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咔嚓
李园小心翼翼地打开家门，换上拖鞋。
她先是探头确认客厅没人，然后便蹑手蹑脚地溜进房间。
谁知房门刚关上没多久，就被李妈推了开来。
李园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就听李妈说：
“今天那男孩子不合适，是我欠考虑了。对方如果还没说，你就主动拒绝吧。”
一下子被惊喜砸中，李园一时不知该做什么表情。如果是微信，那她肯定发搓手的表情。
李妈见李园并没有表现出很高兴的样子，有些迟疑道：“你相中了？”
“没有没有。”李园连忙摇头，“确实不太合适。”
“那你说说看哪里不合适。”李妈示意李园展开说。
“……”李园瞬间想起了那些年被老师支配的恐惧。她想到一个万能理由，“性格？”
“你问我？”李妈无奈略过李园的理由，解释道，“我刚刚又去打听了一下，听说他家里很有钱，咱们就别去高攀了。这万一成了，你嫁过去只会受气——电视上不都那么演的嘛。你嘴又不甜，不会哄人，吃得还多，肯定应付不来。而且听他家那意思，是希望女孩子能专心在家相夫教子。”
李园：相……相夫教子？好有年代感的词。
李妈求生欲很强，补充，“我不是歧视家庭主妇这个职业哦。主要是普通人做家庭主妇没什么保障，万一所托非人你就完了。要是有一份工作，至少还能有个退路，自己也不会胡思乱想。”
李园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只是有一点她觉得奇怪：“为什么他们有钱人会跟咱们普通人相亲？又不是那种相亲俱乐部让挂个名，然后帮忙骗钱的。”
李妈偏头想了想，一不小心嘴瓢了一下：“扶贫？”
李园默了默，好像挺有道理……
讲到这，李妈又担心起李园的未来，问她：“你以后到底是什么打算？”
李园认真思考了一下，应该还是努力攒钱吧。
近一点的话就是好好复习，毕业后考母校隔壁高中的教师编。
如果以后经济实力允许，就提前退休。去道观也好，云游四海也行，宅家里也可。
之前在一线城市打了四年工，当地买房是不现实的，老家房价不算高，买房首付倒是够，等考完试有空研究一下，回家或者在林城买个小居室也不错。
但这也只是想想。毕竟按之前的情况，谁知道明天是会在办公室里坐着，还是会在icu里躺着。
……
关于未来，李园很迷茫。从毕业到现在，一直迷茫着。
可见，迷茫这种东西和年龄没什么关系。
焦虑很让人讨厌，明明看不见摸不着，但因为自带流量属性，于是变得无处不在。
曾经一度被焦虑所左右的她甚至想过，如果可以，她愿意为了所热爱的放弃一切。
可是没有热爱。
思绪飘忽间，李园忽然想起小时候。
小时候总能很轻易地说出自己的理想，长大后意识到现实中羁绊太多，顾虑也太多，权衡利弊之后还是决定先选择六便士而不是月亮。
网络大环境好像也是如此。
无数人自嘲没有理想，只一心搞钱。可是如果看到有人一心为了理想而默默坚持，还是会为之心潮起伏。
李园原以为只要有了六便士，月亮就不远了。
事实是，六便士远远不够。而真正的月亮，还不知道在哪里。眼前所能看到的月亮，不过是个涂上颜料的盘子。
仔细一想，没有月亮好像也没关系，人生未必就一定要有热爱。作为一个普通人，做好眼前的事就可以了。
李园定了定神，说：“等我考虑清楚，有把握了再跟您说吧。”还是等成功了再说吧，失败的话就没必要知道了。
而且现在提，估计最晚5分钟后七大姑八大姨就全都知道了，那以后就别想安稳复习了。
李妈将以前的意见又翻出来提了提，“稳定点比较好，公务员或者老师什么的。老师还有寒暑假呢，多好。你王阿姨家的女儿，去年就回家考了公务员。”
李园：……
为什么从爸妈口中听到的全是考公成功的消息，但身边其他人尝试就会失败？是我们太菜了吗？
还有老师的寒暑假……这大概是我们对老师这个职业最大的误解。
李园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李妈又不厌其烦地叮嘱道：“晚上早点睡，别再熬夜看手机了，对身体不好……在那边有空自己做饭，别总是叫外卖，不健康……”
李园眼眶隐隐有了热意。
“公司如果有同事要给你介绍对象，别立刻拒绝……”
李园顿了顿，哦了两声。
李妈念叨完了，起身出去。
李园看着敞开的门，无奈叫了声：“妈，关门呀。”
·
林家。
林有余一回家便径直去了书房。
楼下的林妈一看他这表现就知道这次相亲肯定又黄了。
她啧了一声，有点可惜。这次叫李园的姑娘还挺合自己眼缘的。
林妈以前当过几年老师，对看起来文静内敛好学生样子的人都挺有好感的。
“儿孙自有儿孙福。”林爸一向不太理会这些事，这次难得劝说了几句，“感情的事你让他自己处理吧，何必因为你个人的好恶刻意给他们添堵。”
“我可没这个闲工夫。”林妈睨了他一眼。
林爸哼了声，明显不信。他说：“你的行为可不是这么说的。”
“行为？”林妈乐了，“我的什么行为？”
“装傻是吧？”林爸说，“当然是频繁让儿子相亲的行为。”
“这也叫添堵？你看他们哪次分手是因为我？”林妈不高兴了，“他都快三十了，我刚好看到几个不错的姑娘，就顺便看能不能帮他尽快定下来。”
林爸不说话了，以沉默表示反对。
林妈气笑了，“我为什么要给他们添堵，这对我有什么好处？我吃饱了撑的吧，去做这种回报率为负的事。再说了，他们之间的堵还需要我来添吗？你看这分手都是第几次了，以为自己是在演戏呐？”
这倒是实话。林爸底气弱了些，但嘴上还是说：“现在的年轻人，谈恋爱分分合合不是挺正常的。”
“确实，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不过他们爱分就分，爱合就合。我对他那个前女友完全没什么意见，我也不会去做拆散他们那种低级的事。”林妈轻哼了声，再次强调了自己的立场，“在他单身期间，我看到喜欢的姑娘就帮着张罗下，至于有没有缘分，还不是看他自己。”
“如果我上赶着去给他们添堵，他们肯定就忽略自身的矛盾一致对我了，那本来只有三五分的感情也要变成十分了。”林妈笑了笑，“让他们自己作完不好吗？”
也是，她要是想给他们添堵，应该有的是方法……林爸彻底不说话了。
“放心，接下来没相亲安排了。”林妈起身，有些头疼地抱怨道，“你们以为合眼缘的那么好找？”
“合着变成儿子不识好歹了？”林爸小声嘀咕了一句。
“说话大点声！”林妈话虽这么说，但并没有要留下来再听一遍的意思，头也没回，直接上了楼。
林爸估摸着她应该是听不见了，才稍稍大声说：“反正总是你有理。”
·
李园自上次相亲之后想到了一个bug，可惜昨天发现bug已经被李妈给修复了。
她原本是想，以后如果再相亲，就私底下在微信上跟对方说清楚，这样就不会再耽误对方时间了。
然后李妈问相亲结果时，咬死了说不合适，问理由就说性格不合——自己的性格本来就是百不搭，也不算撒谎。
结果这设想还没进行验证，就被她给否了。
因为李妈压根就不推送相亲对象的微信了，正式相亲之前只能通过表姐这个中间人联系。
李园担心继续待下去会再被拉去相亲，自己会做出什么惹李妈更不开心的事，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就收拾包袱背着复习资料去火车站了。
可能大家想法都差不多，李园在火车站碰上了林有余。
以及林有余的前女友。
此次事件中的男女主两人正在拉拉扯扯，李园瞧着倒是有点拍戏的那味道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将原本的路线由直线改为曲线。
可惜林有余前女友的记忆力和视力都特别好，一眼就看到了匀速走曲线的李园。她不仅冲李园挥了挥手，还抛下林有余走了过来。
林有余原地等了数秒无果，只好也跟了来。
李园余光看到他们的动作，脚步稍稍一转，换了个方向。
谁知林有余前女友也跟着换了个方向，顺利堵住了李园。
李园无奈，只好停下来，冲她道：“凭你的小身板是拦不住我的。”
“小姐姐，实在不好意思。”林有余前女友先是道歉，然后解释道，“刚才这个男人跟我解释说，你昨天跟他在餐厅，是你们父母安排的相亲，你们都是被逼的。”
李园听完不禁愣了愣，觉得林有余说话不太严谨。
“他是大猪蹄子，我不相信他，想听听你的说法。”说完吸了吸鼻子，眼眶有些泛红。
原来是有前科？李园明白了。
“不是的。”李园否认道。
“你！”林有余脸色骤变，心里暗骂李园有病，刚要指出她撒谎，就见前女友悲愤地指着自己，“你又骗我？！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说完转身就要走。
林有余眼疾手快地拉住她，勉强压抑着怒意，让自己平静下来，解释道：“我再说一次，真没骗你，包括之前。”
李园惊得眨了眨眼，这是什么情况？
紧接着，她说出下半句，“相亲是我表姐安排的，不是我父母。”
对面两人动作瞬间定格。
李园原地等了一会，试探性地挥了挥手，见两人没什么反应，就说：“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哈。”
林有余神色十分复杂，他再一次觉得李园的脑回路有点……她从小到大应该没少被打吧？
林有余前女友看着李园的背影，欲哭欲笑，一时不知该作什么反应。
不过被这一打岔，他们的架是吵不起来了。
·
从老家平城到林城，高铁只用二十来分钟。从林城火车站到住处，大概要一个小时。
一个半小时后，李园回到住处。她将李妈塞进包里的东西都倒出来，吃的放进冰箱，其他的暂时放在桌上没动，然后熟练地瘫倒在沙发上。
李园面色凝重地盯着手机。
半小时过去了，她都没想好吃什么。
李妈倒是发了几个懒人菜谱给她。
但问题是，懒人怎么可能做菜？都是直接点外卖的。
不过附近外卖已经吃腻了。
这样看来只能出去吃了，不然难道自己做吗？
李园拿起钥匙和手机出门，一边下楼一边考虑吃什么。
当下到2楼，脚下还有两个台阶时，她另一只脚下意识地就要两个台阶一起越过去。
这时就听到斜前方传来清晰的开门声。
李园本来就有些心不在焉的，无意中抬头看了一眼。结果这一晃神，就听到了轻微的“咔嚓”声……
来自她的脚踝。