,说清楚就是,这样躲着也不是个办法。”顿了顿,凑近一些道,“听他说,你都碰过他了,那怎么上次还出手那么狠,将他打的那么惨?”
云泽咂舌:“我什么时候碰过他了!”
小狐狸发不出声音来,委实看着可怜了一些。安常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小狐狸,伸手一点,那小狐狸抽搭着说:“我、我幻成人形的时候,你明明、明明就抱我亲我了!”
云泽闻言,扶额长叹。上天明鉴,那天他喝了些酒,那小狐狸的人形又委实有些雌雄莫辨,他一时晃了心神,便将他当做女子了,可谁知竟是个男子,他还觉得自己吃亏了呢。
小狐狸不管,哭着道:“我们狐狸一族被谁碰了,谁就得把我们娶回家,我不管,你就要把我娶回家。”
这话说的忒假了些,谁不知道狐狸是个什么种族?若是碰一下就要娶回家,那一只狐狸得嫁多少次才算完?安常都有些听不过去了:“你一个男孩子,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小狐狸又包了一包眼泪,哀哀地看着云泽。
云泽实在见不得人哭,但又委实不肯吃这个亏,趁安常放松了警惕,捏了个决就跑了。等再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温柔乡里,眯着一双三分醉的眼睛,带着四分轻佻地说道:“温香软玉在怀,你要是真喜欢,就跟她们一起伺候我。”
这话是真的有些伤人,若是寻常人听了,定然伤心至极,更何况这爱哭的小狐狸。但出乎意料的是,小狐狸这回倒是没哭,眼巴巴地瞅着他,最后说了句狗血至极的话:“无论上神在外如何沾花惹草,风流浪荡,只要到时候回家就行。”说完他就颠颠着跑回云桑去了。
云泽和安常双双愣了,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待小狐狸走后,云泽与安常寻了个僻静地方赏月。云泽问:“你刚刚可看出什么来了?”
安常道:“他的反应很奇怪。”
“自然奇怪。”云泽道,“他若是真的喜欢我,以他前几日的作风,看见我这样乱搞男女关系,还不闹的天翻地覆才肯罢休?此时倒是出奇的冷静。”
安常不解:“他既不喜欢你,又闹前面那几出是怎么回事?”
云泽叹了口气,他也不明白啊,正常人的脑回路是无法搞清楚不正常的人的脑回路的。两人想了半天没想出来,也就不再为难自己了。云泽转了话题,问道:“明渊这几日又在忙什么?”
安常也叹了口气,道:“刚休息了段日子,如今又被一出戏给吸引了。”
云泽笑眯眯道:“听你这口气,似乎很不喜欢明渊看的那些故事。”
“……倒也不是不喜欢。”安常默了一下说道,“只是有些时候觉得伤感罢了,人类的七情六欲相通,看的多了,总能从中看到一些熟悉的东西。”
云泽撑着下颌道:“怎么,想起生前的事了?”
安常只呆呆地望着天上的那轮月亮,想了半天,才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日子越久,生前的记忆越是清晰,有时候那些事情不受控制似的,就一个一个的往外蹦,我想忘记都做不到。”
大概正应了那句,想要忘记的反而忘不掉,想要记着的,一个都记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